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有桃花.桃花劫又劫+1番外 作者:迷糊姑娘.妙公子(晋江2012-08-16完





  
  冬阳懒懒地洒下,将我的影子一半铺在船头,一半没入水里,任游船如何翩然前进,它始终不偏不倚。碧水微澜间,一艘渔船闯入我的视线,船上的渔夫正弓着身子,费力地拉起江中一面陈旧的网子,几只银闪闪的鱼挣扎着跳上来,却终是没能逃离。我目送渔船消失走远,蓦然间想起七年前便是被夫君从清江里捞起来这事儿。
  
  夫君名唤钱文渊,是青州城中开钱庄的商户。听下人们说,那日清风拂柳,正值春分,夫君带着俞管家从帝都办货回来,正好瞧见躺在岸边奄奄一息的我,夫君救了我之后,将我带回府上,又亲自在床边照顾了三天三夜,这才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醒来后第一眼就望见这个面容清瘦的男人,他当时拿了本书靠在床边的竹塌上,房中是明明灭灭烛光。我想说点什么,却脑子一片空白,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个“水”字。他见我醒来也并未说什么“你终于醒了”之类的话,只施施然下榻,踱到三足几前为我倒了杯茶。
  
  我当时猜测他是我青梅竹马的情郎或是已然成婚的夫婿,我许是遭受了什么意外才想不起与他的过往。这个猜测一直持续到他问我姓氏名讳,家住何方。
  
  我在吃惊之余努力回想他这些问题的答案,却什么也没想出来。那时候他常年疾病缠身,府上正好跟了个大夫,那大夫说我可能是被江中的乱石撞坏了脑袋,失了记性。既然是失了记性,自然是什么也记不得了。夫君说:“初见你的那日,你穿了件素白锦袍,以后就叫你素锦罢。”
  
  从此,我便被唤做素锦。
  
  经过半月的将养,我的身子逐渐好转,已经时不时能在院子里玩点扑蝴蝶、荡秋千之类的轻体力游戏。每当我进行这些娱乐活动时,夫君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书,或是过来帮我推两把秋千,日子过得简单而平静。但这种平静的生活并未持续多久,他的身子越来越差,不过两月的时间,就已经病得起不了身。
  
  那晚俞管家老泪纵横地跑到我跟前,“噗通”一声跪下,他们家主子怕是不好了,我的性情跟先夫人有几分相像,若是能嫁给他们家主子,说不定他们主子一高兴,这病就好了。我当时听完极为震惊,主要是没想到他们家主子之前娶过亲,更没想到之前娶的这位夫人还跟我有几分相像。
  
  俞管家说,这位先夫人也叫作素锦,是当年被他们老爷买进府上的丫鬟。素锦从小跟文渊和文昊二人一同长大,年纪也相当,钱老爷便许了素锦同两个儿子一起读书上课。素锦天生聪慧,一学就通,不论是读书还是算术都比文渊和文昊要好,钱老爷看了满心欢喜,在文渊十六岁那年,便为两人订了婚,原本是打算来年成婚,钱老爷却在订婚后不久撒手人寰,由于长子要守孝三年,婚期只好延后,一直到十九岁时两人才成了婚。谁知刚成婚不久,素锦又死于一场意外,文渊悲痛之下也害了病,这一病就病到今日。
  
  我就着俞管家的话思忖了半天,最后想起句俗话。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们家主子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算拿我这条命去抵了也是应当的,何况只是做个替身去冲喜呢。想到这层,便答应了下来。
  
  俞管家办事颇有效率,三天之内便把成亲的事宜准备停当,也将在外云游的文昊找了回来。成亲的那日,夫君果然有所好转,前几日还不能下床的他已经可以走得很好了,整个拜堂的过程都没让人搀扶,钱家上下都很高兴。然而这个状况只持续到入洞房前。夫君死在送我去洞房的路上,死前只留下两个字:素锦。直至今日我也分不清他那声素锦究竟是在唤我,还是在唤真正的素锦。
  
  夫君的死令钱家上下都很悲痛,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房梁上的红绸也换作了白绫,连带我的称谓也从新娘变作了新寡。面对这样的境遇,我只能感叹:命运这孩子还真是顽皮。
  
