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红尘
列云枫笑道:“小师姐是心有沟壑,贺公子是与虎谋皮,林师兄,你说该担心的是谁啊?”
澹台梦瞪他一眼:“枫儿,你敢骂我是老虎?”
列云枫笑道:“你现在是老虎,早晚有天要变成狮子,只是不知道谁那么命苦,会在河西胆战心惊地等着你发威。”
胭脂虎,河东狮,那个可怜的人自然在河西边瑟瑟发抖了。
林瑜斥道:“枫儿,师父刚教训过你,嘴还那么刻薄。”
澹台梦道没有生气,眼波一转:“枫儿,有人愿为鱼肉,我们当不当刀俎?”
列云枫道:“当然要去,不过先等等我,我先去找师父,磨磨刀去。”
故人重逢温柔乡
万里澄空,一碧如洗。
落月湖上,波光潋滟。湖中一座月牙形的小岛,将湖水分成东西两半,小岛上翠竹万竿,生凉滴翠,繁华千树,紫媚红娇。
落月湖西,画舫穿梭,笙歌婉转,船头舢上,公子红妆,双双俪影,山盟海誓,买醉寻欢。
落月湖东,半顷荷花,半顷苇塘,凉风习习,水气森森,许多江湖人喜欢乘扁舟一叶,或是结义联盟,豪饮达旦,或是生死决斗,亡者尸沉湖底,了无痕迹。
落月湖,一半儿是天堂,一半儿是地狱。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萧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婉转的歌声,带着淡淡的忧伤,借着水音儿,传得很远。
这歌声,是从一艘漆色剥落的画舫里传来,伴着凄咽如泣的琴声,仿佛在惜悼流逝的时光。
晴空下,那只画舫如迟暮红颜,在平滑如鉴的湖面上随波瓢泊,显得有些落寞。
微风阵阵,一艘小船正缓缓地向那艘画舫驶去。撑船的居然是贺世铮,列云枫和贝小熙坐在船上,林瑜本来也挨着他们坐着,听到这歌声后立时站了起来。歌声有些微微沉哑,可是他只听了一句,就知道唱歌的人是谁,怎么会这么巧,会在这里遇见她?
昨天回去后,列云枫去找澹台玄,然后两个人不知道在屋子里边说些什么,好几次听到列云枫的笑声。林瑜有些羡慕他,列云枫在澹台玄面前一直很随性,有时候也很放肆,他也看得出来澹台玄对列云枫还是很关心,师父对枫儿和对他们兄弟有着不同。萧玉轩和贝小熙也许感觉不到,萧玉轩是心实的人,贝小熙一惯大大咧咧,林瑜比较敏感。
今天一早,贺世铮过来拜见澹台玄,还邀请他们师兄弟出去玩,澹台玄居然没有阻拦,澹台盈也要跟着,澹台玄没有同意,见澹台盈不高兴地撅着嘴,萧玉轩就留下陪她。林瑜和列云枫都知道贺世铮别有用心,只有贝小熙好像出了笼子的鸟一样,得意忘形。
林瑜偷偷问列云枫,要不要告诉贝小熙,列云枫笑道,他什么事儿不挂在脸上?让贺世铮知道我们有了防备,就没戏看了。林瑜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告诉了贝小熙真的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他心中反复思量,有些郁郁。
到了落月湖,贺世铮故作神秘地说要带他们去一个地方,可以见到神仙,还租了一条船,亲自来撑。看他那副暧昧的样子,林瑜和列云枫都猜到了八九分,只要贝小熙懵懵懂懂。
贺世铮笑着道:“听到歌声了吗?其实好酒都在深巷里,极品都在风尘间,小弟前些时候,就在这落月湖上寻到了一个,今日特地盘下了她,不见别人,只侍候我们几个。”
一丝复杂的表情,掠过林瑜的眼睛,他沉默不语。
列云枫笑道:“贺兄也太小气了吧?她一个人分身乏术,怎么照顾周全?难道要我们打赌斗气去占花魁?”
听他的话,是懂得风月场中的事故,不由得大笑:“我还怕令师门规森严,不许你们来呢,还来列兄是爽快人,世铮就喜欢列兄这样的人。”
列云枫道:“不过是逢场作戏,有什么要紧?”
