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弦尘缘浅 作者:洛品(晋江2014-05-31完结)





  沉重一跪。
  鬼疯子也有些诧异的看着彭佐,本以为他会叫嚣着来一场死前的挣扎,刚才为了防止距离藏枭那么近的彭佐有什么举动,疯鬼子手中连带着毒的短刀都准备好,随时可以一步上前要了彭佐的命去。
  全庄的人都在等藏枭的发落,即便将这面前之人千刀万剐了去,做兄弟的也会依遵他的指令。
  藏枭浓色的眼眸泛起层层冰霜,虎皮椅之上,他似君王的气概有着一统河山之威严,白狐大氅闪亮着明亮的颜色将包裹着的那男人映衬的更加夺人眼球。
  取了腰间别着的佩刀,刀出鞘,将那刀尖抵在彭佐的喉管之处淡淡一问:
  “谁,派你来?”
  彭佐大惊,竟不知道藏枭是如何知晓他背后是有人支撑他来此,惊目圆睁又带着对自己的失落盯着眼前迫人心弦的男子。
  此刻他已知道自己从不是对手,一开始便已经败了。
  不留情的下手,在彭佐的喉管皮肤处冷静的划开一道,钻心之痛在皮肤上炸裂开,彭佐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翻滚到那血口处喷涌而来,浓重的窒息感接踵而至。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之前让你仔细品量死的滋味。
  “谁,派你来?”
  藏枭冷静的声音又淡淡的一问,仿佛对面的人不是在接受皮肉翻起之痛而只是两人简单的对弈。
  寒风中吹得那翻起的皮肤一阵阵猛烈的疼痛,只要藏枭再用一点力,就足以割破喉咙要了他的命。
  还是不见他回答,藏枭快要失去耐心,冲着刚才那撕开的部位又要划开,就听到那声音带着颤抖和绝望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预料之中,听了这回答藏枭只是冷静的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知道彭佐没有撒谎,他只点了点头将那刀尖上的一丝血点在彭佐的衣服上擦干净又将那刀收了起来。
  起身离开宴席,白色狐毛在月光下闪耀发亮,却冷的让人不敢直视那有着深深墨色眼眸的男人。
  他无趣的不再管这些事,只疲惫的进了屋去。
  寒风呼啸而过,冷了的不仅是一池冰水和砚台山上一片片密林草地,还有人心和那男人深色眼眸里早已随着本来的姓氏淡掉的温度。
  别的不予评说,只是这江湖之上再无彭佐一人,再无峨山风轮派。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夫人

  那一日去泰云寺拜佛上香下起的那场大雪,刚开始渐渐飘落的雪花一直下个不停,竟成了今年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整座京城入眼之地都叫那积攒了厚厚的雪覆盖着。
  俗语讲下雪不冷化雪冷,这雪自那日足足下了一天一夜,到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这些日子那雪迟迟的化不干净,冷的吓人,街上行人也不比往常多,就算是出门大家也都能穿多少就穿多少,还要抄着手或者缩起脖子来才觉得暖和些。
  香莲站在宅院中将昨夜冻透了的水晶梨一个个收了进来,一面还咋呼着这梨子当真是冻熟了,硬的吓人,若是有坏人进来了也不怕,一个梨子砸过去不砸死了也准保晕过去。
  衣着秀美的女子踱步出了屋子就听见香莲在说着那冻透了的梨子,还上下用手掂量着梨子的重量,又跟身边的小丫鬟逗着乐。
  “我可舍不得用我这梨子去扔了坏人,倒是你这张嘴不饶人的架势别说是坏人即便是那坏透了心的也能跪地求饶。”
  香莲一听闻声转头过去,只见步非烟站在屋外的走廊上一面假装嗔怪一面又逗着自己,她努了努嘴见身边的小丫鬟们都因为步非烟的话低低的窃笑着,连忙上前道:
  “小姐,又拿我玩笑。一会儿我把这小姐最舍不得的冻梨子拿去切一切好不好啊?”
  香莲扬了扬手里的梨子调皮的飞了步非烟一眼,又叫着其他的小丫鬟将其他的梨子赶忙收了便走到步非烟身边去又说道:
  “小姐,刚才奴婢端来的药小姐你可有老实喝了?”
  自那日中箭至今已有快要半月之久,步文锡见已经昏过去的脸色惨白的女儿在吓的只知道的大哭的香莲陪伴下回来的时候,只感觉全身的每一寸都在抽打着自己。
  若烟儿有事,他将如何?
