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宠爱在一身
皇太后一声叹息。
我闭上眼睛,扶着佛堂的墙壁,倒在地上。
“玉营道,您怎么了?”巡逻禁军经过,慌忙过来搀扶我。
我挥挥手。
他们担忧地看着我。
我扶着墙壁起身。
佛堂门口人影一晃。
“凤……凤清……”
少玄出现那边,脸色变了又变。
我转身就走。
“凤清。”身后脚步声响,“你听朕解释,凤清!”
“解释什么?”我停住脚步,望着他。
“朕……朕真的,是喜欢你的。”
“皇上,这些跟我,没有关系。”
我冷笑一声,推开他手臂,转身向前。整个人轻飘飘的,每踏出一脚,都好像站在云端上,那么的不真实……原来,一切都是他的骗局。
现在想来,应该是从最初的相遇,他便一直都算计并防备着我,一直到现在。
秋震南说得对:我迟早要后悔。
但我当时就好像一个一头扎进了口袋的死耗子,一心的想要寻死,旁人无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除非,我自己发现我所追寻的这一切有毒,除非如此。
而少玄……
你可知道……
在我心中,从未想过要跟你玩什么。
禁军巡逻,寂然无声,默默躬身,侯我走过。
天地也仿佛无声,都在看我的笑话么?
我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你,我从什么时候起淡忘了你,曾几何时,我以为我何其有幸,靠我喜欢的人那么的近,我曾抚摸过他好看的眉儿眼睛,鼻子嘴巴,我曾感受过他馨香的呼吸在我的颈间,我曾聆听他美妙的声音在我耳畔,起码我曾经如此……
我不后悔,少玄。
但是,那些,真的真的,只是过去,只是过去。
你不应该,这般对我,不——应——该。
…………………………
次日。
我上大殿,我跪倒在地,陈述自己不能领兵之理由。
理由是理由,不过烂得很,我说我身染重病。
百官一片哗然,但看我面色,却都不禁信了几分。原来,有时候不需要特别的伪装,都可以叫人信服。
我想起来那日,少司就站在少玄那边,他看着我,冷冷地望着我,因为我不信他,我不想站在他那一边。
我跪下,磕头:“臣,告退。”
我起身,不顾礼仪,转身身着朝日大殿门口走去。
“是朕不对!”背后,忽然响起锉锵的声音。
我的肩头抖动,停了脚步。
百官鼓噪,不知发生何事。
“是朕不对!”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也越发大了,“是朕疑心太重,辜负了凤清你!是朕权位熏心死要面子,才会犯下大错,朕一直心内有愧却不敢向你坦白,如今,我认错,我求饶,凤清,是朕不对,请你……再给朕一个机会!”
我呆立了半晌,终于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向外走。
“如果是少司呢,如果是少司求你呢?”他忽然提高声音。
我蓦的站住脚。
如果是他?
………………………………………………
我眨眨眼睛。
文武成官一片哗然,继而一片默然。
我站在原地,抬头看从门口射进来的阳光,如此刺眼,于是眼泪哗啦啦流出来。
如长河汹涌,我看不清面前景象。
“我问你。”我扶着门,“你是要我替你出征,还是……其他。”
“先别急着回答。”我说,“鱼跟熊掌不可兼得,皇上,选一项吧,考虑清楚,选一项,我所能做到的,我愿意做到的。”
沉默。
良久。
百官都站成了雕塑。
我听到身后的人,慢慢的冷静下来,他说:“出——征。”
我不回身,淡淡说:“臣遵命,这也将是臣,最后为舜都一战。”
手用力按在门框上,我踏步,出门。
………………………………………………
从什么时候,习惯了有她的存在。
皇帝坐在清冷的大殿里,提笔,批改奏折。
他的表情极其严肃,一张青春的脸,很好看,曾有人赞当今天子惊才绝艳,天下无双。他也知道自己是真的天下无双。
所以对一切留在他身上的惊艳眼神,都不在意,何况,是那么一个脏兮兮的,江湖女子。
结果,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自己身前出现。
结果,居然有那么多人喜欢着他。
结果,自己竟然也不知不觉习惯了她的存在。
结果,他居然还很得意的以为,他对她的顶点温柔,不过只是,笼络住她的手段而已。
结果,最后的结果,他把自己,绕了进去。
好可笑,好可笑啊。
皇帝望着眼前的折子哈哈笑了起来,笑得癫狂。
奏折上,反反复复被他写着无数的字,其实他们只是同一个名字而已:凤清,凤清,凤清。
本来,她是属于自己的。当初她看着他的眼神,他知道,他全都知道。可是,他仍旧一次次地扔下她不管,他只是认为,这种人,随手一抓一大把,但是他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他遇到的,只有一个她,于公说过:天底下独一无二。少司说过:臣弟只要她。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那么说,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了不起。
皇太后说他是装出来的,一切都是为了打击少司的手段而已。表演的时候,他的确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赞自己表情到位,他赞自己心疼都心疼的很到位,可是天知道,天知道啊,他是真的为了那个女人,动了心了。
不然,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会想到她,想到她的时候心又会觉得痛?