贺世铮连连称是:“对,真名士自风流,列兄豪爽坦率,傲然不羁,不像有些人矫情做作,道貌岸然。”
说话间,小船儿已经靠近了画舫,那画舫之上,过来几个粗使的丫头,七手八脚抬着块跳板搭在画舫和小船之间。画舫里边有挑帘出来个眉眼如画的丫鬟,肌肤胜雪,梳着日月双髻,年纪不大,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那丫鬟笑眉笑眼,飘飘万福:“贺爷好久没来了,绵儿还以为贺爷把我们林姑娘给忘了呢。”她说话也伶伶俐俐,带着几分埋怨。
贺世铮笑道:“我前天才来的,怎么说是好久?绵儿越来越不老实了,该怎么罚你?”
绵儿一笑,媚态横生:“贺爷觉得日短,有人觉得夜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见贺爷心里头没有我们姑娘。”
她娇颜软语,眉目传情,逗引得贺世铮心猿意马,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不便太过轻薄,只是笑:“不知道除了林姑娘,还有谁想我?”他说着,一双眼钩子般投向了绵儿,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了。
绵儿眼波一飘:“啊哟,这几位是贺爷的朋友吧?贺爷已经是器宇轩昂,让多少姑娘倾心颠倒,这几位少爷怎么一个比一个俊气?好像是潘安宋玉扎成堆儿了。”
她边说边笑,走过几步来,飘飘下拜。林瑜脸一红,他在醉红楼也做过一阵子,虽然没有沾惹那些姑娘,不过里边是什么样的形容,他也知道八九。看这丫头年纪不大,穿着打扮像是姑娘身边的贴身侍儿。这样的人大部分都是自幼被卖到青楼,那老鸨特意安排小丫头们去侍候当红的姑娘,这些小丫头少不更事,心里尚不知是非廉耻,日子久了,对纵欲媾和之事习以为常,不以为耻,再看那些当红的姑娘穿金戴银,心中自然倾慕,等到了年纪,何须板子鞭子教导,都急切切地想挂牌了。可是这个丫鬟的神色口气,十分老练,不像是侍儿,道像是风月场中混久了的姑娘。
贝小熙看了她半天,感觉这个小丫头好生奇怪,尤其绵儿的眼神一瞄过来,贝小熙就感觉浑身不舒服,冲口问道:“你是谁?”话一出口,又觉得太生硬,没有礼貌,忙又道“敢问姑娘是哪一派的弟子?令师怎么称呼?”他觉得行事说话都有些怪异,应该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子,大概也是江湖中人,所以才这样问。
绵儿先是一愣,然后咯咯娇笑,手中捏着一条绢丝帕子一甩,袅袅婷婷地走过去,削葱似的手指摸了下贝小熙的脸:“小爷,就算我们是给爷们取乐儿的,也别逗得人家笑断肠子。”
贝小熙没有防备,而且绵儿的举动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只觉她光滑柔软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脸,贝小熙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该不是发怒,愣在那儿。
看他这个样子,绵儿更笑:“我是鸳鸯蝴蝶派的,我们的祖师是巫山神女!”她说着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贝小熙有些生气,这个奇怪的丫头明明在戏弄他:“我还豺狼虎豹派的呢,不想说也没有人勉强你,用得着撒谎骗人?”
绵儿软软地笑道:“小爷,如果你真的如狼似虎,我们可就飘飘欲仙了。”
贝小熙转身就要走,贺世铮忙拉住他:“贝兄别恼,绵儿,我这几个朋友都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可是头一次来,你再吓人家,我可不依。”
列云枫也拦住贝小熙:“贺兄是一片好心,请我们来玩,贝师兄别那么小气,人家怎么说还是个小姑娘,你还和她赌气?”
方才绵儿挑逗贝小熙,列云枫在旁边冷眼旁观,越看越觉得绵儿古怪,一双眼睛精灵霸气,绝对不是一个侍儿丫鬟有的气势,应该是久历风尘的人,可是从她的年纪看,就算是十二三岁就出来了,也没道理二三年间就老练如此。方才她欺身而上,摸了贝小熙一下,步法灵动,贝小熙是练过武功的人,对于忽然来袭,都该有下意识的抵御,可是他还来不及动,绵儿的手就碰到他脸上了。列云枫更加怀疑绵儿的身份,她是什么?和贺世铮是什么关系?这个贺世铮把他们引到这儿来,是为了笼络他们?还是别有用心?
