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髓香引





  据说从前邯郸有三大美人,城东的姚家桃李俩姐妹,陌上西边酒肆里的烟霞姑娘。人尝言,车行城东渠,擢桃李之芳根,御马西山麓,蔚烟霞之绝色。祁家的花解语看来是个胭脂染霜的美人,狼烟当时是这么想的,如今想起却是心下一颤,想到关关更是无比担心。
  因为白露娘的死,关关分外执着于知道地牢中发生的事,如今知道了,怕是一颗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阿雉前一阵受足了惊吓,一个劲儿的哀求不要将她交给侯爷夫人,她装疯卖傻骗人只是想活命。狼烟本就无意为难她,让她回去好好照顾关关就是。
  关关她也常撒娇却不幼稚,她还天真却不单纯,她心中放了太多不如意的事,却仍□,笑也罢,哭也好,彷徨怯弱有时,任性蛮横有时,深明大义有时,她用她的小心眼小伎俩护着自己想护的东西,尽管有时让人生气。
  如稚童般去相信,那是最美好的天真。在知道这个世间有太多的不如意和不可预知后,还去信赖和期盼,便有种直面生命的孤勇。
  却不知此事她知道了多少,以后又要如何面对呢?
  
  次日,狼烟见到关关虽有些无精打采,却仍冲他笑。想她大概不信是那些流言的,自己竟放心了许多。二人仍约了顺碧游溪而上,去看看溪上早春。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俺想伪更,这个字数显示似乎不对。。。 
                  章节57
  狼烟去得早,半路上就侯着了,靠着树站着差点睡着,似有雨点落了下来才清醒了些,远远了见着关关带了阿雉姗姗来迟。关关本不想带上阿雉,自上次被阿雉撞见之后,关关总有些尴尬,何况还是去见狼烟。可是阿雉执意要跟,她也没办法,到了山下,阿雉便乖巧留下了。
  这些日子来,阿雉对关关心中只有感激,她向来尽忠职守,在山路上站定等她下山。看着狼烟拉着关关的手向山上去了,阿雉心中生出一些羡慕来。
  
