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红尘
列云枫笑道:“你那么急做什么?又不是赶着去投胎,等一等会死啊?”
齐明德又碰了一个软钉子,只好灰灰地退在一旁。
又过了一会儿,先前传话的那个公公出来了,满脸堆笑地道:“小王爷,万岁爷让你们进去呢。”
列云枫应了一声,带着这些人进了勤政殿。
勤政殿里边灯火通明,宫娥太监鱼贯而立,皇帝坐在龙书案前,不知道在写着什么,特别全神贯注的。
列云枫跪下道:“皇上,枫儿给皇上请安。”他一跪,其他的人都依次地跪下了,除了齐明德还举止端庄,其他的人都抖成一团了。
皇帝抬起头,看看下面跪着的人,笑道:“枫儿,你这又是唱得那一出戏啊?怎么什么人都有啊?”他说着站起来,顺手拿起方才写的一卷东西,走下龙书案来,到了列云枫的跟前,一把拉起了他。
列云枫站起来,其他的人也跟着起来,列云枫笑道:“皇上,枫儿还没问你呢,昨天我进的戏,皇上看着还可心吗?”
皇帝道:“戏虽然好,结局太悲惨了吧?一个痴情的少年,不过是未谙世事嘛,怎么让他承受那么严重的惩罚啊?凌迟处死,是要对付大奸大恶之徒的,为什么不把这个结局改改?”
列云枫道:“皇上是九五之尊,万灵护体的天子,能够改变别人的命运,生死存亡,还不是在皇上一句话,只是未必人人都是有福气,能遇见万岁爷这样的有道明君嘛。不如,皇上体念这个痴情少年的一片纯真,变忧为喜如何?”
皇帝笑道:“你既然知道我的意思,还把这出戏写得如此凄惨?我已经把戏改了,你拿出去让他们重新演练。”
列云枫道:“皇上可以改戏,为什么不去救人呢?”
皇帝看了他一眼:“枫儿,你这个话好像另有意思啊?又在算计我,对不对?让我查出来,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列云枫笑道:“枫儿怎么敢?如果戏如人生,天下真有这样痴情的少年,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不惜冒死,皇上饶不饶他?”
皇帝不答,反笑道:“听那个栾班主说,这出戏是你写的啊?睡眼相思梦里,芳心惆怅樽前。三生石上捣清砧,断了尘凡红线。呵呵,难怪你家的西宾们走马灯似的换呢,别的没有学会,这些淫词艳曲写得却很溜的,正经书读了多少了?明儿你父王回来可是要考你的,你答得不好,看你父王怎么收拾你。”
列云枫多少有些失望,不过皇上换了个话题,他也换了话题,笑道:“皇上请放心,我父王什么时候能考住我?一道圣旨能完完整整地念下来,都已经很为难他老人家了,他考我?”他说着又笑了。
皇帝笑骂道:“不过是背着王爷,你什么都敢说,真的你父王在眼前,只怕你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列云枫道:“皇上,昨天的戏,广平郡王听得怎么样,是不是听了一半儿就说身体不好,退席了?”
皇帝这次很仔细地看了看列云枫:“列云枫,是不是你又搞什么鬼啊?好好的一个宫廷赐宴,按说就是广平郡王的身体有什么不妥,也能坚持下去的,听了你进的戏,怎么一半儿不到,就退席了,脸色还那么难看……”
列云枫笑道:“苍蝇不抱没缝儿的蛋,他心里要是没有鬼,我再怎么折腾都没有用,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光明磊落,俯仰无愧于天地,生死不负于父君,他是杯弓蛇影,触了霉头,关我什么事儿?”
皇帝冷笑了一声:“你这出戏八成是真的吧?只是孟而修充当了什么角色啊?”
孟而修就是广平郡王,皇帝多聪明,听列云枫这么一说,便知道昨天上演的那出戏一定是个孟而修有关系了。
列云枫道:“广平郡王多老奸巨猾,我怎么知道他在搞什么东西?只是平时他不过送些齐齐怪怪的东西到天牢里边,昨夜听了那场戏,就派了个人去杀人灭口了,他派去的杀手我都带来了。”
皇帝看着他:“他派杀手去杀人时,你在天牢里边?你在哪里做什么?”他说话的神情开始变得凌厉,不再是方才笑容可掬了,变得让人敬畏。
列云枫眼神飘忽,带着一种笑容,笑得有些僵,还带着一些歉意,不过就是没有回答皇帝的问话。
齐明德听他们言来语去,感觉气氛特别的奇怪,连手心里都是冷汗了,听皇帝问下来,列云枫居然不回皇帝的话,忙躬身答道:“回万岁爷,臣和小王爷是奉旨去天牢放人的,正巧赶上这个叫姬东福的人去杀林瑜,平时广平郡王府送过去的东西都没有动,是封存的,这个臣可以作证。”
皇帝听得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这么说你们是复旨的?”
