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与妃 作者:夕淮(晋江2014.8.15完结)
“怕只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本应只有三人的厢房突然多了一人的声音,柳岸拿起案上的酒杯向上抛,在房梁上那男子躺着舒舒服服的接过他递上的杯子,“你远行而回,为何不在家中休息?”
“当然是跟你一样,来看美女的。”沧澜翻身坐到柳岸身边,抽走他手中的丝绢抹嘴,柳岸摇头批评他太过粗鲁,沧澜并不以为然,续言道,“丝绢不拿来用,如你二人,用来写字画画,那要纸来何用,凡是要物尽其用,你们这般就高雅了?”
“你与我们大师一起果然是颇有收获,孺子可教。”柳岸没有宵风掌中的骨扇,没有沧岚手上的缨枪,有的是怀中的一支牧笛和混杂的丝丝狡意的风雅。
沧岚想起今日与梵音海和迦南见面的情况,遗憾说,“大师如今被红尘俗事缠身,自顾不暇。”
柳岸却说,“非也,非也,那便是他修的缘,他们是缘分到了,你不懂。”
沧岚绝非不近女色的清高男子,但是他确实对往来的女子没有动过情,他母后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说他要找难解的像谜一样的,于是乎这一道难解的谜题,至今仍未出现,沧岚依旧抱着兵书和缨枪过日子。
柳岸解出了丝绢上的谜,寻思着得另想法子与牡丹亭的舞姬一见,沧岚拍拍衣服要走,柳岸问他不多留留,他说,“舞我看了,你吃闭门羹的样子我也看了,现在该回家去看看了,我大哥将大师和小迦南一并请到了家中,如何,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去?”
柳岸想了想,摆手道,“待我寻个好日子。”
沧岚跃上马,望着天上,皓月当空,想着今日分明就是好日子。
…
亭仍是亭,只是相交歌舞声色的凡尘牡丹亭,遥在碧落海上的青石廊亭内更加春意盎然,浩瀚轻轻一动,身旁的女子像只猫儿蹭进他的怀中,“先生怎么不再多躺躺。”
“天色不早,该起了。”
怀中的女子不依不饶的笑说,“先生胡说,碧落海没有日,何来夜,更别提天色。”
浩瀚将藤蔓般攀在自己身上的芊芊玉手挪了挪,让渝霏枕在自己胸口,他的心房一下下跳着,渝霏眯着眼见地上胡乱重叠在一起的衣裳,记起两人的缠绵悱恻,脸上又起红晕,抬着头看着浩瀚,摸摸他身上的那些伤疤,经历上古诸神之战留下的伤疤,每一道皆有着一次辉煌的战果,但无论渝霏如何问,他就是不告诉自己这些疤痕的来历,因为这便是浩瀚,地会动,海会翻,他,泰然处之。
渝霏正悉心研究浩瀚的历史,就听他说,“你身上凉,披上衣服吧。”
渝霏问:“那先生怎么不将我捂热。”
浩瀚则问:“你不急着回去?”见渝霏耍着性子翻过身,就从地上给她找衣裳,衣裳一提,收在里头的三世书‘啪’的掉到地上,他便弯身去捡,瞧了一眼,眼神变得比渝霏的身子更凉,渝霏猛的转过身,心肝一统乱跳,“红泪的三世书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可是你的杰作?”
“不是。”渝霏抱着浩瀚的后背,好冷呐,他身上尽一瞬恢复了冰冷,“先生说的话,我都记得,绝对不敢逾越,绝不会伤及一个凡人的。”
“你记得便好,天有天条,地有地规,莫要以为你的名字不会上这三世书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若敢伤害凡人,天帝定不会放过你,到时我也绝不会保你。”浩瀚穿上自己的衣袍,“这三世书我便收回了,你也快起身。”
渝霏发着脾气说,“先生,我不要让太子胜了,陈国必灭,我一定要他无功而返,除了先生,我不会让任何人娶我。”
浩瀚什么也没说,不曾拒绝也不曾给她任何承诺,凤凰,渝霏并非如你一般为情所困,她一向是知道她与浩瀚,自己是付出的那一个,也甘愿如此,你却不能,她爱的人,若是浩瀚这般不声不响,你的心便会结冰,你则不能再留在那人身旁,如当年你毅然离开须摩提梵境,离开梧桐与迦南。
浩瀚翻着你的三世书,在那片空白里陷入沉思,与你一同进入的迦陵频伽消失在你的三世里,究竟是何人将其取代,又是什么样的人能逆转乾坤,莫非是,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人,他是否也该去凡间看一眼,看看这变化无常的世间如今的样貌。
…
“迦南,再让厨房做些其他点心给你尝尝?”
