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髓香引





  赵烨道:“夜刀门的事我略有耳闻,看来公主知道的不少啊。”
  “公子如何知道百里在我府中,平溪便是如何知道夜刀门与公子有往来的。”平溪莞尔。
  屠湛无心朝野,赵烨抑或其父显然已安插了眼线在屠府,或许只是怕屠湛生了异心,不想却生出了掳走百里关的事来。平溪多年宫闱也不是白住的,她无心害人,可防人之心不可无,眼线耳目该布的还是要布。
  赵烨凤眼微合,亦是了然,嘴上只恹恹道:“夜刀门皆是江湖浪人,乌合之众。”似乎与他这公子还真挨不上边呢。平溪听了依旧是笑:“公子鹿野一手扶植,暗中不知与多少朝中大臣有往来,就算是江湖浪人,乌合之众也不可小觑。”
  赵烨半晌沉吟,却听平溪又道:“鹿野死后,朝中大臣退的退,老的老,死的死,也没有多少人,难道当年誓死跟随鹿野的人就那么少吗?那么几个无足轻重的老家伙就能掀起一场大浪吗?”
  赵烨目光深深,看向平溪,不知她想说些什么,而她又是何种心思,何等目的。
  平溪道:“夜刀门手中必有一份名册。夜辰君与祁侯不无想得这份名册,肃清旧党,若不是朝中有势力暗中维护,夜刀门单尽酢酹洗百变楼一事,已经可以被剿灭数回了。” 
  赵烨眼中光华一闪,笑道:“不知公主言下之意?”
  “屠湛与平溪向来以永翼侯府马首是瞻,从前如是,今后亦如是。”平溪自有一派雍容气度,
  一席话表的是臣服之心,说话之间,却是不卑不亢。
  “公主言重了。”赵烨搭手,施了一礼。对公主本该尊敬,尤其在平溪表明了立场之后,恭敬之外更要礼遇。
  赵烨略略正色道:“百里关确实不在我这里。适才东院后头起了火,她被人趁乱带走了。”
  “是谁?”平溪奇道。
  “不知道。”赵烨说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或许是祁府的人。”
  见赵烨主动将话题绕回来,平溪料他不是在说谎。
  当时她在家中一听百里关的身世,心下便生出一丝古怪来,后又有赵烨来劫人,料想此事并不简单,百里关与当年的顾惜相比,实在太像个孩子,赵烨一定另有目的。平溪又想到这几年来的大事小事,对赵烨的意图似乎窥到了些端倪,不由冷汗涔涔起来。
  后生可畏,乱世之中,鹿死谁手,岂是料得及的?
  平溪不敢深想,便又随意与赵烨说了几句,遂恹恹告辞。
  名单吗?赵烨回身,独坐堂中,不由一笑。此事他曾对夜刀门的门主绡金旁敲侧击过,绡金笑意晏晏,几声自称“奴家”的娇嗔就被她敷衍了过去。这与她修书送上人头来请罪的狠辣手段相比,真是判若两人,真是有趣,也不知这女人与当年公子鹿野是何种关系?想着赵烨换了个姿势坐着,扯到腹上的伤口,有些痛楚,回想百里关那额间凝血样子,刺他的一瞬她怒极反笑,笑中狡黠痛恨。赵烨惊诧的是,她眉目脸庞似与绡金有几分像,可神髓却完全不同。
  此时,听到有人进来奏报,说是在莫沂山的方向,发现了可疑之人,三人两骑,其中似有一名女子。赵烨揉揉眉心,不假思索下令“围了莫沂山,给我上山捉人。”他虽得到了《纵横方略》,那百里关却仍觉得碍眼,竟让他花费了不少心思,想让她害怕臣服,没想到她野性难驯,害他差点误杀了梁言,幸好小七里说梁言无大碍。想到梁言赵烨心中有些愧疚,那丫头怎么就那么傻?梁言睁眼那刻对他的漠然,让他想到无数次梦中顾惜的神情,恍惚又听到百里关那一席气若游丝地嘲笑。
  “只能说,你不是王剑转生之人,也不是女子的良人,你什么也不是。”
  赵烨但觉心上一记钝痛,凤目中眸光狠绝。
  手中那根绿檀木发簪不由断成两截,落于地上。
  一截镂着梅花,断柄上书着“一片”,另一截上也有阴刻小篆,依稀可见“忠心”二字。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的今晚会补完,因为讲的是赵烨。。。。我听有人说见到赵烨就跳过。。所以先预告下。