齐明德听皇帝说得含糊,好像是忘了这件事儿一样,急得满头的汗水,他把圣旨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是,是,是,臣是来复旨的。”
有公公将圣旨接过来,转给了皇帝,皇帝看了看圣旨,又看了看列云枫,脸色越来越难看,简直是双眼冒火。
列云枫倒是识趣,自己垂首跪倒,也不说话。
齐明德见列云枫跪下了,自己也莫名其妙,难道是自己的差事办坏了?他一着急,也跟着跪下了,他这一跪,跟来的人扑通扑通地跪倒了一片。
皇帝冷哼了一声:“齐明德,你,你也忒糊涂了。”
齐明德一听,头都大了;冷汗淋漓地问道:“皇上,臣什么事儿办坏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齐明德,你也是三甲及第,进士出身,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儿,怎么还是如此糊涂?人可以穷,可以笨,就是不能糊涂,一旦糊涂了,只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齐明德吓得话都不敢说了,究竟自己办错了什么事儿?看样子皇帝是特别的生气,不过皇帝好像也知道自己是被蒙在鼓中的。
皇帝不再作声,整个勤政殿里边安静得能听见众人呼吸的声音。列云枫也不说话,就是垂首,齐明德感觉到要窒息了,开始慢慢的捣气儿。
皇帝冷冷地道:“列云枫,怎么不说话?”
列云枫小声哼哼道:“皇上发落就是了,枫儿没有什么好说的。”
皇帝气哼哼地道:“你是不该再说什么了,你都把事儿做绝了,来人,拿绳子、板子来,把列云枫这个小畜生捆起来给朕活活打死。”他厉声吩咐着,太监们看见皇上大发雷霆,哪里敢怠慢,忙忙地搬来条凳,拿来绳子、板子,然后看看列云枫又看看皇上,毕竟皇帝平时对列云枫特别的宠爱,没有最后的命令,太监们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齐明德大吃一惊,皇帝对列云枫从来都是另眼相看的,今天看来是真的大动肝火,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忙叩头道:“陛下,小王爷到底做了什么让陛下如此生气,小王爷毕竟还小,有些事未免处理不当……”
皇帝断喝了一声:“他年纪小?齐明德,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说着把那道圣旨摔到齐明德的脸上:“圣旨?朕什么时候颁过这道圣旨?这是他自己写的,假传圣旨,他,他还伪造圣旨,你还替他求情?”
齐明德张大了嘴,假传圣旨?列云枫居然假传圣旨,那么自己岂不是从犯了?这个罪名儿是要抄家杀头的啊,齐明德一着急,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昏了过去。
皇帝还在哪儿脸色发青地发怒,转眼看齐明德居然晕了,皇帝先是愣了一下,列云枫噗嗤一声笑出来。皇帝怒道:“笑什么?你觉得很好笑是吗?你认为朕在吓唬你,朕不敢打死你?来人,还不动手?”
有两个太监过来用绳子捆绑列云枫,列云枫也不反抗,任由他们捆了。
皇帝迟愣了一会儿,以前他也打过列云枫,不过每次列云枫不会如此消停,无理都会狡赖三分,有一次居然跳墙跑了。现在看他居然如此乖巧顺从,有些奇怪,但还是怒火未消道:“列云枫,你平时话不是很多吗?今天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现在不说,一会儿就没有机会了!”
列云枫小声嘟囔着:“说不说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被打死的?难道我多说一句,皇上就放过我吗?只是齐明德也太窝囊了吧,居然自己晕过去了,不过是死,反正凭谁最后还不得死一回,紧张什么?”
