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宠爱在一身
虽然是这样,但耳畔仍旧会传来低低的呼喝之声,似乎两个人已经动气手来。
但是听又听不明白,看也看不真切,急得我几乎昏厥过去,最后终于自律之心崩溃,我决定拼着被二师兄骂也要出门看看他究竟怎样,总比这样胡思乱想替他担心的好,简直好像有猫抓着一颗心似的暴躁。
我松手,一鼓作气爬起来,跑到纸门边,拉开门。
高大的身影鬼魅般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
我伸手捂住嘴,掩住那一声将要出口的惊呼。
淡金色的袍子,胸前的流苏细细碎碎的闪动,我抬起头,对上二师兄平静无波的脸,眼睛扫了我一眼,重新垂下。
“二师兄,我……我是担心你,我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一看到他回来,我松了一口气,结结巴巴,赶紧辩解。
他不说话。
我心中有愧,无论我说什么理由,结果毕竟是我没有听他的嘱咐。
“二师兄,对不起……你骂我吧。”我垂下头。
他的身子一动,宽大的双袖展开,细长的腕子一动,向着我揽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二师兄向前一步,将我紧紧抱入怀内。
“二师兄?”我心头一紧,“你怎么了?”
“别说话。”二师兄淡淡一声。
他的声音似乎有点异样,我怀疑是否受伤了。
我挣了一下:“你是受伤了吗?那个人走了吗?伤在哪里?给我看看!”
他却抱紧了我,不让我动,头低垂下在我的鬓角边:“清儿,听话,别动。”那声音很柔和,又带点疲倦似的。
我心头一凛,只好放弃挣扎。
他的怀抱很暖,很舒服,起初我还紧张的趴着不动,后来觉得没事,就放松下来,渐渐的有点发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李端睿叹了一声,将我横抱起来。
“二师兄,你真的没事吗?”我迷迷糊糊的,还不忘问一声。
“嗯,没事。”他回答。
走到我睡觉的地方,他慢慢的跪倒在地,将我轻轻放在被面上。
“二师兄,那个人是谁啊。”我伸手擦擦眼睛,打了个哈欠,再问。
“是个,不相干的人。”
“他的武功很高吗?”
“嗯。”
“比二师兄你还高吗?”
“差不多。”
“比起唐少司呢?”
“这……”他忽然沉默。
我闭了闭眼:“二师兄,你别担心,如果你打不过他,叫唐少司帮你。”
好困,好困。眼前他的样子慢慢的在模糊。
一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忍不住想笑,睡也想笑。
“嗯,我知道。”李端睿慢慢说,“我知道清儿是为了我好。”
“二师兄,他走了吗?”
“走了。”
“那么……我睡了……”我闭上眼睛,终于睡了过去。
耳畔似乎响起淡淡的叹息,接着,便是悠扬舒缓的琴音响起。
期间,我仿佛醒来过几次,又重新睡下,但半睡半醒之中,耳畔那琴声,似乎从来都没有听过。
细长如春葱的手指,拂在琴弦上。
指腹的皮已经磨破了,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鲜血一滴滴,顺着指尖流下,滑上琴弦,落上弦身。
但是抚琴的人,动作丝毫都未停。
他从晨昏到子夜,从最暗的夜色笼罩到天边的黎明乍现,从来都没有听过片刻。
指尖已经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他脊背挺得笔直,双眸低垂,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比起这个……以前曾吃过的苦,应该更严重吧。
但比起以前吃过的那些苦,此刻,自己心头的苦……
绝对是没有人知道。
这一声声的琴音,一声声散出,都是他无语的心声。
如刚刚离去的那个人所说:
“放弃,真的是你的习惯吗?”
他只是淡淡的回答:“也许吧,但无论如何,我不想要去跟你争。”
而对方冷冷的笑:“这是你掩饰自己无能的借口吗,还是说你是在怜悯你要面对的对手呢?”
“瀛洲只有一个主君,而你,是最好的人选。”
“吾不知,是该说你虚伪呢,还是太过愚蠢的好,”那人面色一变,冷冽开口,唤道,“君皇……”
他拂袖转身:“昔日称呼,已经不复存在,吾不想再听。”
“真的不复存在了么,现在的你,唯一的愿望,就是守着里面那个人,如此庸庸碌碌一世到老,君皇,你这不争的性子,还以为自己有任何的胜算吗?”
