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髓香引
梁言觉得这二人说不出的古怪,一把按住关关的肩不让她走,“他是你什么人?”
“侍卫。”关关很干脆。
“不是!”她家的侍卫何止上千,梁言就没见过这样的,“他夜潜听风院,还现身于你房中,单凭这一条你就会被赶出浣音阁。”
“求之不得。”关关傲慢笑道。
“你窝藏刺客!”
“是有如何?”关关不屑反问。
“你敢戏弄我!”梁言恼极,捏在关关肩上的手,暗施力道,忽觉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她的脖颈被一只大手扼住,惊愣间,手不由一松,让关关脱了身去。
关关龇牙咧嘴揉了揉肩。狼烟从来没说过他不杀女人,关关忙拍拍他的手臂道:“我们走。”一阵刺鼻腥味传来,关关发觉掌中粘腻,翻掌一看,一手血。
狼烟松了手,梁言大口喘气,只听关关道:“或许你的剑公平,你的心正义。但你早已对我有了偏见,又怎会相信我的只字片言。”
梁言一怔,再回神时,二人已然远去。
关关丢了多年来苦心维持的淑媛态度,找梁言打了一架,和祁雪闹翻的心情终于得到了一点纾解。只是头发未干,却沾上了枯叶泥土,她急急要回屋去。
回到爬窗出来的地方,攀着窗棂正要进去,一扭头,发现狼烟正打量她,不由头皮有些发麻,脸上多了一丝戒备:“你在看什么?”
狼烟正负手站在一旁等着看她爬窗,听她有此一问,便道:“虽然主子您身手不算好,但您大半夜还能朝气勃勃,再配合上您那种打法,该没人敢近前才是。我只是在想大公子为何还要找人护卫你。怎么?侯府里就没人知道你如此神勇吗?”
分明是嘲笑。关关了然,“你就笑吧。看谁给你包扎伤口。”说着她径直从窗子爬进房中,对镜拨着头上的树叶。
狼烟跟在她后头,跃入房中。随手关窗,却发现怎么也关不拢,原来适才梁言踹开窗子闯入房中时,早已将窗子踢变了形状。狼烟不敢在房中拔剑,怕引了人进来,只好一路躲闪,跳窗而出。梁言虽是女子,劲道却不小,所过之处,就像被风肆虐过一般。
狼烟在桌案旁坐下,将桌案上的碎杯子扫到一旁,找了好杯子正要倒水要喝。却见关关端来一盆水,一条白绫挂在她肩上,她还搬来了一个小木盒搁在一旁。
她换了身外裳,手也洗得干净,小脸上没了泥,不过现出了几处擦伤。
“你真的会?”狼烟担心。
“当然。”关关一脸骄傲,额前脸颊上的新伤,让人忍俊不禁,又让人心疼不已。
狼烟大方地将手臂往桌案上一放,没有与关关客气。
一旁的铜灯还亮着,关关却看着伤口发怔,血染湿了衣袖,从肩上到手肘,衣服和伤口黏糊在一块儿,她无从下手,伸出两根手指想见衣服从伤口上拨开,衣服却黏在上谩跗丝不动。关关皱着小脸,嘴里“咝咝”倒吸着冷气,一脸痛苦。
狼烟终于说道:“我自己来吧。”
关关忙缩回了手,“水和布都还干净,药在匣子里。”
幸好白露是个极细致周到的人,关关能想起这个药匣来,也不枉白露苦口婆心念叨了一夜。
狼烟大刀阔斧,扯开袖子,拿病蹑便抹抹,找出一瓶药来,闻闻就往伤口上倒去。
关关见他一脸平常,心里直道,这哪里是人,分明是兽嘛,这么长的伤口就不痛吗?对自己都这么冷血,怪不得弄裂了她的掌骨也无动于衷,当别人都和他一样吗?
“好了。你扎吧。”狼烟再叫她。
关关双手将布一展,闭上眼,狠狠盖住那条正往外渗血的狰狞伤口。她一脸认真,却是手艺不精,一圈松一圈紧,勉强扎好,只是歪歪扭扭,一塌糊涂。
狼烟问:“你真的包扎过伤口?”
“你不信?”关关挑眉。
“没被人家嫌弃?”
“没有。”
“谁这么好脾气?”
“阿黄。”
“不会是条狗吧。”
“是。”
“没咬你?”
