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挽春风杨柳枝 作者:绿墙山(晋江2013.03.26完结,武侠)
“只要再给属下一次机会,我一定将江小城——”
“江小城不能死!”夜叉突然提高了声音,“你擅自对她出手,若真将她杀死,我此刻必不留你性命!江心月和江小城都必须活着。”
冷汗顺着脊背流下,宁远还是不敢抬头,只能连声道:“是,是,都是属下的错。但是江心月……”
“她还活着,凭你还杀不了她。”夜叉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
“主人的意思是……死遁?”
夜叉没有回答。
宁远也不敢再问。
玉行香却道:“既然江小城不能杀,那么烛影摇红……”
“不急。我们在找十君子,只怕了尘庵也在找,到时只要将他们一举拿下,一切都还是我们的。”
“是,属下明白。”
“你与宁远全力查探其余‘君子’的下落,其余的事都不必管了。”
“那杨柳春风堂和了尘庵……”
“我自有安排。”夜叉一扬手,闪电般掷出一物,宁远反手接住,是一只瓷瓶。“此乃接骨灵药,你若少了左臂,只怕连江小城都打不过。”
“属下知错,谢主人赐药。”
宁远抬起头时,纱帐外早已没有人,那夜叉鬼来得轻悄,去得也无声无息,轻功之高内力之深已是世间罕见。
直到夜叉走了,玉行香才吐了口气,此时也没了狎戏的兴致,只顾着用手帕擦去额头汗珠。
“都是你惹的祸!”她嗔怒道,拧着宁远的耳朵,“若不是你去找江小城的麻烦,主人何至于如此动怒!”
宁远皱紧了眉头:“我真是不明白……主人之前明明下令伏杀江心月,后来为何又改了主意?”
“你莫管那些,只管好好为主人办事,不然……哼哼。”
回洛阳的路程就在与秦碧如的说笑中过去,每日打尖住店时会与穆山溪说上几句话,但对于楚蓠,小城始终远远躲着,不敢面对。
或许就像秦碧如说的,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却不喜欢你,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怨不得别人。楚蓠喜欢她,也不并不意味着她欠了楚蓠的情债。她或许是欠了楚蓠许多人情,毕竟他帮了自己那么多,但人情债却与情债不同。
——我们还是朋友。小城对自己说。我们以前是朋友,以后也还是朋友。他会遇到更适合他的女子,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那才是他的姻缘。
她就这样想着,一路也就到了洛阳。
车子停在杨柳春风堂的后门外,巷子有些狭窄,两架车马只能前后停着。小城与秦碧如跳下车来,法贤和尚就过来拉过小城,悄声说:“我家公子请姑娘过去说话。”
小城看看楚蓠所乘那辆车,又看了看秦碧如,正在犹豫,碧如便会意道:“我先回去跟少东家和平姨报个平安。”说着一转身就闪入门内。小城暗自叹了口气,只得一步一步向楚蓠那边挪去。
走过穆山溪身边时,他正在一匹枣红马前抚摩着马鬃,看见小城就忍不住嘟囔道:“天底下好女人那么多,真不明白他怎么就……”
小城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是这样想的么?
挑开竹帘,只见车内摆了许多软垫,楚蓠跌迦而坐,正在运功行气。小城不敢打扰,就摒了呼吸在帘外看着他,看他神色安详,看他眉目如画。
“你何苦躲着我。”楚蓠突然轻声说道,却还是闭着眼。
小城只得讪笑,钻进车里放下竹帘,却还是不靠近他。“我不躲着你还能如何呢?你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你我之间,有如云泥。”
“可你从前并不如此。”
小城想了想,缓缓道:“我师父说,情爱乃是世间最令人痛苦的事,若是朋友之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了。”
楚蓠睁开眼睛,向她招了招手。小城迟疑着还是凑近了些。
“你不必担心。我就算喜欢你,对你好一些,多帮你一些,也终究是不能和你在一起的。我身上的毒随时都可能发作,我又怎么忍心让我的妻子守寡?”