顺便树一下洞。
初入大学,曾经仰望过学校里的某才子,一篇《小倩》惊艳了我,时隔多年不知道为何我会开始码字,心血来潮再去找丫的作品,却看不进去。或许我只喜欢他的《小倩》,也许当初那《小倩》的意境早在我心里生了根,我沉迷于那样的相遇,那样的结局,那样的淡淡心碎,那样的文字,可笑的是我记不起《小倩》中的任何一个字,我在网上找不到文,在家中找不到早已藏起的校园杂志,十分恼火。
想写一篇能感动人心的文,笑也好,哭也好,悲也好,喜也好。是很白的愿望,说出来真雷人。
很好笑的是,听说那样的文字能感动女人,却让男人很厌烦。还有人说他是gjm上身了。。。
树洞完毕。
终于补完。啊~~~~~~~~~~~ 
                  莫沂山
  天老早阴沉了下来。
  三人两骑在上路走了许久,狼烟忽然听到身前关关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低眉一看,她睡眼惺忪,从衣襟里扒出什么来,咬了两口,又塞了回去,动了动脖子,眼看又要睡去。狼烟问道:“吃什么呢。藏得这么细?”
  关关揉着眼睛,抬眼望他道:“面饼。你吃吗?”
  狼烟摇头,关关果然有许多潜能,只是长期住在燕燕居里被埋没了。
  其实这面饼颇有些来历,是赵烨家厨房里做的,早上还软乎乎的,她情急之下藏在衣里,赵烨踩在她胸口的时候,正隔衣踩在面饼上,如今卖相不好,口感僵硬。不过眼下艰难,关关也不再挑剔计较,她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天色越来越暗,前头的路开始看不清了,关关觉得大家怕是都疲累了。她掰了半块,递给图炼云道:“屠公子,你吃。”
  屠炼云也一扭脖子倔强道:“不用。”
  关关拿着饼进退不是,又听屠炼云对她道:“说过叫我炼云的。”
  狼烟仿佛没听见,正在看天,又往前方张望了一下道:“今夜怕是有雪,我们找个地方过夜。”
  关关觉得有理,忙叫道:“屠公子。”却见屠炼云冷着张脸转过来,她才忙改口道:“炼云,我们找个地方过夜可好?”
  屠炼云勒马点了下头说了声“好”。
  三个行了许久找不到山洞藏身,只发现一处石堆,两棵小马尾松从乱石堆中斜长出来,虽不再是严冬时节,却依然春寒料峭,阵阵寒气侵逼之下,关关忍不住直打寒战。三人在此间找了个避风处,燃了堆火后开始面面相觑。
  “我去捡些柴火回来。”狼烟道。
  关关拉着他的衣角,也想一起去,不想狼烟拍拍她的手道:“你留在这里,屠公子会保护你的。”
  屠炼云倒是一身武装,连坐姿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竭尽全力要摆出一副可靠的模样,关关若是不信他,怕是真要伤这孩子的心。
  关关冲他微微一笑,微微拂了拂身。一直以来,屠炼云为她做了许多事,她倒未曾好好谢过他。只怕此番之后,便要各奔东西了,关关这一拂身,其中倒有无尽谢意,无论从前还是眼下,屠炼云的义助和错爱,都让关关受宠若惊。若不是狼烟把她的心事占尽,或许他们之间会是另一番风景。
  关关坐在篝火旁小心地照看火堆,火光映红了她的脸。
  屠炼云盯着她的侧脸,不觉有些痴。
  他从东山将她救回,她日里常常失神,侍女说听见她夜里偷偷哭,不知是谁伤了她的心,他只想多给她一点保护,让她恢复梅林初见时的神采。初见时,她盯着煮茶人发呆,那份羞涩娇俏,浅笑晏晏,竟让自己觉得枝头红梅也逊色了几分。如今又再见这种笑容,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让自己追不上求不得,这怎能让屠炼云不心生感慨。这一切都不是为他,而是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
  
