凤月无边 作者:林家成(起点vip2013.09.16完结)
快船还在前进,转眼间,它出现在众尖刀船的最前面。
抬头盯着那黑衣青年,银色面具下,那人薄唇微动,冷厉地唤道:“王楫,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黑衣青年王楫放声一笑,道:“不错,我是胆大。我说姓阴的,你倒是神通广大,居然赶上这趟热闹了?”
面具下,阴澈那张俊美的脸上眸光微寒,他冷冷说道:“我本是为你而来!”一句话说得王楫脸色大变后,阴澈淡淡说道:“找你们黑龙水匪是不容易,可是恰好,我的人打探到,你们盯上了贾家三郎。”
他说到这里,抬眼瞟了那白嫩少年一眼。看来这白嫩少年便是贾家三郎了。阴澈定是派人留意了他的行踪,特意跟踪而来。然后逮到了王楫这条大鱼。
卢萦转头看向那少年,想到,没想到他还挺有来头的?不过,他竟然被黑龙水匪王楫给盯上了,这么说当年他被自己救了后不曾上门来寻,对她倒是好事,算是省了很多麻烦。
自黑色水匪出现后,那白嫩少年便一直站在一侧,不过他藏身于船上众客人之间,又一直没有吭声,都没有人注意过他。一直到刚才,船上的人都还以为,这黑龙水匪是卢萦引来的呢,没有想到竟然是他。
王楫听了阴澈地回答,脸颊跳动了好几下。
经阴澈这么一说,他突然发现,自己便是挟持了客船上的人,也威胁不到他了。因为阴澈根本不是为船上的某人而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缉拿自己!
而且,江湖传闻,这位阴家郎君虽然掌事不久,却手段毒辣,自己便是挟持了贾三郎,挟持了卢文。他也定然不会放在心上,依然是该杀就杀!
至此,他脸色已很是难看。
这时,卢萦向后退出几步,低声命令道:“让所有的护卫都挡在外围,拿出兵器。准备随时反击。”
“是。”
一个护卫急急领命而出时,那一侧,阴澈却是冷冰冰地说道:“不过,我现在又不想杀你了!”
阴澈这话一出,最震惊的便是王楫等人。转眼,他看到阴澈的目光有意无意间瞟过卢文,马上明白过来:我是太子刘疆的眼中钉。可不是他们阴氏的眼中钉。他与我拼个两败俱伤,不如留着我去损耗刘疆的实力。
说起来,王楫也有五六百号人,真要与阴澈硬抗,那阴澈身后的这些精锐,也会损失不少。
恍然大悟的王楫哈哈一笑后,朝着阴澈抱拳一礼,朗声道:“多谢。”
说罢。他手一挥,随着他的手一举,三条大船开始驶动。在阴澈等人冷冷地注目中,在客船上众人屏住呼吸中,三条大船越退越开。王楫他也带着属下开始退入船舱,同时,那绣着黑龙的旗帜开始下降……只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王楫的目光定定地盯了卢萦一会。
黑龙水匪来得突然,去也去得快,转眼间,他们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至此,客船上的众人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有的瘫倒在甲板上再也起不来。
这是,站在尖刀船上的阴澈,缓缓转头,看向卢萦。
卢萦与他四目相对,一时相顾无语……就在这时,那白嫩少年贾三郎带着手下走上前来,他朝着阴澈深深一礼后,颤声说道:“郎君救命之恩,贾某舍身难报!”说到这里,他想到自己的麻烦,想到眼前这人的身份,一咬牙单膝跪下,朝着阴澈说道:“贾林身为人子,却不能报父之仇,甚至连父兄留下的产业亦被他人窥视,如今更是惹上强人,性命难保。如果阴家郎君不介意贾某无能,贾某愿效力于郎君帐下,家底产业,亦愿拿出一半以报郎君!”
竟是对着阴澈效起忠来。
阴澈转头盯着他,过了一会,他上前一步虚扶一下,道:“快起来快起来。你父亲贾公当年与我族长也有交情,算起来你我乃是故交,不必如此多礼。”
贾林却不站起,而是低头唤道:“主公!”