  一路顺碧游溪向上走,山中湿意扑面而来,不一会儿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关关还浑然不觉,被狼烟拉住,一旁大树下躲雨。
  “怎么发呆?”狼烟替她抹了抹脸上雨水。
  关关小声道:“看着山中景致好,一时竟忘了。”
  无花无柳,还留有几分冬季的萧索,怎会是好景致,分明是她心中有所牵挂。狼烟不好拆穿她,看见前方那棵高大银杏,想起前遭来此,不由心中一动,笑道:“这山中的确景致妙极,让人流连忘返。”
  关关顺着他眼光看去,想起自己从前唐突了,神色虽仍是郁郁,却红了脸。
  她脸色惨白,此时面飞红霞,讨喜可爱,但见她眼下发青,眉间惆怅,必是为心事所困,又让人隐隐心疼。
  “我娘可能真是死了。”关关言语出奇地平静。
  “谁说的?”狼烟一愣。
  “阿雉说吴氏对舅舅喊他永远不会知道燕惊是怎么死的。”关关抬头看他,“我要报仇。”
  “找谁?”狼烟问。
  关关凝谩酢貅良久,又摇着头,自语道:“我想不出她为什么要杀我娘。”想着她心中一阵紊乱。
  见她心思纠结,狼烟还真怕她想出毛病来,忙揽她在怀。关关安静得像只小羊,没有哭也不言语。
  狼烟慌神良久,又踯躅片刻,才道:“别多想。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别憋在心里。”
  关关默然中,听了这话心下忽觉一丝好笑,见他难得将安慰人的话说得顺耳,便放下坏心情,噌怪道:“你才是什么事都不说呢。”
  “那你想知道什么?”狼烟大方道。
  关关仰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说道:“那就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侯府的?”
  狼烟见她被自己分散了心神,心下隐隐高兴,忙不迭和盘托出:“那时绡金受了伤。”
  关关脸色一暗,又听狼烟道:“我们正走投无路。”
  关关幽幽说了一句:“知道你们相濡以沫。”
  “我就喜欢你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狼烟捏捏她的下巴哄道。
  关关不满地推开他的手,端起架子道:“不许哄我,接着说。”
  狼烟握了她的手,收拢在自己怀里,道:“正巧拦了大公子的车。大公子下来看看我俩,说道,眼里都看不见魂魄了,死了很久了吧。我当时以为他说的是绡金,错以为绡金死了。后来才知那话是对我说的。当年与他拜别时,他对我说,不如从此跟着我,或许能找回魂魄也说不定。”
  “祁风表哥怎么神神叨叨的呀,怪吓人的。”关关在他怀里嘀咕道。
  狼烟接着道:“于是我便与他有了三年之约。”
  这便是十七岁的狼烟遇上二十二岁的祁风。
  狼烟提起往事饶有兴味,又道:“大公子博学睿智,淡泊名利,狼烟十分佩服,若我是赵王,一定重用于他,只恐他不肯出山,他留在上党,迟迟不肯回来,想来是不愿卷入朝堂之事。若能与他共谋一番大事,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哈哈哈,死又何憾?”
  狼烟越说越兴致高昂,关关被他突如起来的豪言壮语吓了一跳,忙摸摸他的额头道:“是不是真丢了魂,怎么忽然宝里宝气的?”
  狼烟抓了她的手,仍是十足兴奋:“那才是纵横天下。”
  关关更呆了,提到祁风怎么就忽然狂热了起来,就好像天下离他也不远了似的,原来男人肖想起事情来都很疯狂。比如赵烨,关关忍不住一个哆嗦,忙拉住狼烟道:“别跟赵烨似的。我害怕。”
  狼烟听到“赵烨”这才缓过神来,在她额上中重重吻了一记,“不会。我才看不上什么天下奇书,王剑转生。”关关心中点头,你看不上那些,可你看上祁风了,真担忧。
  见关关正皱眉,狼烟忙替她揉揉眉心道:“我看上你了,不图你那家当。反正也被赵烨谋去了,你也就不用费神了。”
  关关被狼烟安慰得哭笑不得,嘟着嘴问:“若我还有呢?”
  狼烟愣了一下,继续安慰她道:“不怕,不怕。我已放出风声,说《纵横方略》被赵烨得了,估计他还正心烦呢。”
  “有人信?”关关奇道。
  狼烟道:“我那时拿了一块玄机石的碎块,事后让人捎信一起送进了墨天阁。”
  关关问:“墨天阁?王上用来圈养墨客的那个?”
  圈养?狼烟点头道:“赵烨实不该将玄机石打开,既然打开了。我也就顺水推舟了。”
  关关心下更是奇怪,难道那石狮子只能当个摆设?“为什么不能打开?”她问。
  狼烟道:“玄机石中藏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玄机石。留给世人一个追随的梦想,执念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有些事只在想象中才能幻化出无数可能来。”
  关关亦笑道:“知道玄机石中只是一卷羊皮书,许多人怕是都不愿相信。有时还是活在梦中好。”
  狼烟抚上她的脸笑道,“要做我的女人,就不能太傻。还算有些长劲。”
  关关不止一次想到狼烟出身,又听他适才言谈,更是在意,虽好奇,却怕他真说出些什么来就要离去,她宁可不知道。
  的确,有时还是活在梦中的好,只希望不要有离散的一日。
  
  关关又在掩耳盗铃呢,听见狼烟“喂,喂,喂”地叫她,缓过神来,怪道:“你怎么从不叫我名字?”关关又揶揄他道:“难道你是喜欢叫我小姐?”
  他不喜欢叫她关关,怎么忍心见她被关着,她该随他去遍百里千里之外。
  “百里,过来。”
  雨过天青,狼烟挽了她手拉起她,直往山下走去。
  半路正遇上阿雉急急跑上山来。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58
  三人一照面本该尴尬,关关都没好意思看阿雉,偏偏狼烟还是自如揽着她的腰,一副大爷样,
  在他腰上拧一把,似乎他也没知觉。阿雉也十分机灵识趣,只知低头说事。关关见大家都如此心神领会,越发不自在起来。却听阿雉说道:“宫里派人来请了。车已等在燕燕居外。”
  关关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人了,打发了阿雉先回去。
  她抬头见狼烟满脸郁色,只是低低笑道:“你不是哪里都去得吗?难道还怕宫里?”狼烟看了她一眼,似有所思。关关本是与他玩笑,怕他真就摸进王宫去,忙轻声道:“我不过就是去了几天。等我出了宫,我们便离开这地方。”
  狼烟点了头,道:“出了宫,我在碧游湖水尽头等你。”
  关关会意一笑,狼烟这才放了手。
  关关下了山,上了车,外头似有下起雨,她撩开车窗,见不远处有一个身影,渐渐地远了。心下便有些怅然起来。
  