  夫君的丧事办妥后,便是钱家的家业问题。
  
  其实钱家的家业本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就在于文昊不肯成为钱家的家主,不肯继承钱家的家业,甚至千方百计推脱逃避。无奈之下,俞管家再次跑来求我,要我暂代家主之职,待文昊心性稳定之后再将家主之位交还于他。我思索良久,还是想起了那句俗话,最后的结果自然也是一样。
  
  之后的日子,我没再扑过蝴蝶,也没再荡过秋千,每日不是在钱庄算账就是在家里算账,长久算下来,我的算术竟也突飞猛进,到达了夫君生前的水准。一年后我每日除了算账外还能空出大部分时间来品茶聊天,小日子过得倒也惬意,只是对扑蝴蝶、荡秋千这类娱乐再也没有兴趣。
  
  这晃眼间,便已是七年了。
  
  将近黄昏,船在帝都境内靠岸。我嘱了下人在船上等候,拉着文昊先行下船,打算找家离公主庙近些的客栈打个尖,再住上一晚。
  
  文昊施施然走出来,唰地一声打开折扇,放在身前摇了摇:“不知这帝都的姑娘跟青州城的比起来如何?”
  
  我望了眼他手中的折扇,打了个哆嗦道:“此时岸边又无半个姑娘,你着实不用装得这般风流倜傥,大冬天的,也不怕扇出毛病来。”
  
  文昊抖了抖袍子:“你有见过装得这么像的么?风流倜傥是本少爷与生俱来的特点。”
  
  我强行按耐住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指着地上一张巴掌大的宣纸道:“你有东西掉了。”
  
  文昊一惊,迅速拾起地上的图纸放在脸上猛蹭:“啊~吓死我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宫廷群欢图,堪称当世经典啊,还好没丢,还好还好……”
  
  我无语地望着他:“好你妈个头啊好,赶个庙会你带春宫图做什么!”
  




☆、第二章

  大约是明日公主庙有庙会的缘故,附近客栈的生意都十分火爆,我们接连问了三家都全部客满,天黑的时候终于找到第四家稍远些的客栈,却被掌柜告知整家客栈都被人给包了。我一面在心底严词谴责这位包客栈的土财主,一面跟文昊商量该怎么办。
  
  文昊表示他已饿得头昏眼花,走得脚底冒烟,再无精力寻找下一家客栈,我亦表示深有同感。一番激烈的商讨过后,我们又返回第四家客栈,决定跟掌柜交涉一番。
  
  文昊拿了锭银子放在手心里掂了掂:“掌柜的,做生意要懂得灵活变通嘛,偷偷放我们进去又没人知道,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赚白不赚,你说是不是?”
  
  掌柜将脸扭作一团:“两位客官,实在对不起,本店做生意一直是诚信为本,着实不好坏了规矩,还请两位到别家去吧。”
  
  文昊又掏出锭银子,和着手上那锭一起塞到掌柜手里:“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是你家亲戚,这样总不会破坏规矩了罢?”
  
  掌柜面露难色:“这……”
  
  我觉着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这事儿有些眉目了,立马从袖袋里掏出十两递过去:“不够是不是?呐,还有还有。”
  
  掌柜勉为其难地接过,却仍是方才那副神情。我正想以同是生意人的经验告诉他做生意太贪了不好,他颤颤巍巍地瞄了眼大厅,凑到我们身前轻声道:“这银两倒是够了,可是那包客栈的人就站在你们后头。”
  
  我与文昊利落转身,一眼便瞧见大厅的角落立着四个黑衣人,个个身姿笔挺手执利剑,面容冷峻如同面瘫,只看一眼便让人手心冒汗。
  
  我呵呵笑了两声,转身对掌柜道:“既然这家客栈有人包了,我们就去别家看看罢,呵呵。”语罢又悄悄扯了扯文昊的袖子,示意他此地不宜久留。
  
  然而文昊却完全没察觉到危机感,一手提着袍裾,一手拿着折扇,一步一摇,步履颇为缓慢。我急得脑门上直冒汗,一旁站的又不是美人,真不知他摆出这般风流状是想做什么!
  
  这厢我还未跨出门槛,那厢角落突然有个低沉地声音道:“等等。”
  
  我不争气地抖了一抖,僵在原地,道:“还、还有何事?”
  
