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宠爱在一身
我忽然很想打自己耳光:事到如今,我哪里找两人住宿的银子去?
可是骑虎难下,总算找到一个客栈,店老板看看我们两,说道:“一间房,一两银子。”
我大喜,恰恰够了,老天总算未曾将我遗弃,不料忙忙地付钱完毕,少玄说:“可还有另外一间房间?我自小睡眠不好,需要一个人睡,若有旁人在边上,便会极为不安稳。”
我瞠目结舌,愣在原地,蓦地又想到一个问题,是了是了,我虽然做男装,实是一个女子,方才只顾听闻钱两够了,狂喜上了心故而忘了,竟少玄这般一说,倒是提醒了我。
于是我趁机说道:“这个,少玄,你先上楼去好了,我另外寻找住处。”
“这,使得么?”他略略沉吟,低眉温柔地看我。
“自然。”我微笑,“去吧,好好休息。”
“如此,为兄先上去了。”他眉眼儿里都是好看的笑,冲着我淡淡地行礼,旋即转身,在小二的指引之下,那大袖飘摇之间,已然上了楼。
我掉转头,看着老板,很是诚恳地问道:“老板,能否打个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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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店里将剩下的碗洗完,我在小二哥的带领下,回到我所要休憩的房间。
那是一间柴房。
柴房,又见柴房。
一只小老鼠若欢迎似的,吱溜一下从门左边窜到右边,唧唧叫了两声,便钻进了柴草堆里不见。
我笑了笑,对此十分熟悉,自打在峨嵋派的时候,我就经常被罚睡在柴房,本来以为下山了,就摆脱那种命运了,不料歹命就是歹命,呵呵,我认了。
如果不是用在厨房打工做交换,恐怕今晚上我就要露宿街头了,如此想想,柴房也很是不错。
我搬了一捆柴草,稍微整理了一下,把我的小包袱放在上面,倒头睡了下去。
在梦里我梦见了秋震南。
他手持长剑,火冒三丈地追杀我。
“玉凤清,你给我拿命来!”他疾言厉色地大叫。
我鸡飞狗跳地逃窜:“救命呀救命呀!”两人跟戏台上唱戏似的,你来我往,半推半就,做着架子。
最后,眼看他的长剑要刺入我的胸口,忽然之间,一只老鼠跳上了他的手腕,一口咬下。
秋震南惨叫一声,败退。
我指着他哈哈大笑,极为得意,继而从梦中笑醒。
一只老鼠爬在我的胸口,瞪圆了小小的双眼,正盯着我看,似乎正在考虑咬我一口的可行性有多大。
“唉,耗子成精了吗?”我叹一口气,伸出手想要招呼这珍贵客人。
那老鼠见我动手,即刻跳下我的身子,很灵活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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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老鼠的影子我瞅过去,一眼看到一丝光亮从门缝里透了进来。
莫非是天亮了?
我吃了一惊,赶紧起身,将浑身上下的草沫子拍了拍,打扫干净,方提起我的小包袱,打开柴房的门,走了出去。
我不想让少玄在找我的时候,发现我睡在柴房。
那样的话,他也许会觉得不过意吧。
站在清晨的阳光里,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告诉自己:玉凤清,你是一个全新的人了。
新的环境,新的朋友,新的人生,等着我一步一步,踏出雄图,多么美好。
努力在脸上笑出一个笑容,我仰起头,张开双手,清晨的太阳,很温暖。
而当少玄的影子出现在客栈门口的时候,他明媚的面色让一天的阳光都黯然失色。
他笑着招呼我:“玉兄弟,早!”
我呆呆地笑了。
看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我全然忘了昨晚睡柴房的事,甚至……有种已经沐浴在幸福之中的感觉。
第一卷 身如不系舟 第七章 受伤
7受伤
敲锣的事儿,让少玄负责。
他提着锣鼓,铛地敲了一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路过的走过的千万不要错过……”
我满意地看着他,孺子可教,他学的可真快,简直如一个专业的卖艺者。
我挽起袖子,在原地做热身运动。
也许是他脸上的笑太明媚,所以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当场子外聚集起了相当多的人数之后,少玄把锣鼓一扔,急不可待地催促我说:“开始吧?”
