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红尘





  难得林瑜开句玩笑,列云枫大笑起来:“听你说句笑话,比牡鸡司晨还难,我看是在师父的积威之下,管得你们一个比一个呆。”
  林瑜淡笑道:“我这个名字起得不对,应该是木字旁的榆。”
  听他自嘲,列云枫想起了慕容云裳来,道:“不是冤家不聚头,你跟她还真是心有灵犀。”
  谁?
  林瑜问。
  列云枫道:“慕容家的大小姐,他们家的规矩,空手夺了宝剑的人,要么杀了,要么嫁了,那丫头虽然刁蛮不懂事,却是率性而为,胸无城府,可以娶进门慢慢教训,只要是块玉,早晚能磨出光彩来。”
  本来就对慕容云裳没有任何的好感,一听慕容家这个莫明其妙的规矩,林瑜毫不犹豫地:“不可能,他们家再大的规矩,也管不到我林瑜的头上。”
  伸出两根手指在林瑜的面前晃了晃,列云枫满面同情地:“是两个慕容家的大小姐,你别忘了还有一个慕容愁,好像她比慕容云裳更让你发愁。”
  愣了一下,林瑜觉得头痛不己,好端端惹上慕容家这两个女子,都怪自己多管闲事,难怪师父会责骂自己。不由得冷笑一声:“八个慕容家又怎么样?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全凭师父安排,师父让我娶谁我就娶谁。”
  看了看他,列云枫笑道:“林师兄,你太矫枉过正了,我们那个师父,连自己的老婆都摆不平,还能有闲心给你娶媳妇?”
  听他调笑澹台玄,林瑜不悦:“枫儿,不许妄议长辈,你再胡说,我不客气了。”
  虽然心中颇不以为然,列云枫还是笑道:“林师兄,不知道小师姐喜欢什么?”他听贝小熙说,这几个师兄弟里边,澹台梦只和林瑜还谈得来,所以才问了一句。
  看他笑得诡秘,林瑜一时摸不着头脑:“她?”他想了想,摇头“没见到她说过喜欢什么,梦儿从小脾气就古怪,总是一个人跑去山里采药,不然就把自己关在小屋里边,常常三五天都不出来。师父山下有药庐要打理,又要督导我们练功,开始还怕梦儿怎么样,后来也就由她去了。”
  列云枫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最后,忽然有些心痛,仿佛看见空寂深幽的山谷里,孤廖清寒的小屋里,澹台梦自囚于那块小小的天地里,她究竟会做什么?读书?写诗?捣药?还是就静静坐在窗前,凝望着外边日升月落,云卷云舒。
  看着列云枫有些出神,林瑜忽然别有意味地笑道:“枫儿,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
  列云枫忙打断他:“你别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对小师姐有什么非份之想?”他说话间,神色有些窘,不似方才那样随性自然。
  林瑜更笑:“我看你是不打自招,我有没说什么,你何必忙着辩白?我看梦儿看你的时候,眼睛会放光。”
  列云枫拊掌大笑:“放光?狼看见羊的时候,二眸子也烁烁放光,钟情乎?爱慕乎?谬哉!谬哉!腹饥难耐也!”
  林瑜道:“如果不是,你问找个做什么?”
  列云枫不笑了,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只是看见一个像你一样的傻瓜,对小师姐情根深种,所以想知道小师姐喜欢什么,好教教那位仁兄怎么赢得美人芳心。”
  有些意外,又有些愕然,这些天以来,林瑜冷眼旁观,感觉列云枫和澹台梦好像彼此有着默契,而且他也从来没见过澹台梦看见谁会有说有笑,眼中光彩照人。列云枫和澹台梦在一起时,也欢愉随性,两个人看上去珠联璧合,很是般配,难道列云枫不喜欢澹台梦?可是列云枫提到澹台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奇怪。林瑜动过情,知道陷入情中的人会什么样子。所以他特别奇怪的看着列云枫,然后转念一想,一定是列云枫自己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才假借人手?或者他们自己尚且不知?
  被林瑜奇怪的眼光看得,列云枫晃了晃诗笺:“外边可二更了,走吧,我们一起去,我有法子对付那个水清灵。”
  林瑜还是犹豫,在列云枫再三催促下,两个人才悄然离开贺家,一路来到落月湖边。
  月朗星稀,云淡风轻。
  湖面上,画舫如梭,笙歌靡靡,灯火辉煌。
  一只漆色剥落的画舫泊在岸边,一个人裹着披风,站在船头,焦灼地望着岸边,看身形体态,是水清灵。
  列云枫让林瑜先去,自己随后潜行。
  林瑜纵身掠去,转眼到了船头,借着灯笼的光,水清灵未施粉黛,清水素面,有些憔损,见到了林瑜,水清灵惊喜万分,从披风中伸出一只手,纤纤盈握,冰凉如水,一把抓住了林瑜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小瑜,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的手,紧紧握着,微微颤抖,好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林瑜淡淡地推开她:“水姑娘有什么事儿,只管说吧。”
  被推开的水清灵痛苦地望着他,半晌垂下头:“林公子请进来讲话。”她更紧地裹着披风,好像很冷,自己先进了船舱,林瑜想了想,跟了进来。
  里边陈设依旧,酒香浓郁,地毯上多了一床锦衾,枕衾都是簇新的,可是这画舫里边却一个人都没有,白天还有几个粗使的丫头和绵儿,现在她们去哪儿了?让水清灵支开了?
