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髓香引
往日神气,神采飞扬,笑靥如花。
梁言见了直打跌,正在发怔,关关已经把她拉了进去。
梁言果然没有料错,关关今日总有惊人之举。
小童引路,到了白露的住处。
房中除了白露,再无他人。
见了关关和梁言,白露想起身,却被关关按住。
“侍女呢?”关关问道。
白露抬眼看向关关:“我不习惯人伺候,就让她们走了。”
关关发现她眼圈通红,急道:“你是不是又哭过啦?”自从她离开侯府后,似乎白露的胆子越来越小了。
白露被她这一问,身世飘零之感又涌上心头,就是风中草尖上的露珠,颤颤巍巍,两滴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关关心里一叹,白露自从跟在祁风身边就没吃过什么苦,自从跟了自己以后,处境更是每况愈下。自己一走,她岂不是再也无可依托?
“狼烟呢?”她轻声问白露。
白露低头无声,一片落寞。
关关安慰道:“你别急,我把他给你找来。你等着啊。”
白露摇摇头,想伸手拉关关,却又缩了手。
关关前脚踏出去,梁言后脚就跟了出来,她奇道:“你干嘛非要把两人拉在一起?”
“这样我比较安心。”关关说着,招呼来一个侍女,问她:“那个徒弟小五呢?”。
梁言嘀咕道:“果然是霸道,也不看人家愿不愿意。”
巧得很,狼烟正坐在房中,侧座上还有喝茶的小七里。
小七里见了二人差点掉了茶碗。
待狼烟挥手让侍女退下。关关憋着股劲儿,闷声对他道:“你到白露那里去看看。”
“不要。”狼烟低头,继续盯着桌案上的东西看。
漠视她!她多好一主子,给他饭吃,还给他包伤口,一时糊涂错舔了她都不计较,怎么就不招他待见呢。这说走就走,说上山就上山,连口信都不留一个。就算只是个前主子,见面行个礼,面带三分笑,他也总该会吧。
思及此处,关关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拍桌案,差点伸手隔案要将狼烟拖起来。只见狼烟一个抬头,“你有事?”
关关的手不由停在半空。装完斯文又装蒜!她磨磨牙,收了手,勒令道:“她伤了脚,你现在就给我去。”
小七里揶揄地笑着,正要附和说“去看看”,冷不丁被梁言瞪了一眼。
梁言大大方方坐在一旁,打算看热闹,狼侍卫说了“纵她撒野”,她就是特地留下来看的。
二人好似高手比斗,僵持不下。
狼烟定定看着她,终是说道:“不是我弄伤的。我去作甚?”
关关有点心虚:“陪她,陪她说话。”
“等你伤了,我再陪。”狼烟说着,继续低头。
“你这是抬杠!”关关愤愤道,“那天你对人家还温柔,怎么一下子说不理就不理。真是朝三暮四!”
旁边小七里又多嘴提醒道:“那个不叫朝三暮四吧!”
关关正想骂他捣乱,只听外头有人道:“舞语公主有请梁小姐。”
梁言和关关相视一愣。梁言忙把那人给叫了进来。
听那人道:“公主明日要与屠将军的儿子比试弓马,在靶场正练呢,请梁小姐去一趟。”
梁言皱眉间,却听小七里道:“这还能临时抱佛脚吗。”这人也真是什么都能插嘴。
梁言对来传话的人说:“天色也不早了,公主不要太操劳了,明早再练吧。”
来传话的人想了一下,回道:“梁小姐不去指点一下,公主怕是不肯回呢。”
梁言有些无奈,看向关关:“那我先去靶场,一会儿有劳狼,咳,小五送你回去?”