宵风饶有兴致的想知道迦南究竟能吃下多少东西,柳生则早已目瞪口呆失了言语,迦南接过梵音海递的茶,“公子说大将军回都城时遇刺,说了详情吗?知道为何有人要行刺他?”
“迦南似乎很关心我那兄弟,他的武艺极高,莫说一人行刺,就是加上狱中的无双,我相信他也能全身而退。”宵风说。
迦南说:“全身而退是另一码事,有人要取你们的性命,你们都不想查明原因,就任由他人在背后放暗箭?这么路上还抓了一个不是”
宵风敲着手中的骨扇,诚然他也猜不出是究竟是谁与他们有着如此大的冤仇,找了天下最好的杀手来取他兄弟二人的性命,想来齐国若有这般胆识,也就不会将嫣嬅公主送来和亲,一众的想法在宵风脑中逐一走过,他说,“杀人这回事,放着别人总不会是杀着好玩,但是红泪极可能是如此,她行事一向怪异,你认为她不会做的事,她必上前一试,你笃定她非做不可的,她倒是不屑一顾的很。”宵风停了停,问,“迦南,以你对红泪的了解,她是不是这么个人呐。”
“不是。”迦南或许不懂人间的分分合合能将一人改变到如何地步,她相信,凤凰你不会,涅槃轮回使你变得更加通晓人性而非背道而驰,你而今行事全是违你的本性,迦南确信其中必有因,而且必与你看过的三世书相关,必与给你看三世书的人相关,北海帝姬。
你们仍在须摩提梵境时迦南就曾听闻她行事低调,不喜与天界往来,倒是在凤凰你下凡之前不久,天界的神族和水族定下了一门亲,当时北海的帝姬也不愿到九重天上来,还是请碧落之海的一位神仙替她回绝的,迦南会知这件事,也是因当时的说客是来自碧落之海,所以她多少留有印象。
倒是你什么也记不得了,这便是做人的好处,刻骨铭心的唯一,有憾无悔的那些,即便是不想忘记,最终也是要被短促的光阴抹去的。
大抵是从遇见渝霏起,你开始觉得世上冷的不单是月儿,连日头都透着凉,若世上再无宵风此人,就根本不会有凤凰落泪那档子事,你能继续过着你的逍遥日子,还是说…你得回到天上去,你不想呀,你不是傻子,心中明了,都从天上逃出来了,哪有再回去的道理,渝霏这个神仙总是藏而不露,你不知她是在助你还是另有所图,反之迦南那个尊者,明显没有渝霏聪明,却真真不会使坏,人分好坏,神仙应该也分参差的,你这笔买卖接的太仓促,总而言之先与宵风见上一面,不然岂不辜负了本该将他爱的死去活来的、你的、一片丹心。
第12章 第十一章
牡丹亭的夜又长又吵闹,叫你睡不安稳,特别是在你将身子扭得快折了之后,真想不明白,那舞娘是怎么编出那么些个让人像是被痛打一顿的舞姿,你的腰要现在还有些疼,习武多年你受过多少刀剑伤,都不若这几日来的辛苦,江湖上讨生活皆有不易之处,早知如此干脆去勾搭个王爷当个小妾什么的,该是轻松许多,也不必再回头去寻卖身契。
你正想着到外头去寻个安静些的地方休息,紫萝就在外头叩门,“丹梧,我进来了。”这姑娘真是话音刚落就推门进房也不等你应声,“你在干什么?”
你将跨出窗栏的脚架在窗台,侧弯身,说:“拉拉筋。”你本想笑来着,结果把自己一脸不耐烦全展现了出来,紫萝愣在门口,不敢进去,问你她是哪里招惹了你,惹得你这么不痛快,你摸摸脸,故作柔弱的扶着额,“我是乏了,头疼,紫萝姐姐,可是有事寻我。”
“不是,我是上来避避。”
“避?”你如个男儿搂着紫萝的肩膀,勾勾她的下巴,“又是哪个喝醉的官人,缠着你了。”
紫萝笑着推开你的手,这回还真不是什么装醉的客人,“这几日总有几个人东问西问的,看着像是官差。”
你听着紫萝的话,开了些门缝,问紫萝她说的是否是坐在拐角那桌席的客人,“是那边儿的人吗?”