皇帝见他也不认错,也不求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怒气更大:“小畜生,别以为我会念在你父王和德妃的面子上会放过你,假传圣旨,放走要犯,你实在无法无天,来人,给我打,狠狠的打。”
列云枫被太监们按到条凳上,有个太监就过来掀开他的中衣,掀开以后,不由一愣,忙过去跪下道:“万岁爷,小王爷的身上已经有很重的鞭伤了,好像还没有上药呢,如果再打的话,只怕不死既残了。万岁爷,还要打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特别小心翼翼的道。
皇帝又是一愣,心道:“鞭伤?靖边王又不在京城,他怎么会有鞭伤?”他说着情不自禁地走过去看,列云枫的鞭伤果然很严重,从臀到胫,伤痕累累,青紫纵横,因为没有敷药,有些地方又开始渗出血来。皇帝看得心疼不已,别看他方才气得要死,真的有严惩不怠的决心,可是看见列云枫被别人打成这样,心立刻就软了。虽然若是换了他让太监们打的话,也不见得比这个轻些,只是人都是护短的,自己打得,别人打不得。
皇帝一下子抱起来列云枫,把他抱在怀里,才发现列云枫满面的泪痕,眼睛红红的,无声地落着泪,哽哽咽咽的,特别惹人怜惜。
皇帝不由愤愤地道:“枫儿,究竟是谁下的毒手?谁如此大胆放肆?告诉朕,朕为你做主!”
列云枫只是流泪,皇帝解开捆着他的绳子,柔声道:“怎么不说话?你的胆子大的很呢,没有理由被朕吓到的,还是,你在赌气?枫儿,你也知道,无论你惹了什么事情,朕也不可能打死你的。”
见皇帝解了他的绳子,列云枫有了底,不由在心里暗自得意的笑,脸上却还是满目戚容,哽咽地道:“我爹爹常年征战在外,把我一个人扔在冷冷清清的王府里边,我有个姐姐,却进宫来服侍皇上了,我又没有朋友,又没有亲人的,我只当这个世界上,就是姐夫最心疼我了,可是,可是姐夫也是要我死的……”他说到这里,泪如雨下。
皇帝看得心里酸酸的,脸上仍旧板着道:“难道怪朕吗?枫儿,你忒地胡闹,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打?居然敢假传圣旨,还伪造圣旨?这是什么罪你不知道吗?”
列云枫扭过头去:“我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要是有第二条路,我才不会铤而走险。”
皇帝听着不免生气:“你是被逼的啊?谁逼你去假传圣旨了?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跟朕讲?如果你讲的有道理,那次我没有依你?”
列云枫小声道:“要是有道理,我哪里会去弄这个圣旨。”
皇帝瞪起眼睛,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地:“明知道没有道理还去做,你诚心和朕过不去是不是?”
列云枫顺势就跪下道:“如果我真的求了旨意放了林瑜,广平郡王怎么可能露出狐狸尾巴?林师兄放在天牢里边就是一个香饵啊,只是香饵现在有了危险,我不能不顾他,天牢戒卫森严,情况又那么紧急,除了伪造圣旨,我还有什么办法怎么救林师兄出去?总不能劫牢吧?劫牢可会误伤很多人的啊。”他说着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皇帝简直气得脸色发青:“你这是什么混蛋理论?你以为你受了伤,朕就不打你了,是不是?岂有此理,你”皇帝忽然想起列云枫叫林瑜做师兄的:“你和林瑜什么关系?”
列云枫道:“他是我二师兄。”
皇帝不禁奇道:“林瑜不是澹台玄的徒弟吗?”
列云枫答道:“这个也是广平郡王告诉皇上的吧?是不是还说玄天宗纵容弟子,以武犯禁,图谋不轨啊?”
皇帝皱下眉头:“这个你也知道?”广平郡王上的都是密折,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的。
列云枫冷笑道:“他八成也给皇上出主意,让皇上以此为借口,把玄天宗连根拔起吧?”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枫儿,你起来,你知道什么,尽管说,不要绕那么多弯子,不然,小心你的皮。”他说着狠狠地瞪了列云枫一眼。
列云枫站了起来,因为跪的时间长了,身子还是晃了晃:“皇上,这个齐大人还晕着呢。”
皇帝低头看看晕在地上的齐明德,感觉虽然生气,还是有些滑稽,便向太监一示意,太监过来掐掐齐明德的人中,齐明德咽喉中发出咕噜一声的响,终于醒过来了。他稳了一会儿神,就带着哭腔叩头道:“万岁爷,臣真的不知道那道圣旨是假的……”
皇帝微怒道:“齐明德你住口,枫儿,你把他扯进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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