  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前来诊治,大夫在那伤口处看到那还未消融的白色粉末又一时讶异。
  这是化千毒的白鹤岭,老大夫一辈子也只是见过几次,此药只需一点无论世间何毒都能化解,同时还能抑制伤口,快速凝结血口。
  据说这药是取自岳岭凌峰的仙鹤之骨碾磨成粉末又加了各种名贵中药材混合而成,价格自不必多说,只是有钱怕也买不到。
  虽不知这姑娘伤口上的白鹤岭是从何而来,却因为上药及时那伤口并无大碍,大夫将那伤口重新包扎过,又开了汤药方子,嘱咐一定要坚持喝,一个月之内必然无大碍也不会留下疤痕。
  可这药实在太苦,喝了十几天步非烟实在是喝不下去,那药苦的离奇,每每还没到嘴边就已经腹中难忍作呕之势,强行喝下那药之后更是难受的紧,非要连着喝几大碗水才能将那药的苦涩化淡一点。
  今天早上的药煎好了,香莲又端了过来嘱咐她喝药,可药碗连动都没有动过,步非烟索性不去看它。
  香莲不见步非烟回答就知道肯定还没有喝,她皱着眉头担心的拉着步非烟的袖子道:
  “好小姐,知道那药苦,可是总比留下疤要强吧?我去把这甜梨子切好,一会儿你喝了药再吃一口这梨子就不苦了。”
  知道香莲担心,步非烟也笑的温暖点着头说着好,就见着香莲满意的把那药碗连着一筐子的梨子一起拿了厨房去。
  步府右边有小池塘的院落是步非烟的住所,知道她爱看荷,步文锡心疼这小女儿就在她成人生日那天将这池子送给她,每每到了夏天一池子的荷香扑鼻,实在是美好。
  冬季里,池子早已干了,满满的附上一层厚厚的雪,步非烟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慢慢走下台阶去置身在一片白色之中。
  冷,总是能让人安静。
  想起那日的那个男子,她一心思索着脑中关于他的所有记忆,只因为他那双眼眸和她孤守无援的时候那个温暖的怀里有她忘不掉的安全感。
  明明记得问了他的名字,怎么完全想不起来?
  可他又明明是匪人的打扮,黑药馆里的小伙计不是也在叫他大哥吗?那他又为什么救自己呢?
  若他真是匪,有那样震人心魄的眼眸,想必也不是般般众生之辈。
  想到这步非烟竟然摇着头自嘲的一笑,又何必在这替了个人人痛恨的匪人思索这一些。
  刚想着,步文锡就带着二娘文氏走了过来,见步非烟在院中独自站着又低着头笑,步文锡也笑着走过来关切的问道:
  “什么事这么高兴?一个人站在这雪里乐什么,也不怕冷。”
  步非烟妾了妾身给爹和二娘请了安才道:
  “没什么,只是刚才香莲说着要那拿冻梨子去打坏人,我这想起来了就觉得好笑。”
  步文锡和文氏也应声一笑,直说着香莲这个鬼精的小丫头真是什么点子都有,三个人就进了屋去。
  一直点着炭火的屋子里暖烘烘的,门窗上都挂好了厚厚的棉质门帘将外面的寒气全都抵挡在门外,步文锡和文氏坐在正位上,步非烟坐在下座靠近步文锡的位置,香莲给上了茶就退下了,屋中就留着三个人说着话。
  “雪儿,伤势怎么样了?每天送过来的药仔细喝了没有?”