  他并未答话,不紧不慢道:“掌柜的,给他们一间上房。”
  
  我在惊讶之余循声回望,发现四个黑衣人身后还坐了个自饮自酌的玄袍男子,从我这个角度望去,正好望见他的侧面。以我二十多年来阅人无数的经验判断,此人应该是这四人的主子,以他淡定自若的气质判断,此人应该是个高手,以他俊美的轮廓判断,此人应该是个美男。但美男只说给我们一间上房,而我跟文昊是两个人,还是嫂嫂与小叔子的关系,住在一起实在不妥。踌躇半晌,我得寸进尺道:“给多少都是给,不如再给一间?”
  
  大厅里鸦雀无声,气氛肃穆又沉闷,我的心跳砰砰又砰砰。玄袍男子斟酒的动作顿了顿,脆脆地答出两个字:“可以。”
  
  我为自己勇于争取的行为松了口气的同时扯着文昊的袖子飞速朝楼上狂奔,一面奔一面还不忘朝楼下喊道:“小二,送点吃的到楼上来。”
  
  文昊在后头赞赏道:“真是舍身取仁义,视死忽如归。”
  
  ……
  
  小二送菜的速度十分利落,不过两盏茶的时间就端上来几碟小炒,我和文昊趁着用饭的空当八卦了一番包客栈的美男。
  
  文昊费力咽下口饭:“我猜此人应该是位王孙公子。你看他那四个护卫,那身姿,那气势,啧啧,一看就是一流的剑客,通常这种剑客只有皇室宗亲才请得起。”
  
  我不能苟同他这个观点:“黎国的王孙公子都在帝都有专门的府邸,人家好好的府邸不住,跑到这郊外来包客栈做什么?就算这位皇族亲贵是想同福昌公主一样出来体验平民生活,也应该扮成乞丐庶人之类的角色才能达到效果。我觉得他应该是江湖中哪家门派的掌门或是少主,那四个黑衣人可能是门中护法,他们来帝都是为了跟另一位高手比试剑术,包下整家客栈就是为了等对方出现。”
  
  文昊低头沉默半晌:“我怎么觉得这个剧情有些熟悉?是不是哪个戏本子看来的?”
  
  我老实答他:“就是妙公子写的《龙凤客栈》。”
  
  文昊恍然:“若依你所言果真如此,那这位掌门或是少主又为什么肯让我们住在这里呢?”
  
  我分析给他听:“你想想看,江湖中人最看重的是什么?是名声。也许是这位少主或是掌门对自己剑术极有自信,认为一定能打赢前来赴约的高人,打赢之后需要有人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以提高知名度,我们俩又正好在这时候上门,于是就成了他眼中的人选。”
  
  文昊点了点头表示懂了,接着又叹息一声:“那他大约是看走眼了,我们两个从来就不是爱八卦的人。”
  
  我同意他的观点。
  
  晚饭过后文昊先行回房歇息,我则让伙计打了热水上来准备洗个花瓣浴,但鉴于客栈没有花瓣,只好将花瓣浴改为热水澡。
  
  自古以来,洗花瓣浴的都是美人,洗热水澡的都是庶人,想到这层,我不得不感叹一番花瓣这项道具的重要性。有了它,洗澡就是个挺高雅的事儿,没了它,洗澡就只是个净身的事儿,事实真是无语得令人冒汗。
  
  泡了半天热水,又出了一脑门子汗,之前的疲劳一扫而空,浑身都舒畅了。大约是太舒畅了,我竟在浴桶里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蒙间仿佛有双手将我从水里捞起来放在床上,我想看看这人是谁,却死活睁不开眼,心想我这清誉算是毁了,却发现这双手只是扯了被子给我盖上便再没有动作。许是意识到没有危险,我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第二日清早,文昊来我房中用早膳,我旁敲侧击地问他昨天夜里有没有来过我房里,一直问到早饭吃完才肯定他确实不曾来过。我又回忆半晌,觉得这段记忆实在是淡得出奇,便想着大约是做了个梦。但退房途中听店里的伙计说了个事儿,又令我分不清昨夜究竟是梦是真了。说是昨天夜里客栈来了几个刺客,刺杀的对象正是昨日包客栈的美男,结果那几个刺客还未近得美男的身便被他身边的四个黑衣人给结果了。
  
  我奇道:“昨夜有这么大动静我们俩竟都不知道?”
  
  文昊摸着下巴道:“江湖中有种香叫做迷香,被刺客及采花贼广泛运用,我们大约是被那香给迷了。”
  
  我又问:“那闻了这种香有没有可能产生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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