  透过火光,前面不远处,微有些银光闪过。屠炼云微怔,见到旁边关关抱膝,螓首伏在膝上,闭了眼似是睡着。他轻声拿起弓箭,走出乱石堆,搭箭引弓对准那个将向此处而来的颀长身影。
  箭尖放出一点幽蓝光亮。
  狼烟从夜幕中闪出,伸手急道:“屠公子,是我。”
  屠炼云没有立即放下弓箭,星目敛光,举箭对准狼烟的心脏瞄了瞄,狼烟皱眉,清眸泛寒,按着腰中剑,落落身影一动不动。
  夜风卷着春寒向二人扑来,却似撼不动二人的神智,皆是专注,皆是无情。
  乱石堆中传来湿柴“噼啪”爆裂之声,屠炼云似被惊醒,放下弓箭道:“你不过是个侍卫,就算得了百里关的心,也守不住她的命。”
  狼烟看着这少年,心中的确被他的适才莫名挑衅弄得气恼,如今却是又气又好笑,便问道:“屠公子,此话怎讲?”
  屠炼云道:“百里关根本不想回祁府,你没有权势,她跟着你只能东躲西藏,她本是个小姐,不该跟你浪迹天涯,贫□□凄苦一生。”
  狼烟清眸在屠炼云脸上转了转,屠炼云仰头与他对视,认真神情没有一丝松动。狼烟抿唇未答,与他擦肩而过,走回篝火处坐下,开始往将熄的火堆中添柴。
  屠炼云也走近火堆,抱弓坐下靠在旁边的马尾松上,他微松了一口气,见关关似已睡熟,便也闭上了眼。
  狼烟醒着,却醒得无奈。
  魏王用他的母亲求和,人人皆知他与母亲皆在赵魏大战中死去,传说中杀死母亲的永翼侯,与魏王,他也不知更恨哪一个。从此他宁可做无根飘萍一般的江湖人,却不小心惹了祁侯府的表小姐,惹了便抽身不得,又放不下。
  屠炼云虽未经历多少世事,却已体会到权势的好处。不想他竟说中了狼烟的一块心病,却不知关关可有预见。关关有时蛮横任性,那是因为她还自恃是个小姐,若她做不了小姐,她可曾想过浪迹天涯,贫□□一生。
  狼烟走出乱石堆,想让风把自己吹醒,他向来不是优柔男子,也懒得伤春悲秋,风太冷,吹凉了他心,竟吹不散一丝愁绪。
  蓦然,身后却有一双纤手从后面缠上了他的腰。他抬起手指,指尖触上那片柔润,想要推开却是无力。她暖了他的心,怎舍得从此轻易放开?
  “为什么出来?”两人似乎同时出口。
  “我本不出身江湖人家。”狼烟说了个开头,却不知自己为何要开这个头,再也说不下去。
  “不要说。我不要知道你是谁。”关关松了手,绕到他身前,拽在他的袖子,慌忙捂上他的口道:“你如今就是我的侍卫,我不要你走。”
  原来关关以为他要走。狼烟拉下她的手,用力握在掌中,拉近她道:“我不走。”
  “你是不是一直当我是个下人?”狼烟勾起她的下啊酢跏道。
  关关仰头微怔,她和他之间,除了主仆之谊可以成为羁绊,还是什么能留住狼烟?她点了点头,“祁风表哥将你送给我,你便是我的。”
  狼烟松了她下巴上的手,抽出袖子:“狼烟不想做下人,也无力护小姐周全,小姐还是另请高明吧。”
  关关猛然吃了一惊,不知为何狼烟突然说起要拆伙的话来。父亲让她背了《纵横方略》,每一字,每一段,每一个眉批,或许她是这世上最后一本《纵横方略》,可如此一本各方霸主争夺的奇书,竟然连一个留住人心的方法都没有书写。想着,胸口闷得几乎让她窒息。
  关关微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眼泪一颗颗从眼窝中掉下来。
  此招从来必杀。
  狼烟忙曲起食指,勾去她腮上泪珠,皱眉道:“说过多少次不许哭。”
  什么奇书,什么玄机,什么王者剑,全是无用。关关似没听见狼烟的话,仰头看他,泪光莹莹,攀着他的手道:“不行了。已经晚了。其他人都不行。”
  “为什么?”狼烟问。难不成是夜半深山,找不到其他人?却也不用哭成这样,牵扯得他心痛。
  “不知道。”关关兀自摇头,眼帘低垂,泪盈于睫。
  她瞬间无力,一头栽倒在狼烟胸口,幽幽道:“我只知道,对你,我,不想已思念。”
  原来她对他“不想已思念”,夫复何求!
  “便是穷山恶水,便是天涯遥远,你我也同去?”狼烟心怀期盼。
  关关哽咽道:“我要你去,你敢不去?”
  。。。。。。
  。。。。。。
  
  世间便是有人如此强买强卖,如此强迫人家听命于自己的。谁赚谁亏,不过就是买个心甘情愿,买个痴心绝对。
  
  不知不觉间,天际白雪,已悠悠飘下。
  这一刻,却是春暖花开,心头世间,再不见半丝阴冷。
                  
卷三 朱颜 以下为VIP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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