这是要阴澈表态了。
阴澈沉吟了一会,点头道:“既你执意如此,那就归我帐下吧。”
“多谢主公。”
这时,阴澈转向身后低声交待了几句什么,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散在河道中都能截流的众船中,有五分之四的船只开始朝来的方向退去。最后剩在河道的,不过二三十艘。
阴澈重新转过头来,他深深地朝卢萦看了一眼后,好一会才转向贾林,说道:“黄河多水匪,既然黑龙水匪盯上了你,只怕别的水匪也会闻风而动。这样吧,我送你们一程,等到了安全地方我再走不迟。”
这话一出,客船上众人同时欢呼出声,贾林更是感动得哽咽了,他红着泪唤道:“主公……多谢主公!”已是泣不成声的样子,便是贾林身后的那些人,这时也是一个个神情激动。
看这情形,阴澈凭着这么一招,算是把贾林完全收服了。
这时,船主人屁颠颠地跑来,朝着阴澈等人又是长揖又是感激涕零的说了一通话后,道:“黄河上风浪大,郎君的船快则快矣,却不舒适,还请郎君上到大船来,小人已为你们准备了最好的舱房。”
尖刀船上,阴澈面具下的唇角浅浅一扬,他盯着卢萦的方向,淡淡笑道:“也可。”
说罢,他带着几个属下跨上了客船。
客船再次开动了。几十条尖刀船远远地驶开来,激起了一道道浊浪,倒似在给客船开道一般。
阴澈上船后,都没有摘下他的银色面具,而客船上的众人一直用敬畏感激的目光追逐着他,时不时地还有人上前凑近乎,卢萦和他,也就一直没有打照面的机会。
又一个夜晚来临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四周已然安静下来,这时,卢萦听到了身侧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慢慢回头,这一回头。她便对上了阴澈那掩在面具下的,如星辰般的双眸。
阴澈在向她走来,散在四周的卢萦的护卫,并没有上前阻拦,一则,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一切都听卢萦地安排。二则,说起来阴澈对他们也有救命之恩,他们无法恶语相向。
缓步走到卢萦身侧,与她一样看着夜空中闪耀的**星,阴澈清冽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日便是与你见一面,说说话。也会这么艰难……”
卢萦一哑。
好一会,她才低声说道:“刚才的事,多谢你……阿澈,你救了我。”
阴澈的唇微微一扬,他轻而温柔地说道:“我一直在长安附近,这几个月王楫犯了几次事,我在找他,前日得信说。王楫盯上的人与你坐同一条船时,我就知道情况不妙了……幸好,来得不算太晚。”
他都盯王楫这么久了。却还是为了她放过了那恶人。阴澈放人之举,众人虽然各有想法,卢萦却是知道。他是害怕王楫来个鱼死网破,误伤了她。因为担心,他还千里护送……
陡然的,卢萦心口一闷,眼睛一涩,差点失了仪态,她连忙转过头去吹着河风。
她想对他说,以前的事就当是一场梦,忘了吧,她更有很多很多想劝的话,可事到临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阴澈不是孩子,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能在阴氏一族树立自己的权威,定然是很有主见,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的人。对这种人,无需劝告。
她想,她欠他的情,这一辈子怕是无法还了。至于这救命之恩,相助之德,也许她以后还有还他的机会。毕竟,他是让刘疆不喜的阴氏一族的人。
看着卢萦侧过头不敢看向自己,阴澈苦笑一声,喃喃说道:“怎是来得不算太晚……其实已经来晚了,太晚了,是不是阿萦?”
卢萦白着脸无法回答。
阴澈转头看向她,看了一会,他突然扬唇,轻快地说道:“我第一次见你扮男子时,便想,这样的阿萦,真是好看,可没有想到,你有一天能凭着卢文的名字闯出名头来。”他忍着笑又道:“你也太胡闹了,要是有一天你的身份被人揭穿,可叫那些念叨倾慕你的洛阳女子情何以堪?便是耿六那些纨绔,只怕也个个想自插双目了。”
给他这样一说,卢萦也放松了,她挑眉笑道:“我不就是想做范阳卢氏的嫡长子?”
阴澈:“……”
哑了一会,他失笑出声。笑了一阵后,他收起笑容,慢慢地说道:“阿萦。”
“恩。”
“我只想你做到一件事。”
“什么事?”卢萦转眸看向他。
夜色下,阴澈的双眸幽深如这夜空,明亮如那**星,他盯着她,抿着唇,轻轻地说道:“我只要你别对刘疆欢喜得太多……阿萦,你只要做到这一点,我就很开心了。”
他这话,卢萦有点听不明白。
他是说,她别把心放在刘疆身上放太深么?