小城鼻子一酸,眼底有些湿润,“就算我们只是朋友,我也希望你能够好起来,也许等我们抓住那幕后之人,那人既然能下毒,也许也会有解药……你会好起来的,会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到时……到时我还会向你讨一杯喜酒喝。”
楚蓠笑着抬起手,指尖的暖意如春风里摇曳的淡绿色柳梢般轻柔地拂过小城的额角。“真是个傻孩子。我若是得了解药,莫说少堂主,就算林堂主亲自来找我要人,我也断断不会将你拱手相让的。”
小城一愣,几乎是吓住了,没想到楚蓠这样的谦谦君子,也会说出如此任性的话来。
然而楚蓠又做了一件更让她诧异的事。
他靠近了她,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本可以避开,却又不忍心。好在楚蓠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将手掌放在她头顶,道:“莫怕,以后我都不会再如此了。我们还是朋友,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无论是我还是山溪都绝不会推辞。你就当做我从没说过这些话,好不好?”
“……好。”
她说完,转身跳下车去,再不反顾。留下楚蓠独自在车中,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31
31、春江月色,柳暗花明 。。。
第三十一章:春江月色,柳暗花明
江小城进了杨柳春风堂,园子里几乎见不到人影,她想起秦碧如说这段时间杨柳春风堂忙于应对一刀斋的挑衅,将许多人手都派了出去,难怪这里如此冷清了。
此时已是傍晚,春风阁的生意大约已经开张,平雪初想必还在那边张罗,她不便过去,便径直向谢春红的居所走去,却正好遇到一个捧着食案的小丫头,见她回来,惊喜得险些跌落了手中的东西。
“城姑娘……你可算回来了!”丫头颤声道,“你回来便好了,少东家这些日子忙里忙外,几乎彻夜不歇,可、可真是苦了少东家了!”
小城听她如此说,心里满是愧疚,急忙问道:“少东家现在何处?”
“他正在书房,吩咐我们不见客,不过城姑娘你……”
小城看了看她手中的食案,道:“这点心可是送去给少东家的?”
“正是。”
“不如我替你送去吧。”说着便从她手中接了过来。
“这……好吧。”丫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手,“只是少东家这几日……脾气不大好,大约是太累了,城姑娘切莫介怀。”
“这是当然。”
小城接了食案,就向书房走去。她推开门,只见书案上堆着不知多少卷宗,有个人影在后面时隐时现。听她进来,谢春红头也不抬,只是说:“把东西放下吧。”
这声音真是许久不闻了。小城心里有些开心,走过去,把茶水放下了,又替他斟了一杯。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手中的书卷,密密麻麻许多字,也不知写的是什么,他翻得很快,像是在找些什么,偶尔看到了有用的记录,就随手抄在纸上。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谢春红像是突然发现她还没走,便道:“怎么还不走?我应该已经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小城有心捉弄他,便捏着嗓子答道:“少东家,天色也不早了,今日不如早点休息吧。”
谢春红像是根本顾不上抬头看她,还是快速翻着书卷,冷冷道:“不用你多嘴,下去,否则按门规论处。”
“哦?按照门规,我该当何罪呢?”
谢春红有些恼怒了,愤然搁笔,把书卷往桌案上一推,一面抬头一面斥责道:“当真是我平日对你们约束不力么?竟敢——”
他终于看清了小城的脸,那句话也就定在了嗓子里。他脸上神色变换数次,像是惊诧,又像是欣喜,连声音也有些颤抖:“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小城笑了,这才仔细打量起谢春红。原本绝色倾城的一张脸,这些日子来竟憔悴了不少,眼眶发青,脸色也很难看,嘴唇更是没有血色。她想起上一次见到他,他还是一副唇红齿白的样子,心里不觉就难过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相比起谢春红风华绝代的时候,她却更在意他心力憔悴的模样。心底轻轻地刺痛了一下,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谢春红像是从她的目光中察觉了什么,扶着额头苦笑起来:“你平安回来就好。前几日堂主飞鸽传书,说他正在回来的途中,此后有他主持大局,总好过我们几个毫无头绪地乱撞。”
一想到还有许多事要做,小城不禁头大,赶紧摆手道:“那些事还是缓两天再说吧,我知道的越多,心中谜团就越大。”
“好好好,我这就去让厨房做几道好菜,这阵子也太过忙碌了,是该好好吃上一顿,大家放松一下。”谢春红随手揉了揉小城的头发,抬腿就想往外走。
小城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谢春红脚步一顿,缓缓转回身看向她。
“对不起,”她声如蚊蚋,“都怪我擅自跑出去,才被宁远所擒……”
只见谢春红剑眉一挑,抬手捏起她的下巴,笑道:“既然知错,让我再亲一下可好?”