“这个,跟你无关。”
“你真是幼稚愚蠢的让我觉得可笑。”那人笑一声,“今夜杀机渐淡,君皇,吾希望的,是公平一战,当你想要守护的那人离开之后,吾会再来!”
醉卧美人膝 第209章 凶器
第二天,入夜,李端睿替我把过脉,淡淡的说了一句:“现在差不多了,清儿,你可以准备一下离开了。”
我心中一惊,本来应该高兴的跳起来,但不知为何却是愣住了。
烛影下二师兄的脸有些半明半暗,我觉得他的手指搭在腕上,硬硬的,触感有点古怪。
忍不住举手握住他的手,放在眼底看。
但我还没有看到,他已经轻轻一挣,挣脱开去。
“二师兄!”我叫一声,不知说什么。
“清儿,明天你就可以离开,让二师兄为你再弹一首吧。”他转过身去,喟然长叹。
我茫然答应一声“好”,他起身,雪白的袜底踏过地板面,动作轻盈又优雅,看得我目不转睛,他拉开之门出去,复又拉上,人影已经端然坐在门那边。
耳畔响起一声“叮”,接着如流水般的琴音潺潺而出。
我将胳膊放在矮桌上,下巴压在双臂上,目光怔怔的听着。
这一曲,是什么名字,好像跟以前那些疗伤的曲子不大一样。
可是弹得却分明是极好的,一会婉转,一会悠扬,一会低沉,一会高昂,仿佛天边云卷云舒,仿佛海上潮起潮落,变幻莫测,旖旎华丽。
正听得入神,下巴在手臂上噌了噌,觉得有些异样。
我抬手,在下巴上摸了摸。
触手黏黏的,我放在眼底看。
一抹血红。
我惊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受伤了。但是……从来不记得下巴有受伤过,难道是不知不觉吐血?不不……也不是!我的目光慌乱向着手臂上看,手腕一翻。在二师兄刚刚把过脉的地方,两抹血痕。清晰如斯。
脑中好像也响起了一声“叮”的声音。
有什么交错纠结一起,我忽然明白这血从何而来。
我猛的起身,茫然站立一会,却又蓦地坐倒在地。
我想起昨晚上仿佛一夜都没有停过的琴声,我想起他毫无任何波澜,无悲,无喜的一张脸,从几何时,我没有再见那如斯纯真的笑脸,在锦乡侯府,他没有恢复神智之前,那灿烂的笑脸。
从什么时候起,我把那好看的笑容,丢失了。
我听着耳畔汹涌的琴声,忽然觉得这悦耳的琴声竟似狰狞,如利刃,一点一点割我的皮肤。
我想要叫一声“别再弹了”,却叫不出声音。
这真是一种折磨。
绝对是一种折磨。
我抬眼,望着纸门那边的那个人,怔怔地,一眼不眨的看着,他端然稳坐的身影,那么魁伟,优雅,好像一幅淡然的浅色画。
但是我却知道,他的心底是痛苦的。
也许这痛苦,比我所知,更甚百倍。
我伸手,在矮桌上一按。
我借力站起,摇摇晃晃,向着那边走去。
伸手……不过是一扇纸门而已,不过……如此。
我将手指搭上门边,提一口气,忽地慢慢拉开。
二师兄俯身琴边,手指拂动,十根纤纤的手指,指头之上,鲜血淋漓,琴弦上,琴身上,鲜血一滴滴,凌乱洒落,似红梅点点似心血。
而他仿佛未觉,双眸低垂,双臂微动,弹得行云流水。
走火入魔了吗?混蛋!
我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大喝一声:“不要弹了!”
“不要弹了!”