摇了摇头,卢萦说道:“我听不明白……而且这人心之事,非是意志能控,我,”
阴澈显然不想听她说下去,他打断她,“你现在不必明白。”然后马上转移了话题,“那贾三郎是个人物呢,他父祖趁王莽起事,多年来积累了巨大的财富,他底下还有一批见不得光却很有用的人和产业。说起来,他那家底,还不是你身边的那个元氏的父母的家底能比。”
第二百一十六章 那一曲
对这贾三郎;卢萦也有兴趣;她好奇地问道:〃那他是南方人还是北地人?〃
〃本是开封人;不过南北都有产业;他父亲是前年死的;死得突然;贾三郎是唯一的继承人。自他的父亲死后;他便被一些图谋他家业的人利用;后又是追杀。这少年;也没过个几天舒坦日子。不过他也是个有本事的;大半年前回来后;在一些忠仆的帮助下;很快便控制住了局面。只是毕竟太过年幼;还需要人助一臂之力。〃
阴澈微笑着说道:〃对了;你不想知道王楫的身份吗?他是王莽的老来子;想当年也是享尽了人间富贵的。你看天下敢称龙的有几个?他就绣上了一条黑龙自居。〃顿了顿;他又道:〃这人历尽荣华;又饱经挫折;最是能屈能伸;你别看他面对我时表情惶惶;其实那都是假的。他那人;心黑到了极点;也狡猾到了极点。便是一直对你言笑晏晏;心底深处;只怕早已动了杀机。阿萦;他临走时似乎还在看你;以后如果遇到;你千万当心。〃
阴澈这一二年来;经历了很多事;见过很多人;也不知是他知道卢萦喜欢听;还是有意告诉她一些事情;便这般不紧不慢地说着。
卢萦听得兴起;倒也忘记了两人之间的种种;便这般时不时地插上一句;在他偶尔地询问中;还顺**待了自己的一些事。不知不觉中;她对阴澈这一二年的经历很是知道了些;而阴澈也对她的变故有所知晓。
因两人都是见多识广;又经历了不少趣事;卢萦与他说着说着;竟不知到了夜深;直到护卫一再催促;才悻悻回舱。
接下来的几晚都是如此。
白日里;两个都是惹眼的人物。就没有刻意说话;见了面;有时也只相视一笑。到了晚间安静时;两人才这样靠着船舷;说些自己的经历;说些自己听过的奇闻趣事。并为一些见闻拊掌大笑。
如此过了五六日后;这一晚;卢萦又到了夜深才依依不舍地与阴澈告别;走向自己的舱房。便在走时;她还在想着。〃原来阴贵人是在皇后娘娘之前嫁给陛下的;陛下年少时便说;〃娶妻当娶阴丽华〃。也不知在陛下心中;到底谁更重要?〃
这惺室隐密;知道都是一些随着陛下起事的老臣子;在民间;是不可能流传的。平素与刘疆相处;他更不可能告诉她这些。所有卢萦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
她正在寻思时;眼睛一晃;却看到自己的一个护卫拿着一只信鸽走了过去。
信鸽?
卢萦一怔。唤住他问道:〃这是做什么?〃
那护卫回头;向她行了一礼后;低着头认真地说道:〃正要向主公禀报此间每日大小事。〃
……
卢萦淡淡说道:〃让我看看。〃
〃是。〃
接过那护卫递来的信鸽。从它的脚下解下那纸帛;卢萦低头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白日;贾氏子与仆密议驱逐其族叔贾庆;晚间;戌时下三刻始;卢文与阴澈相谈甚欢;直到子时过?俳笫狈礁髯怨椴?〃
卢萦:〃……〃
过道中昏暗的灯火下;卢萦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纸条;只是看着看着;那护卫不知怎么地;觉得这个沉稳而一直气定神闲的卢文;似乎腿软了下?
直过了一会;卢萦才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你说你每日都禀报了?〃
〃是。〃那护卫应了一声。
〃昨日也报了?〃
〃是。〃
〃前日也报了?〃
〃是。〃那护卫说到这里;想了想后抬头看向卢萦;认真地说道:〃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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