“无耻淫贼!”小城动怒,后退一步,剑光一闪,烛影摇红已出鞘。谢春红早有准备,身子轻轻向后一跃,剑锋只削下一小片衣袖。
“好险好险。”谢春红还是笑嘻嘻的,身法却是不停,人已经向后跃出了屋子,兀自远去了。
小城这才收了剑,脸已经羞得通红,她抬手摸了摸脸颊,只觉得手好冷,脸却发烫。
她又起自己当时跑出杨柳春风堂的原因……唇上似乎还有温存的触感,她不知道谢春红为何要那样做,那时她也只是有些惊吓和羞愤,可此时却不禁红了脸,心跳也比平时快了几拍。
突然想起师父曾说,情之一字,谁也教不会,可若是在某一日突然动了心,却也是谁都拉不回来了。
——师父啊师父,难道我喜欢的人竟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当然知道谢春红对自己很好,但他对杨柳春风堂的每一个人都很好。他本就飘忽不定,时而温柔多情,时而奇诡莫测,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十句也有九句半当不得真。更何况……更何况他明明是个男人,却生得比女人还美,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初识之时谢春红是如何男扮女装把她骗得团团转。
可世事往往就是如此。楚蓠那样高贵的世家公子,她喜欢不来,却偏偏对这个行止荒唐的谢春红动了心。
小城用双手拍拍脸,自语道:“你要勇敢些,喜欢就是喜欢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什么对与错。他若是不喜欢你,也怨不得他。”
——可他若是喜欢我呢?
“林堂主!”
却听屋外一声清吒打断了她的思绪,那是个女子声音,带着几分怒气和冷傲,清凌凌道:“我早已说过,此事无论如何不许你将她牵连进来,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听见这声音,小城身子一颤,突然什么都顾不上了,跌跌撞撞冲出门去。
堂屋前,只见堂主林骅肃然站在庭中,他对面是一个蒙面的华衣女子,此时拔剑在手,那长剑竟比寻常男子佩剑都长出几寸,带着肃杀的寒意,直指林骅咽喉。谢春红站在林骅身侧,看神色也颇为惊异。
小城双腿一软,竟跪在了地上。
“师父!”
原来这蒙面女子,正是失踪多时的江心月。
听得这一声呼唤,江心月手中的剑却纹丝不动,她连头都没有转,声音倒是缓和了许多,道:“丫头,这段时日你受苦了。”
“师父,我还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小城哪还顾得上其他,纵身跃到师父身边,抱住了她的手臂。
这下江心月也不好再举着剑,只得暂且放下与林骅的纠葛,抬手摸了摸小城的脸颊。“区区一个一刀斋,我不过略施小计,诈死罢了,倒是害你替我担心,脸都瘦了。”她语气温柔,全然不似片刻之前与林骅对峙的那般盛气凌人。
“您能平安回来就好……”小城擦了擦眼睛,这才扭过头看了看林骅,又小声对江心月说:“您为何对林堂主这般动怒?”
江心月的声音一下子又冷了下来:“我把你托付给杨柳春风堂后,曾与林堂主约法三章,绝不能将你卷入事端。谁知你竟被一刀斋主劫去,若非有人相助,只怕此时已遭不测!他如此对你,我岂能坐视不理?”
林骅冷着一张脸似乎并不想辩解,谢春红也不便开口,江心月也不是轻易让步之人,小城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说:“师父您错怪林堂主了,我本来在这里过得很好,只是一时贪玩,才不顾少堂主劝阻跑了出去,让宁远那死狐狸有机可趁。这岂能怪到林堂主头上?”
江心月看看她,又看看林骅,似乎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