  一入宫门,便有宫女侍卫迎上前来,见他们神色紧张,就知是太后催得急。关关心下纳闷,脚下更不敢怠慢。一路走得翩急,出了甬道,转过花荫捷道,径往重华殿。
  待人通报,关关入重华殿之时,已是傍晚。
  殿内灯火通明。
  太后脸上神情有些古怪,关关被她看着觉得自己似乎是做错了事,不知是哪儿错了,她纳闷又不敢作声,只听太后道:“你不必瞒我,今日我见过祁雷了。祁雷他都与我说了。”
  太后口气颇重,关关想也知道祁雷大概说了什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申辩,果真听太后似有些恼意:“我上次问你,你还瞒我。今日祁雷跑来跟我说你们两相情愿,要我给做个主。这倒也罢了。之前祁风还与我说过要为你讨个公主封号。你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关关如坠梦中,一脸惘然,这公主是怎么回事啊。
  太后见她呆愣,急道:“你倒是给我说话呀!”
  关关惊醒,想到说什么都是越抹越黑,连忙跪下俯首道:“太后息怒。”
  “是要你说,谁要你跪!什么太后?现在是姨妈,是姨妈问你。”太后一拍桌案更是生气。
  “他们只是关关的表哥。”关关忙道。
  “只是表哥?”太后疑道。
  关关连忙高呼:“关关不敢说谎。”
  “你没说谎?”太后踱过去俯身问她。
  “关关不敢。”关关抬头,眼中坦荡。
  太后松了口气,见关关还跪着,让人将她扶起才道:“那是我多想了。怕是那两兄弟也不想让你入宫吧,妹妹和百里都不在了,你自然招人心疼些。”她见关关低垂了眼,知她心酸,又说,“姨妈也是怕你年纪小,做错了事,以后后悔啊。”
  关关不敢多言,只好老实听着,与狼烟在一起,若是太后知道,怕是更要暴跳如雷了。太后啰啰嗦嗦拐弯抹角,似说了很多道理,关关听了一会儿,越是明白越是尴尬,太后的意思是不要多招惹男人。似听见太后抱怨道:“大哥年轻时是风流了些,怎么两个孩子大了也如此了呢?”
  关关忙嬉笑附和道:“舅舅如今还是,一院子的小舅妈,吵得很。”
  “这你也知道?”太后听了好笑。
  关关见太后被逗乐了,干笑了两声,问道:“从前舅舅与我娘可要好?”她虽是满脸笑意,却眸光深深,似看不见底,太后不由愣愣似回想往昔,忽然脸色一紧道:“算是还好。”
  讷讷半晌,太后又依稀道了句:“却也不是极好。”
  殿中刹时冷然,关关站在一旁,似在沉思,半晌静谧。
  火光摇曳中,似照见了各自心底的不安,大殿上两条影子就各自清冷着。
  
  关关以为她与太后一时无话可说,太后没了聊天的兴致便会将她赶回侯府去了。没想到太后却没让她出宫,而让她在宫中兰陵阁住了下来。
  兰陵阁没有不好,却是十分好。
  关关从没有住过如此秀雅佳处。花园中回廊清幽,回廊通往小院,花木清香随和风流转其中,让人欲醉。
  院中绣阁门扉朝里大开,一片流光溢彩在眼前亮开,阁中奢华炫目夺人,锦床青毡,翡翠屏风,花鸟羽翎。关关初入时觉得富丽舒适,住了几日,发现这兰陵阁还多了一味寂寥。
  关关自认为自己粉饰的技巧算是高段,横竖看自己都没有少时在山中野蛮气势,但太后似乎是打算让她再淑女名媛些许,每日派些教习宫女来烦她,弄得她好不心烦。简直是差点把浣音阁又搬了来,不过受苦的就她一人,少了那时玩闹的惬意。
  幸运的是天赐良机送了梁言来,关关想着,怎么也不能让她走了。
  
  梁言也不是自己想来,是被她爷爷给逼来的。
  梁老太师年纪大了,又瘫了好些日子,脑子大概有些不好使。不知是打哪儿听来的,祁侯将百里关送进了宫,还真怕王后之位有人捷足先登了,忙将梁言也给送了进来,说是太后□维和,让梁言为梁家尽点心力。
  老爷子颤颤巍巍走进来,往太后跟前一站,说得振振有辞,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