我含笑点了点头。
他便四处张望,自来熟一样找了个不错的角度,站定了,像昨日一样伸开双手。
我站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手里握着七柄飞刀。
站稳,瞄准,“嗖嗖嗖!”刀刀无虚发!
场外观众的掌声如雷声震响,少玄乐得露出雪白牙齿,笑,转身将墙壁上的飞刀取下,孩子一样跑到我身边。
“玉儿,让我也试试看吧!”他看着我,说。
“试试看?”我不解地问。
“我也想要像你一样……”他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腼腆,看着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你是想要射飞刀吗?”我恍然大悟。
“是呀!不知道有没有人敢做我的靶子,我从来没有练过这种……”
我的心蓦地提了起来,问道:“你以前练过功夫吗?”
“练过呀!”他满口应承,腿向后一撤,双手握拳,在胸前摆出驾驶,随即身子后翻,大袖飘扬,腿脚麻利,一字马竟也做得,不错不错,单论样子来看,无可挑剔,一举一动,姿势优美之极,同时引得周围的人一片轰然喝彩之声。
我也忍不住跟着拍了两下巴掌……但是,总觉得有点儿中看不中用。
“少玄,弄不好可是会死人的。”我提醒他,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人命关天,可不能让他胡来。
“玉儿,你不相信我吗?”他看着我,头半垂着,双眉微皱,双眼瞪得大大的,略略向上的姿势看着我,半带着一丝委屈似的。
在此刻,他就好似个孩子。
“可是……”我愁眉苦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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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之后,我站在方才少玄站过的地方,伸开双手,直直地站着一动不动。
“少玄,要小心呀!”始终是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对面十步远的地方,少玄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放心吧,我可以的!”那两缕卷发在他额间,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地跳动。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生涩动作。
忽然很想猛抽自己:我现在的举动,好似一个砧板上的鱼,在等着人宰割。
我怎么会做出这么无聊无理由傻不楞登的事儿呢?
“嗖!”就在我神思恍惚里,第一柄飞刀到了。
我呼吸一停,感觉头顶一阵凉风,接着,周围的人雷声般叫好。
我镇静心神,调动浑身神经努力感觉了一下:不疼!
狂喜!
少玄!好样的!我差点儿喜极而泣,用鼓励的眼光看着不远处的少玄。
他不言不语,脸色似乎有点阴沉——难道是我的错觉?
接着,第二柄,第三柄,第六柄飞刀都已经射出,全部都是安全的!
我大喜过望,没想到我竟然低估了少玄的战斗力,他身子略略前倾,宽宽袖子展开,如展翅的大鹤,双眉微皱,眼波宁静,优雅又冷酷,若不是当靶子中,我定要跳起喝彩。
而就在我警惕全失之时,变数生了,第七柄飞刀到了……这是飞向我左边腰下的一柄,当这飞刀掠来的瞬间,我仿佛看到少玄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冷的笑,那笑容似暑天里的一丝寒冰,冷冷地沁入我的眼底,微微有些刺痛。
当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想要看看他的脸的时候,眼前却已经没了人。
少玄呢?我张目四顾,急切找寻那洒然身影如怕失落珍宝。
而就在我的左腰之上,传来一阵钻心刻骨的疼痛。
鲜血滋滋地冒了出来,似喷泉似水流,如一曲欢快的歌。
周围有人发出尖叫,声音高亢尖锐,端的内功深厚。
头顶渗出冷汗,我低头,望着自己腰间冒出的鲜血,起初还不敢相信,伸手捂上去,热热的,像是滚热的河流般,窜过我的手指,滴滴滴落在干枯的地上。
那是我的血。
从伤处流出来的,热热的血。
阳光依旧很暖很暖,晒得人快要融化。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一刻我的心,冷的就好像是生生的把这颗心剖了出来然后放在冰水之中,发出“叮”的清脆一声。
我想……那大概是什么碎裂的声音吧。
第一卷 身如不系舟 第八章 重病
8重病
我牙齿一咬,手上用力,拔出飞刀。
我伸手将腰带解下来,重新包扎在受伤处,扎紧,想要趁机勒死自己的模样。
我有条不紊地做着一切,面上微笑。
然后,把飞刀收起,将地上的钱币收起,抱拳,向着场外等着看热闹的人群,朗声说道:“今日演出已毕,多谢大伙儿捧场,山水有相逢,咱们明日再见!”