贝小熙想想也是,自己要是和一个小姑娘置气,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带着一百二十分的不乐意,跟着大家进了画舫。
画舫里边,陈设还算华丽,都是一几一墩,围成半圈,几案上,放着雪白的细瓷盘子,里边盛着时令鲜果,精细点心。绵儿进了画舫后,宛如换了一个人,低眉顺眼,侍立在一旁,默然无语。
那半圈几案的中间,铺着块织锦毯子,毯子上边放着一张琴案,上面一张古琴,一只缡龙玉鼎,鼎中细细飘出青烟,船中是淡淡的百合味道。琴案旁站着一个长裙曳地的女子,一身水红,映衬得无限娇媚。她本来笑意盈盈,看到了林瑜和列云枫后,笑容立时僵住了。
林瑜从心中叹了口气,果然猜得没错,真是水清灵。自己为了求得一道赦旨,不仅仅被皇上斥责,还被舅父列龙川狠狠地训诫一番。她怎么又跑到这个画舫里边,难道又是受人摆布?那个张三呢?也由着妻子做此等营生?
贺世铮有些得意:“怎么样?这位林姑娘不错吧?她虽然寄身风尘,可是清如芙蓉,雅似幽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以说才艺双绝,艳冠群芳,这落月湖上的画舫里,就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的姑娘,”他说着又暧昧一笑“而且林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哎,不知道谁有艳福,能得到林姑娘的垂青,可以一近芳泽。”
水清灵缓过神来,飘飘下拜:“林无思见过各位公子。”
林瑜道:“林姑娘不必多礼。”
列云枫嘴角一翘,笑道:“果然是个绝色,可惜沦落风尘,再是倾国之姿,也是卑贱之身。”他的话毫不客气,带着不屑。
水清灵身子微微抖了抖,仍是低眉:“无思何尝不愿意一世清白?奈何命运乖舛,沦落到此,也是前生无行,才受此风污。”
列云枫冷笑道:“有的人是被前缘所误,有的人却是自甘轻贱……”
他话说到一半儿,贝小熙啊了一声,恍然大悟,用手一指水清灵:“我明白了,你是个娼妓!”贝小熙天真烂漫,不解风情,也从未涉足过风月之地,所以他总觉得先时那个绵儿和现在这个林无思都特别奇怪,不过究竟怪在哪儿,他又说不清楚。听了这么半天对话,贝小熙终于明白了,就忍不住冲口而出。
水清灵的双颊好像被人掴了一巴掌,立时绯红,无限羞涩。
绵儿在旁边侍立,一双眼滴溜溜地看着他们,唇边汪着一抹笑意。
呆了一呆,贝小熙冲着贺世铮怒道:“你为什么带我们到这种地方?林瑜,列云枫,你们早知道了是不是?知道了还来,你们,你们”他一时气急,不知道怎么说了。
林瑜没想到贝小熙的反应是如此强烈:“小熙,你听我说。”贝小熙一下子推开他,瞪着列云枫:“再没有别人,一定是你的主意!”他说着怒上眉梢,一拳打了过去。
列云枫早有防备,闪身而过,反手抓住了贝小熙的拳头,两人擦身而过时,列云枫低声道:“师父有命,见机行事。”他说话时,故意用脚勾倒了一只矮凳,啪嗒一声,凳子和船板相撞,发出声响,正好掩饰了列云枫说话的声音。
贝小熙也听到了,满腹狐疑,不过他停了手,不再打了,心中也想,就算是列云枫敢任性胡来,林瑜也没那个胆子。如果不是师父之命,林瑜还敢到这种地方,一定会被澹台玄打死。
贺世铮忙过来圆场:“贝兄,贝兄别冤枉了列兄,都是世铮自作主张。其实,这位林姑娘也是身世可怜之人,寄身于此,实属无奈。人家可是卖艺不卖身,那,那娼妓两字,实在太重了。来,贝兄先坐下,你不喜欢,我们一会儿就走,无思啊,给大家唱几句吧。”
贝小熙别别扭扭地坐下,犹自生着闷气。
水清灵等众人落了座,绵儿捧来水盆侍候她净了手,水清灵跪坐在琴几前,纤纤玉指,在弦上轻轻一划,立时流水淙淙,清韵流冷。水清灵别有意味地看了林瑜一眼,轻启樱唇,漫转娇音:“莫忆高山流水,休思白雪阳关。千行泪并暮云寒,戚戚帘栊孤雁。睡眼相思梦里,芳心惆怅樽前。三生石上捣清砧,断了尘凡红线。”她神色幽怨,歌声哀婉,琴韵凄离,一曲歌罢,泪落如雨。
淡淡的惆怅,涌上了心头,林瑜没想到会遇见水清灵,而且他此时心中已然没有了从前那种感觉,尤其听到水清灵唱这阕词,这是他们的定情之词,尽管水清灵唱得缱绻哀伤,他心中有的只是物是人非的概叹。
林瑜以手轻叩几案,淡然吟道:“春花梦影江南雨,风神憔损飞来去。痕墨染澄心,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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