狼烟正欲点头,却见关关拖着梁言的手道:“不好。梁言你一会来接我。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梁言看她一脸执拗,只好点头,随那人走了。
这时有个小童灰头土脸,跑进来道:“小七里先生,不好了。我家先生突然背痛了起来,倒在地上,一身冷汗。”
小七里乐呵呵的脸色忽然一僵,拔腿走了出去,狼烟亦觉不对,正要跟上,却被关关一把拉住袖子。
狼烟对她冷声道,“别再瞎撺掇,害了人家。”便扯过袖子,走了出去。
关关站在那里,被他不温不火的话说得心里堵,东张西望走到桌案前,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让狼烟看得入了迷,就是不肯去见白露。
桌面上有些竹简,一卷一卷地放得整齐,面前那卷正展着,关关粗略扫了两眼,“守柔曰强”,没有兴趣,推到一旁。
她翻翻找找,一撮头发飘下来捣乱,便将散落的鬓发撩到耳后,不料发丝和耳珰上绞在一处了,她不耐烦拉了一下,头发都没断,耳珰上垂着的珠子倒掉了。便俯身下去,趴在地上满地摸索。
好一会儿,才发现卡在桌脚下的那个洞里了,关关正要伸手去取,却听到“啪”的一声响,她跪在地上,抬头循声望去,一柄小刀正扎在桌案后头的屏风上,上面还钉着一片锦帛,上头还透出淡淡墨迹。
关关不寒而栗,抖抖索索捡了自己那枚耳珰,正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看看那片锦帛再说。
她拔了小刀,展开一看,上面有三排小字。
“赏梅之末,月出东山,霜染十梅。”
这方圆百里都是东山,“月出东山”显然是个时间,分明是个邀约,赏梅大会之后,于“十梅香”那个废园中相会。
这么些个破字,差点要的她的命。若不是她俯身下去,恐怕那刀就扎在她的脑门上了。关关恨得牙根痒,不管是谁写得,就冲这份偷鸡摸狗外带心狠手辣,不破坏一下,太不解恨。
她端详了一下子,手指跟着心眼一动,每排后头各加了一个字。
“赏梅之末日,月出东山南,霜染十梅时。”
地方变时辰,看你怎么约?写罢,关关一脸心满意足,拿刀钉在原处,趾高气昂走了出去。
若说使坏能舒心解气,那也是一时的。
关关叫白露在那儿空等,回去见了白露,两人相对,默默无言。
除了她独自感伤离别以外,似乎心里还多了一点对白露的歉疚,于是没话找话开始数落起狼烟的冷淡来,气话本就是越说越有,越说越气,一桩桩陈年旧事翻出来说,关关都有点佩服自己的记性怎么会那么好。
白露道:“小姐,狼烟一直便是如此。”
关关气恼未消,脸色恹恹,随口问了句:“是吗?”
白露愣了愣,有点慌神:“小姐,你不能把他是魏人的事告诉侯爷,侯爷,侯爷会要他的命。他断然不会是细作。”
关关闷闷道:“你总是在为他说话。”
白露仍是愁眉未展:“小姐,你从前总说不与他计较的,怎么忽然又认真起来了呢?”
关关怔了怔,坐了下来。片刻之余,便像火烧屁股似地跳起来,对白露道:“你好好在这儿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罢她火烧火燎地出厢房,留下白露一人呆坐在那里。是的。狼烟从来便是如此,她这是怎么了?也不知是哪里变了。
多想生是非,关关拒绝再想,她一路走出去,堂上空无一人。好容易才拦到一个前来上灯的侍女,侍女说泓先生忽然急病,上下都在那儿忙活呢。
关关踱来踱去,却没瞧见梁言来接她,望望外头天色已黑,她确有些害怕独自走夜路,于是,坐立不安,在堂上枯等。
正拢拉着脑袋,却听有人道:“百里小姐,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关关一听这三分慵懒,七分强势的口气,额上便出了些冷汗。
就算有缘,那也是孽缘!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七里香啊。。。
这里有个“邀约”,之后会有个“赴约”,如果俺忘记了,提醒一下俺。
此章是过渡,配角过多,甚是无爱。
进展有点慢。要快!快!快!抽打自己。。。
走过,路过,留言的,甚感谢。
江山美人
她转过头来,风穿堂而过,一股酒气夹带脂粉花香扑面而来。门口有一人正与她相望。紫金冠,深红袍袖,金银丝线叠压出层层繁花。他将手一摆,将贴身侍卫留在堂外。
堂中便只有两人,她与赵烨。
永翼侯父子俩沙场之上一声令下,便血流成河。人说赵烨二十八,已是一代凶煞,鬼神莫敌,仙圣难当。不知是否是市井中人言过其实。上次在赛千娇里时见他,只觉他喜怒难分,捉摸不定。上一刻还是和煦春风三分媚,下一刻便能迫得人毛骨悚然。
他缓缓走过来,微眯的眼中藏不住锐利寒光,嘴边浅笑依旧,满满都是捉弄人的味道。
关关不敢挪步,觉得自己像只兔子,面对一只鹰隼,他或许吃她,或许只是想抓着她飞到半空,然后将她摔死,不论哪种,她都暴露在他的利爪下,无所遁形。
她认命地一拜,面色恭敬:“臣女见过公子。”
一室沉寂,有人进来拨了拨灯芯,“啪”的一声响,唬得关关一跳。茶被奉了上来,赵烨摆摆手只让人搁在一边。
“天色已晚,臣女先行告退。”关关一躬身,便转身要走。
却被赵烨叫住:“百里小姐是来看泓先生的?”