狼烟不是一向冷心冷口,最爱冷清吗?怎么突然怎么多话。关关正认真打结,被他问来问去,不耐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冷血,不知道痛,还没良心。阿黄一见我就摇尾巴,还舔了我。不知和我多好。”
难道他也要一舔以报恩?狼烟突然起了玩心,促狭地瞅着她。
关关忽觉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似有不妥,忙摆手表明自己没有弦外之音,“你,你不需要舔我。”
狼烟笑着点点头,那笑容看得她心慌。关关无聊地用手指头沾了沾水,低头在桌面上一遍遍画着小圈圈,“我是说,你的谢意我已经心领了。”
“谁说我要谢你?”狼烟不领情。
“啊?”关关一愣。
“若不是你突然出现又突然摔倒,我怎么会被那个女人伤到。”
“分明是你想杀人家。”关关一直对狼烟的无情耿耿于怀。
“你怎么知道我要杀她?”
难道把剑架在人家脖子上不算,非得二话不说一剑劈了的那种才算?关关手一顿,抬头看看狼烟,尽管脸色如常,如墨的眸子中那丝气愤清晰可见。
关关撇撇嘴,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吃力不讨好,才是那个该生气的人。
“看来你与她一般,也是心有偏见,我就是个到处杀人的。”狼烟慢悠悠道,“自己都是蛤蟆,还好意思嫌人家青蛙丑。”唇角讥诮一扬,眼中多了不屑。
“你想怎样?你没偏见?那你凭什么疑心是我向舅舅告了你的状?你还不如个蛤蟆。”关关一拍桌案,将脸别向另一边。
屋里顿时闷得慌,可那窗还是半吊在窗框上,不知是不是炭烧多了。
两人不语,忽听得外头有人敲门。
“百里小姐,药好了。”云歌手脚可真快。
两人一惊,不由对视一眼,事出突然,竟忘了云歌一事。
关关还没想过要把狼烟藏哪里,何况这屋里还一塌糊涂,连桌案也是,带着剑痕还缺了一角。
正不知所措,听见外头又有人道:“云歌,给我吧。我正要找百里小姐说话呢。”
却听云歌答道:“梁小姐,夜沉了,您还是回去吧。小姐服了汤药也要睡了。再说,大夫说过百里小姐要静养安神。”
屋里,关关狠狠剜了狼烟一眼,话不投机半句多,怎么安心静养?
只听外头梁言不耐烦打断云歌道:“知道了。我说两句就走。这里不要你伺候了,你下去吧。”梁言语中生硬,容不得有人拒绝。
云歌唯唯诺诺应了两声,“踏踏”的脚步声就远去了。
狼烟手中握剑,闪到门后。
关关站起来,拉开了门,果然是梁言。
梁言一手拿着托盘,一碗汤药,一盘宵夜,另一手挂着一个灰色包袱。
关关看着她,神色戒备。
梁言径直进来,将托盘往桌上一搁,手中包袱丢给关关。
“这是什么?”关关被她弄得莫名奇妙。
“侍卫的衣服。明日清晨,我会来带他出去。”梁言道。
关关瞪大了眼,天要下红雨了。。。
“若没事,我先走了。”梁言看了一眼还在□的关关,转身要走。
“慢着,你为什么要帮我?”关关不解。
狼烟却走过来道:“那就烦劳梁小姐。”
梁言冲他一搭手,点点头,甚是潇洒,又道:“得罪了。若有缘定要好好讨教一番。”
狼烟点头说好。
两人和颜悦色,仿佛适才竹林中动手的是别人。
关关就这么被排除在外,怔然间,已见梁言出了房门。关关连忙见那个包袱打开一看,拿出来抖了抖,果然是一套侍卫装束,十分齐整。从里头滚出一个药瓶来,关关捡起来,打开闻闻,似乎是伤药。
作者有话要说:此山是俺开,此树是俺栽,既然从此过,请留点买路柴吧。
上半节是武打,下半节是突破。(心灵,心灵,不是肉体。。。怕误会了。)
咋?俺的那个洗澡是不是没洗出味道来?
呼唤买路柴。码下半节去。
谢谢昨天大家献的爱心。很温暖,还差一百万吧。大概。希望是。拜托了。
卷二 墨羽
今宵别后
“你信她?”关关偏头问狼烟。
“为何不信?”狼烟反问。
“小心被人家捉去卖了。”关关没好气,居然无视她的担心,何况刚才还被说成是“蛤蟆”,自然和颜悦色不起来。
她又回去窝在那里坐着,阴沉着一张小脸,托腮皱眉,白皙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上那道剑痕上。铜灯照亮了她半张脸,嘴角浮出一块浅紫色的淤痕,额上脸颊几抹擦伤,周围几道红痕。
看着可怜,偏又倔强,还霸道得很,到底是谁惯出来的性子,又让人不忍心放着不管。狼烟暗自叹了一口气,走过去道:“喝药了。”
“不喝。”
“那先吃宵夜?”