紫萝走近看,“是,就是他们。”
“有什么不普通的,我看着与常人无异。”
“妹子,你从前究竟是在哪学艺,不会都猫在后院里给姑娘洗衣裳吧。”紫萝摸摸你的手,用力一拍,“瞧仔细了,坐最中间的那个,他脚上的鞋,那是穿惯了官靴的人才穿的,读书人喜欢轻巧的鞋子,穿脱方便,却不便骑马,生意人喜欢锦缎的料子,坐轿子鞋不沾地,显身份,练家子才穿的住重鞋,身上有功夫。”
你听紫萝的说法,才注意到比起姑娘的绣花鞋,你也是更钟意耐路的鹿皮靴,这些姑娘的眼睛真是够尖,你心中想以后哪个再敢小觑了红楼倚笑的生活你就送他们一程,也好叫他们早些投生下辈子长双亮些的招子。
“紫萝姐,我今儿真累了,想睡了,你自便。”你扭动着本就痛得像错位般的身子假意伸懒腰,动作忽然停顿,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把你骨头都泡软了,直想挨到床上睡到天亮。
“我看你的精神头挺好哪像累了的样子,不是还赋了两句消遣我的客人。”
“姐姐不觉有趣?”
“有趣倒是有趣,只是他们毕竟是不是咱们这种身份能招惹得起的主儿,你性子直,凡是都小心。”紫萝语重心长的提点了你两句,听见外面没什么动静了才出去。
凤凰,你想了很久仍是不明,如此一个心思细密、聪明伶俐的女子岂会不把自己最好的年华留在世间挥洒,反是将它送到了阴司大殿上,兴许她也同梵音海的姊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真是个好天,可我怎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你自言自语。
…
敢着好日子到宫中的沧岚总免不了被宵风问上一句,“柳岸又是给哪家的美人留住了。”
沧岚懒懒道:“你知还问!”
柳生想起对迦南解释说,“这柳岸先生是我家公子的一位门客,喜欢四处游历,但绝非好色之徒,他只观,不碰。”
“色即是空,他喜欢观表象空物,真是怪人。”
柳生抱着双臂试着丈量柳岸与迦南,哪个更怪些。沧岚此时酒劲正上,便说起了柳岸在牡丹亭想要与凤凰你结交的事情,众人听过无不哈哈大笑,尤其是宵风,大赞你,“聪慧,这姑娘真真有趣。”
迦南端坐在那儿,想了想,喔,原来如此,‘细雨梧桐清梦里,打点无尽相思语’说的是,‘公子想见我,做梦去。’能将这么一句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讲得这般有意境,在宵风看来,你与那柳岸倒也般配,身上有种他们没有的古怪,梵音海时常也会如此,最近他在迦南身上似乎也发现了,这世上应该确有凡人之外的人,他不会妄下定论说仙人妖人,他只是开始察觉在他身处的这一世里,有着许多本该发生的事,渐渐走了样子。
苦等了七日,你终于等到了宵风与嫣嬅的婚期,那个日子凤凰你不喜欢,太冷,你不喜欢在冬日里杀人,那样尸身销毁的特别慢,死尸的脸上还会发青,特别难看,“该不是什么江湖算命捡的日子吧,真够闹人的。”你看过发的皇榜,拿着嫣嬅给的令牌混在齐国前来道贺的队伍中一道进宫。
凤凰,在你不在九重天上的这几千年里,那里办了几件喜事,迦南也以须摩提梵境尊者的身份前去道过贺,但是凡间婚事张灯结彩的也让她觉得十分的新鲜,热闹有趣。
“母亲,这便是我与你提起的姑娘,梵音海的朋友。”沧岚在他母亲耳边说道,陈国的王后朝迦南看了看,又接连看了几次,怪事,她怎么也记不住这姑娘的长相,王后想把迦南唤到她眼前让她细细看清。
梵音海阻拦道,“王后这般岂不怠慢了正主。”
王后埋怨道,“怨谁,还不得怨你不引人家姑娘来与我见见,你母亲侍候了多年,又是宵风的乳娘,你们俩喝着一个母亲奶水长大,当年你娘亲临终时我答应她会好好照看你们兄妹,现在却只剩下你一个,我都不知将来到了地下,怎么与她讲。”王后说着叹气,又立即提起精神,“如今宵风成了亲,你也别耽误太久,你们修佛是好,把佛放在心中敬,不用挂在嘴上,香火不能断,你说是不是。”王后再看了眼迦南,“这姑娘虽不是什么绝色,但面相还是十分和善的,我挺喜欢。”
梵音海笑了笑,低声道,“王后,这些话我记下了,只是还请您,别与迦南说,她生在~幽僻之境,许多事她一时不解,不宜操之过急。”
王后愣了愣,寻思迦南得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