老天,在惩罚朕。
朕废黜二皇叔,朕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朕眼睁睁看自己的兄弟跟亲父王互拼丧命。
“宣玉凤清来,宣她来!”皇帝忽然站起身来,拼命地把桌子上的东西胡乱摔倒在地,又冲上去用脚狠狠跺下去。
大殿外一阵骚动。
朕要见你……
朕一定要见你!
朕……
皇帝忽然觉得胸口发闷,有什么突地涌了一来,他下意识伸手捂住嘴,却发现一手的鲜红。
“这是……朕的血吗?”
皇帝笑得眼泪流出。
……………………………………
深邃与甜蜜 第266章 断簪
被人唤醒了,不是件叫人高兴的事,尤其是对方说要见我的人是当今皇帝。
于是这份不高兴立刻变本加厉。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我的君,我尚是他的臣。
我很快收拾妥当。
赤龙殿内一片狼藉。
皇帝站在一堆奏折之中,背着手站着。
“你来了?”他低声。
“臣……”我要躬身,他一摆手。
“今晚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皇上请讲。”
“能不能,留在朕的身边,陪着朕。”
“皇上,”我叹一口气,“今夕已非昨日。”
“誓言终究会变吗?”
“皇上说的很对。”
“你的心里,只有少司?”
“曾经,也有过您。”
“你是在安慰我。”
“实话。”
“我丢了你了么,凤清。”
“不。”我摇头,“是凤清,找到更好的。”
“可是他已经死了!”
我望着他,忽然一笑:“我,也会死。”
“不要!朕不要你走。”他走过来,赌气一样拉起我的胳膊。
“皇上,请放手。”
“你为什么不叫我少玄?”
“少玄。”
“朕真的没有办法留下你?”
我不回答:“臣告退。”
我转身走。
“朕会死的。”他忽然说。
我侧过头,重又向前。
“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只要你踏出这里,我就会死在这里!”身后,是他的声音。
我停住脚。
“凤清,你相信朕,这是朕第一次……”
“皇上。”我叫一声。
“朕在。”
“你不会死。”我冷冷地说。
“你……你说什么?”
“你不会死。失去一个人你死不了,只是那种感觉会生不如死而已,只要过了这段时间,你会痊愈,且更坚强,甚至会将我抛诸脑后,下一次见面宛若陌生人。任何人都有这种能力,皇上,你会更强。”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宛若利刃,一点一点将那个人刚热起来的心剖开。
“你拒绝我?”
“是。”
“你不相信我?”
“我只是相信人会更自私。”
“如果是这样,那么,你忘了他没有。”
我梗住:“他,是唯一不同。”
“唯一不同……”
我不语。
“你……可以走了。”他冷冷地。
我拔腿就走,一丝留恋都无。
“只是,你会后悔地。”
背后冰冷的琉璃地面上,是那个人也已经变的冷了的声音。
对不起。
我默念着,走出赤龙殿。
你不会死的。你并非爱我,只是猎奇,纵然你爱我,你的爱,能比的过我同少司吗?少司生死未卜,我尚且苟活,说什么死?你么,你是九五至尊,明白什么是轻什么是重,你有更长的路要走,你有更好的事要做,你有更多妃子要宠幸,你有这天下。
为何轻易该死?