一脚将他面前的琴踢到一边去,俯身,握紧他的手腕,瞪着这双慢慢抬起来看我的双眼。
“清儿……”他仿佛如梦初醒,眼睛一眨,手下意识的捏成拳,似乎要藏起来。
血从手指浸润出来,一滴滴落在我的手腕上。
“李端睿,你疯了吗!”我扯破嗓子大吼。
“我……清儿,我没事。”他淡淡一笑,脸颊边酒窝出现。
“没事?没事?那么什么叫做有事?”我伸出另只手,将他的右手也抓起来,强迫他看。
十指鲜血淋漓,他握起来,鲜血顺着手腕蜿蜒而下。
“这……只是小伤而已。”
“你混蛋!”我打断他的话,不是他疯了,就是我疯了。十指连心,知道不知道,虽然不知这伤口从何时开始,但他每动一根琴弦,就好像刀割那么痛苦,当初少玄割了我手指一刀,我都痛不欲生,何况他十指如此,还日日遭受这般如刀割的痛苦,我这么迟钝的人,想都想得到,想都不敢想。他就这么……就这么弹了几天,他……
我怒视面前人。
他却只是淡笑着看我:“真的……真的没事,不会疼的,清儿,你放心。”
“你是个骗子!”我咬咬嘴唇,刚吼的太高声,嗓子哑了,低沉着声音叫,“不会疼吗?真的不会疼吗?那好,这么好,原来伤到手指是不会疼的?”
我将他的手腕松开,一扔:“我也试试看,怎么个不疼法儿!”
眼睛一瞥,望见旁边刀架上的白色长刀,我几步过去,将刀拿在手上,“铿锵”一声,长刀出鞘。
“清儿,你干什么,快点放下!那个不能玩!”他从地上爬起来。
“谁跟你玩!不过我想尝尝不疼的滋味罢了!”我冷笑一声,举刀向着自己的手上割去。
“不要!”他扑上来,牢牢捉住我的手,迫我松开那把刀。
“混蛋!放开我!”我吼着,拼命又踢又打,“你不是说不疼吗?我割了也没什么关系!你这个混蛋,骗子,蠢材,疯子!!!”
“我是,我是好了……清儿,清儿,快点松手……”他急着嚷,手上的血染红了我的手腕。
湿润的液体,这让人心痛的感觉,我忍不住手一松,长刀落地。
只听“噗”的一声,居然直直的插入了地面,进去半截刀柄。
竟然是如此锐利的宝刀。我双眼望着那柄插入地面的刀,再抬头看看李端睿,却对上他眼中若许后怕之色。
“清儿,你要吓死我吗……”他望着我,喃喃地,“这柄刀,吹毛立断,你若向着手上噌一下,这手立刻便保不住了,你……你知道这多危险吗?”
“我不知道!”我望着他,喃喃说。
他握着我的手,拉我到一边,才俯身,将长刀拔起来,手指一点,指上鲜血滴落在明亮如秋水的刀体,顿时消失不见。
“这柄刀,是凶物,出鞘之后,不见血,不能归鞘。”他叹一声,将长刀送回鞘中,重新放在刀架上,才转头看着我。
我垂下双眼,不去看他,后退了两步,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醉卧美人膝 第210章 怜心
“清儿,你去哪里?”李端睿上前一步,急急忙忙问。
我懒的理他,伸手拉门。
“不要孩子气,现在是半夜,你要去哪?”他闪身上来,捉我的手。
“滚开!”我厉声喝道,一扭腰避开他,同时狠狠一拂袖。
他向后踉跄倒退两步,忽然安静下来,双眸如水望着我。
我站在门口,对上他的双眼,烛光影动,那双好看的细长的眼,眨了眨,隐约有点悲凉的意味。一时不知向前还是后退。
他不再说话。
我心寒如铁。
无话可说。我垂下眼睛,转身拉开门。
“清儿……”他低低地叫了一声,似隐忍般,默默地说,“你要走,我不拦着你,可是……能不能等天明了再走。算是,二师兄……求你。”
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拼命地打了十几二十下。
我伸手按住胸口。
“你怎么了,是不是伤……”
他上前来,慌忙看我的脸色,又反手握我的手腕,静心切脉。
我浑身无力,呆站原地看着他。
他垂下双眸,心无旁骛地听脉。
我看着这张脸。
在峨嵋山的时候,我极少有朋友,李端睿算是极其稀少的一个。
每当我吃了亏,或者给别人吃了亏,我就会去找他,向他诉苦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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