关关一愣,泓先生病了,她回过头来,顺水推舟道:“是。”
赵烨笑道:“百里小姐有心了。”说着,又往关关身边踱了过去:“你可知泓先生何许人?”
若说不知,怕是又要凭空生出许多话来,此人危险,她只想早些脱身。关关向后微挪了一步道:“旧宋公子。”
赵烨满意点点头,悠然上前两步道:“不爱江山爱美人,这你也该听过吧。”
“确是听过。”关关再退两步。
“其实宋家不爱江山爱美人并不止他一人。”赵烨微一挑眉,关关一愣,走不脱,只好静待下文,听他又道:“他有个侄子,名唤宋逸。先王让他做官,他不做,受了一个女子的蛊惑,抛下妻女,离开赵国,他如今还生死不明呢。”
一室茶香飘散,凝在阵阵穿堂寒意中。
宋逸这个名字关关耳熟敏感。
那个传说中蛊惑宋逸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娘亲,宋逸和她娘亲同时失踪,人们便在传说之上又加了一层妖异的桃色。
不知赵烨意欲何为。关关一双大眼睛忽闪,戒备地盯着赵烨。但他又上前两步道:“宁选美人不要江山。百里小姐,你说这美人是不是害人呀?”
关关最恨人家影射她爹娘。“公子不也对顾夫人情有独钟,久未续弦吗?”樱唇微扬,话不紧不慢,却有淡淡挑衅,“可见佳人难求,美人可爱。”
赵烨抚掌一笑,瞳仁缩了缩,“百里小姐也极是可爱。”这声“可爱”,更比穿堂北风冷。
关关不由退了半步,垂手已能触到堂侧纱帘帷帐,心下一惊,只听赵烨漫不经心道:“若有小姐如此佳人,我也不要江山了。”
浪子之言,却听不出情挑之意,字字犹如冰水滴在地上。
身后帷帐被风鼓起,拍在关关的肩上,不安地“啪啪”轻响。她全身僵硬,恐惧莫名,两人如此对峙,似有前遭。
背后冷风一阵,穿过纱帐直袭她的脊背,冷得她一个激灵。关关脑中忽然清明,她站定仰头,微微一笑:“回公子的话。真有了江山,谁还稀罕美人呢?”
世族们对祁侯鄙夷,正是因为不屑他的出身又要听命于他,看他耀武扬威,却又无可奈何。因此,祁家人,骂得,吓得,可轻易死不得。纵使赵烨在战场之杀人如麻,也不能在冷泉茶室里杀了祁侯家的一个小女子。
既不会死,她又有何惧!
话虽如此,却仍有些微颤,趁赵烨不语,她拂了拂身,拨开身后纱帘子转身要逃。却是腰上一紧,顷刻已被结结实实落入一个怀抱,酒气脂香,熏得她头晕目眩。
赵烨低头在她耳边低笑道:“江山是好。醉卧美人膝,醒掌生杀权!”
关关一瞬大骇,此人似有悖逆之心。
知道得多,更容易死。
关关冷颤道:“我不是美人。”不由用手推拒他的胸膛。
赵烨岿然不动,森森一笑:“哦?是你自谦了。传说百里家有家传至宝,可倾天下。若说那是西施泪,不过是死物。我断不会信。百里小姐你说呢?”说着,他的手指捻上关关的耳珰,略带薄茧的手指沿着关关的耳线向她颈上划去。
她倒是个活物,但不想被拧断脖子。关关惊觉不妙,忙道:“家父除了西施泪,没留下什么值钱的物事。若公子喜欢,小女愿双手奉上。”
“如此爽快,那我就更能肯定不是了。”赵烨箍在她腰上的手渐渐收紧。
关关挣脱不了,心中又气又怕,给不给都有话说,这人真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