我快步拐过空洞长廊。
两壁的侍卫一一身我行礼,我含笑致意,走得沉稳。
皇上,你人那样的吧……
我向着侍卫以手示意免礼,抬脚,下那白玉阶梯。
“会死的,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你会后悔的……”
那声音忽然从我心头响起,惊悚的我浑身颤抖。
我抬起头向后看,却不防脚下一滑,我顺着阶梯倒下去,骨碌碌滚落在地,跌的浑身如散了架子般。
但是,犹有一声清脆,在身边响起。
我低眉一眼,顿时浑身麻木。
那根簪子……
那根玉簪子……
断了,断成两截,就在我身边。
………………………………
我怔怔地盯着那白玉簪子发愣,端口处的晶莹闪烁,衬着地面的雪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为什么,我还戴着它。
为什么,它偏又断在今夜?
……………………………………
眼泪哗啦啦落下来。
“将军,将军你怎样?”侍卫们扑过来,将我扶起。
我一把抓住玉簪,跳上台阶,发疯一样向着来路而去。
不是的……他不会有事,我这般回去,不过是庸人自扰,自讨没趣,方才明明很痛快的拒绝他了,如今回去,算是什么意思?
但是,我放心不下,如果我不回去,我将……
后悔莫及?
……………………………………
我一口气狂奔到赤龙殿门口:“皇上!”大叫一声。
龙案后,那个人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睛之中透出哀伤的表情。
他没事……
我咽下一口唾沫,放了心,同时,想要退回去。
“凤清……”哽咽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力。
我的心砰地一跳,透过阶下达到御座的重重雾霭,我看到,在唐少玄的胸口,赫然绽放一大朵耀眼的血色花朵。
那种娇艳的颜色。
“少玄!”我尖叫一声,疯狂地向着那个跑了过去。
用力扶住他,低头,检查他胸前伤口。
“我带你去太医院。”
“不要。”他拉我的手臂,“不能去,不能给人知道。”
我心一酸,对上他的双眼,重又移向他的胸口。
刀身还嵌在肌肉之中,我一咬牙,将他胸前的衣裳撕开。
里面白色的中衣跟里衣都被血染透,那种颜色,格外触目惊心。
“你怎么这么傻。”我撕着衣裳,看到那伤口,忍不住觉得周身冷气冒出,差一点,就刺伤心脏。
他换气着,手抓住我的手腕:“朕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是,我应该不回来,就让你这么死了算了。”我恨声说。
“其实,朕还怕死的,”他苦笑,“方才,都想要叫人,可惜,人都被朕赶跑了。”
“少玄。”我按着他肩头,“这刀子,我要替你拔出来,会很疼,你能忍吗?”
他望着我,点点头。
我咬咬牙,右手握着刀柄,用力,刀已经离体。鲜血疯狂喷涌而出,少玄低低地叫一声,听出是忍着的,脸色顿时雪白一片,毫无血色。
我手起,在他胸前边点几个穴道,将血止住,这才匆匆出门,唤了两个飞扬营士兵,让他们去飞扬营把我的小箱子尽快拿来。
那个箱子里,是我上次伤了手,去太医院找太医要的,里面藏着很多有用的金创药。
很快箱子回来,少玄的嘴角也变得灰白,我手忙脚乱将金创药上在他的伤口上,他顿时又咬牙低低忍痛。
一切弄好之后,我将他的衣裳拉好,扶着他慢慢地身着照龙殿走去。
如此,一夜未眠,只看着他,观察也有无发热之类迹象。
他每每自昏睡里醒过来,看我在身旁,都会伸手握着我的手。
间或会露出淡淡一笑。
除此之外,连多余一声呼痛呻吟都无。
少玄,少玄,该怎么办。
没想到,你竟也有这么激烈不顾后果的一面。
但是你跟我,是永远的不可能,永远,永远。
替他拉了拉被子,又拿来一杯水,用纱布沾着,替他擦嘴。
干裂的嘴唇慢慢地恢复润泽。
一直到窗棂上透出明亮的光,新的一天到来。
我派人去请于若虚前来。
不过会,厂公悄无声自进了照龙殿,一看少玄的模样,立刻上前替他把脉,掀开被子看了看伤口,忽然紧张起来的脸色才缓和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到我跟前,低声。
“是……是皇上自己错手。”
“真不是你干的?”
“厂公,我会做出那种事来吗?”
“嗯,我是急糊涂了。”他叹了一口气,“皇上这脾气,也真是怪了。”
“厂公,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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