人群散去。
阳光下,一滴汗水从额头上滑落下来,挂在我的睫毛上。
我脚下一个踉跄,用手扶住墙壁,十根手指,全都在簌簌颤抖,这滋味只有我知道。眨眼瞬间,汗水渗入了眼睛,顿时泪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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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玄少玄少玄……
我在你面前,惨败如斯,狼狈如斯,太美的梦,果然是很快结束且易醒的,我明了,我明了。
迅速地在心底挖了一个坑,然后把这个绮丽明媚的名字深深地深深地埋了进去,把土堆上,一层又一层,厚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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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踉踉跄跄,回到客栈,店老板笑容可掬:“小兄弟,又回来了?”见我脸色不对,才问:“你这是怎么了?”
“有房间么?”我问,冷汗涔涔落下。
“有有!”他点头如捣蒜,又试探着问:“昨晚那位少爷住的地方,今日还没有客人入住,小兄弟你看……”
我的心一动:“就要他了!”
“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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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老板要了一盆热水,入了房间,先忙忙地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幸好,只是将肌肉给刺破,没有伤到紧要的内脏,我长吁了一口气,略略放心:看样子我命果然强悍。
呆坐了一会,心便不安稳起来,张目四顾:这就是他曾住过的地方?我伸出手抚摸过古旧的床围,他的手指也曾触碰过么?我躺身倒下,却又触电般爬起来——这里似有他身上的味道,淡淡地,略带点苦涩般的味道。
这激烈的动作将腰间的伤口撕裂,屋内无人,我因此可以大声呻吟,然后笑自己神经过敏。
我愣愣地坐了良久,才有重新躺下,心甘情愿,让自己沉浸在那种隐秘的味道里面,呼吸之间,他深入我五脏六腑,缠绵辗转,然后化为乌有,也许是已经沉浸在心底,也许是彻底的被消灭,至于真相究竟是如何,我不知道。
我一直躺到了夜幕降临,小二进来替我点了油灯,顺便问我要否下去吃饭,我道了谢,说自己不饿,他看我的眼神于是就多了一点异样。
待将他打发走了,我却再也睡不着,便在屋内徘徊,无意中走到窗口,将那两扇虚掩着的窗户略略一推,目光向外看去,刹那间,我好似一个见到了险情的刺猬一样,浑身的汗毛好似倒刺般竖立起来。
仿佛坠入冰谷,仿佛浑身赤裸地立在冰天雪地里,我浑身僵硬,毛骨悚然。
窗口所对的,赫然正好是后院的柴房。
向右边一瞥,便是客栈大门口。
很是一个风景绝佳的地方。
如果有心人站在这里,这两处的活动,将清清楚楚,尽入眼底。
半晌,我才蓦然倒退,心头郁闷之极,血气翻涌不已,便好似吐出一口血来才觉得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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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起昨晚——
我从厨房打工而回,被小二带领着入住柴房,我那般喜滋滋地,推开柴房的门,胡乱收拾一通。
早上,我站出来,心怀喜悦地告诉自己:将是全新的人生,全新的玉凤清,因为我有个全新的,不同凡俗的朋友。
但彼时,我的朋友,他是否如我今日一样,站在这窗前,不动声色地观察那些可笑的场景,宛若一个心怀叵测操纵全局的幕后者,嘴角带着冷冷的笑,如那在卖艺场上刺痛了我双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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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我熬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
将桌上的凉茶咕嘟咕嘟一气儿喝了大半壶,才觉得心头上的火气消了些些。
伸手摸摸额头,照旧是滚烫的,如一个火炉。
但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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