“不吃。”
静默许久,狼烟在她身后道:“药快凉了。”
“不喝。”
“病重了,难过的是自己。”
关关转过身来,一脸不悦,“病重也是你害的,你害我心情不好,没病死就先被你气死啦。”
“喝了药,心情自然就好了。”
“胡说,走开,走开。”关关跳起来用脚踢他,见他不走,只好鸣金收兵。
狼烟将她的脸扳过来,捏着她的下巴道:“我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什么主意?”关关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喝了我就告诉你。”
骗小孩的招数!关关不信。
可狼烟略有些薄茧的手指,捏在她下巴上的力道,让她有些敏感的心慌。四目相对,关关的脖子红了一大节,“我喝。”说着忙推开狼烟,端过碗来一股脑儿把药喝了。
她砸吧砸吧嘴,一路苦到肚子里,顿时神清气爽。
果然是好药,能安神,心终于跳得没那么快了。
“靠得那么近,分明是想谋财害命,弄伤人家的手,还要弄坏人家的脸。”关关嘀嘀咕咕,狼烟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指端还留着那下巴上细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想轻轻摩挲。狼烟心里怪怪的,人家说灯下看美人,关关这脸都快能开染坊了,竟也让他移不开眼。
听关关在一旁絮絮叨叨,愤愤不平地数落他太粗暴,奴大欺主等等等等,狼烟伸手拿过那盘子里的鸡腿塞到她嘴里。
“你这是道歉吗?”关关咬上鸡腿,大眼睛亮了亮。
在关关的逻辑里,鸡腿等于讨好。
狼烟心事正重,无奈扶额点点头。
关关笑逐颜开,忽然想起一件事叮嘱道:“若是你平安回去,就让人捎个信来,但一定要加上‘一片忠心’这四个字。”
狼烟不解看她,关关神秘道:“做为暗号。”
“为何是‘一片忠心’?”
“我喜欢。”关关摸了摸微有些痛楚的嘴角,想了一会儿,又道:“还有,让侯爷早点来接祁雪吧,迟了怕是就见不到了。”
狼烟点头。又听关关问他:“你为何讨厌流离先生?可是与他有过节?他为人如何?从前都做些什么?”
狼烟怔了怔,奇道:“你想知道这些做什么?”却又缓缓补了一句:“狼烟不是风雅之人,如何知晓琴师的事?”
狼烟如此态度分明是不想说,关关与他交手多时,怎会不知。虽然心存疑问,她仍要他去办些事,“你顺便去打探一下,看看他与祁雪到底是何等关系?”
关关精灵到此,狼烟心下惊骇,嘴上只淡淡问道:“你道他们是何等关系?”
只见她明眸闪了闪,狠狠咬下鸡腿上最后一口,将骨头往盘上一丢,“闻琴音,知雅意。你查便是了。”
她话已至此,狼烟他不查也得查。
狼烟脸色晦暗不明。
关关伏在桌案上,打了个哈欠,星眸迷茫,语无伦次道:“祁雪中毒,有人怀疑我,有人以为我怕被牵连不敢查。可我偏不。就算查不出来,人家说我排除异己也好,说我想独邀圣宠也好,我也不怕。只是若有一天我真被拖进宫去,是不会带上白露的。你既已到了舅舅身边,就也带上她吧。她跟着你会开心些,旁人我也不放心,只是别对她凶,她会害怕,也别对她太冷,她会哭。一定要让她吃饱啊。不过我。。。”关关越说越迷糊,不知是吃饱喝足,还是汤药安神,竟趴在那儿沉沉睡去。
狼烟将她抱到床上,给她脸上抹了药,修长手指停在她的额间。盈盈眉语,青青鬓丝。醒时娇蛮得让人恼,倔强哭着又让人怜。如此睡容沉静,着实让人贪恋,只是看着,一夜过去,忘了睡意,不能成眠。
记得那日春和景明,他随祁风站在池边,漫天柳絮飞舞中,她提着裙角,一路跑来,粲然笑着,仿若十里芙蕖尽放,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