  文氏关切的叫着步非烟的小名儿一面很是担心的问着步非烟的伤,自她受伤以来,二娘文氏就一直关心的不行,平日就待她如亲生一般,看见闺女受了这般伤当娘的哪会不心疼。
  步非烟点着头舒然的一笑道:
  “都好了,药也要一直在努力的喝了,就是苦了些。”
  文氏满意的点着头稍稍放心一下又说道:
  “药苦了才有效,回头我让彩凤将屋子里的莲藕糖拿一些过来,喝了药就吃一点。”
  步非烟点着头说着谢二娘。
  步非烟的生母丁氏在她五岁的时候便生病离开人世,她是步文锡的结发妻子,早在步文锡还只是京城一个小小芝麻官的时候就嫁给了他,她一生温婉贤淑,将全部身心都献给了步文锡,只是命浅福薄早早的就去了,步文锡一生最爱的女人离开前最后一句话还带着她常有的温和的笑容道:
  “照顾好雪儿,照顾好老爷你自己。”
  她临死都在想着这个家,想着女儿和自己,那一刻开始,步文锡发誓一定要倾其所有保全烟儿,让她一生幸福。
  步家还有两房妾室,二房文氏和三房柳氏,自步非烟的娘去了,步文锡再没有另娶,就连位份也一直给她保留。
  步家没有大房奶奶,又或者说大房奶奶一直都在。
  步文锡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藏不住的笑意从他的脸上舒然的展现出来,他冲着步非烟道:
  “雪儿,宫里下旨,说贵人以上的小主过几日家属可以进宫探望,我跟你二娘商量着就让你也跟着去。”
  步家的大姐步婉清,是步家文氏所生,文氏一共有三个孩子,都长了步非烟几岁,两个哥哥常年在外奔波于战场之上,文氏这个女儿前些年被选入宫中,因为姿色美丽又大方落落,那一届秀女之中她是第一个侍寝皇上的人,深得皇上的喜爱。
  步婉清从小就跟步非烟关系好的不行,甚至一块糖一碗汤都要一起分享,步婉清离家进宫那天晚上步非烟哭的眼睛到了第二天都快要睁不开,如今时间已然这样快,姐姐都是宫里的婉妃娘娘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步非烟当然是高兴,她看了一眼二娘,竟看到那笑着的眼中已经噙满了热泪,一面还是笑着极满足的看着自己。
  心下竟有些酸楚,疼惜了十几年的女儿进了那皇宫能不能再见怕只是靠着命了,如今姐姐这般还是好的,已经是妃,还能盼着生辰之日或者过年之时见着家里的人,若是不得皇上喜爱空空守着那深宫砖瓦,姑且度日便已是好的又哪有机会再见家人。
  步非烟收了这哀愁,也高兴的看了文氏一眼点着头。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文氏就推说着要去厨房看看晚膳怎么样了便出了屋子,屋中只剩下父女二人。
  每年这个时候,步文锡总要来跟步非烟单独聊一聊,今年当然也不例外,他拉了女儿的手坐在她身边,神情已然更多一些慈爱,像是追忆着曾经的往事,想起岁月里留下的星星点点。
  一时间,步非烟甚至觉得,爹已经有些老了。
  “雪儿,知道你每年都要去看你娘,只是今年,爹代你去好不好?你受了伤,还没痊愈,那砚台山上近日实在不太平,我已犯过一次错让你受了箭,这次……”
  步非烟的生母丁氏身后,步文锡将她葬于砚台山脚下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丁氏曾经说一生最爱溪水,涓涓潺潺,像是她和步文锡的感情,虽然没有海那样广阔却最是美好。
  明日,是丁氏的忌日,每一年,步非烟都会去丁氏的墓前看她,虽然印象中的娘已经没有太多记忆,但总记得娘温柔的唤她烟儿。
  算是不成文的规矩,丁氏忌日之时都是早上步非烟一个人去,下午步文锡才去,有时候还带着文氏和柳氏也一起,步文锡想用这样的方法多给女儿和丁氏单独的时间说说话。
  步非烟知道爹的担心,可她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爹,没关系的,你若是不放心,我叫了暮平哥哥与我一起去。”
  江暮平,步文锡同窗好友江年鹤的儿子,两家是世交,双方儿女自然从小熟络的很,江年鹤也一直很欣赏步非烟,总想着和步文锡早点做成儿女亲家,可每一次提起来,步文锡只是打着马虎眼说过去。
  步文锡是不太喜欢江暮平的,总觉的这个男子没有胸中大志,只每日苦读些圣贤书,张嘴闭嘴都是穷酸的咬文嚼字,总是不好。
  虽然步文锡是文史官,平日也最爱读书,只是他始终觉得,男子气概,除了书要读,抱负也必定不能少,所以步家的两个儿子不仅书读的好而且都练就一身武力,如今朝堂之上的武将和军事,为国效力。
  步文锡一叹气的别过脸去,他知道劝不动步非烟,从小就倔强的性格,当之不知道是不是随了她娘。
  “江暮平?他跟你一同去,到不知道是你要保护他,还是他保护你。”
  步文锡很少生气,只是提起这个总是咬文嚼字的酸书生就总是平平的看不上眼,也就是步非烟脾气秉性平和,不对江暮平平日里那些毛病在意。
  步非烟笑着将头靠在步文锡的肩头撒着娇道:
  “爹,知道你最心疼我了,可我想娘了,娘也想我了,明日我若不去,娘怕要伤心了。”
  提起丁氏,步文锡总是心下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