  看出了林瑜的疑惑,水清灵幽幽地道:“她们已经不在了,我一会儿也要走了,小瑜,要说这个世间还有一丝牵念和不舍的话,就只有你了。”她声音哽咽,神色凄苦,楚楚可怜。
  明知道她是装腔作势,林瑜还是禁不住心头一酸,本来想挖苦她几句,只是话到嘴边,化成一声叹息:“水姑娘,前尘往事,水过无痕,我已经忘记了,你还提这些做什么?”
  泪,不断滑落,水清灵泪眼朦胧:“小瑜,你听我说,就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灯光下,水清灵摇曳如风中残花,那份凄楚和哀痛,让林瑜心中特别的酸楚:“你,说吧。”
  水清灵咬着嘴唇,泪,滑过桃腮,滴滴答答打湿了披风,她的神情好像生死抉择一般艰难,她忽然手一松,裹在身上的披风一滑落地。
  林瑜大吃一惊,水清灵的披风下,除了贴身的小衣,再无遮体之物,水清灵又伸手去解胸衣的带子,林瑜惊而后怒,顺手抓起桌上的酒杯,指风一弹,酒杯打到水清灵的穴道上,水清灵动弹不得,那胸衣也落下了一角,露出半抹酥胸,脂凝香满。
  林瑜惊怒之极:“你,你,你就这样自甘轻贱?”他转身要走,又想水清灵穴道被制,衣不遮体,实在难堪。过来捡起了披风,顺手给她披上。
  水清灵失声而哭:“小瑜,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亏欠你的债,不想带到黄泉路上去,可是我除了我自己,我还能拿什么偿还你?小瑜,我,我不是残花败柳,我还是冰清玉洁的处子……”她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了。
  林瑜余怒未消,冷笑:“有夫之妇,居然是黄花处子?水清灵,你一直很会演戏,可是这个谎言太拙劣了。”
  泪如珠落。
  水清灵哭道:“张三不是我的丈夫,他,他是”她的唇开始发抖,说话口齿不清。她的呼吸可是急促,脸色由苍白转为暗青。
  林瑜看她脸上的青色更浓了,发觉情势不对:“你,你中毒了?”
  水清灵的眼睛开始慢慢无神,断断续续地:“明天……申时……二刻,平……安……街……平……安钱庄……”话未说完,水清灵缓缓地闭上眼睛。
  愣了一会儿,林瑜去试探她的鼻息和脉搏,触手一片冰凉,水清灵居然气绝身亡。
  林瑜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叫道:“枫儿,枫儿!”
  列云枫悠然地走进来,林瑜道:“水清灵死了,她中了毒。”他还没从方才的愕然中回过神儿来,方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他还来不及适应这种飞转直下的变化。
  列云枫淡淡地:“我都看见了。”
  林瑜半天才叹出一口气来,有些不安:“我以为她又在骗我,还说了很多话伤她,她走的时候,心中一定充满了遗憾,其实,我早就不恨她了,她也是受制于人,好好一个女孩子,逼得藏身于风尘之中,实在可怜。”他叹着气,又想起水清灵最后的那句话“枫儿,她方才说平安大街平安钱庄,可惜没说完,不知道什么意思。”
  列云枫绕着水清灵走了一圈,笑道:“意思就是要我们去平安大街的平安钱庄去看个究竟。”
  林瑜看着僵冷的水清灵,不免怅然:“谁如此心狠手毒,下毒杀她?”
  列云枫笑道:“那句没说完的话我们怎么听啊,还是让她说完吧。”
  林瑜暗然道:“她已经死了。”
  微微一笑,列云枫道:“其实,死人也会说话。”他说着,手中捏着十几枚钢针,这钢针是他扇子里边的暗器,方才控了出来一篷,忽然出手刺入水清灵的脸颊。
  他骤然出手,林瑜阻拦不急。
  啊~~
  已经死了的水清灵猛然睁开眼睛,凄惨地叫了一声。她的眼睛惊恐地瞪着,眼珠都要瞪出眼眶了,细小的血珠儿,从针孔中渗出来。
  林瑜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死而复活的水清灵。
  骗局,又是一个骗局。
  列云枫笑道:“师兄别怕,这叫诈尸!”他说着,那十几枚钢针又刺入她另一边脸颊上,又是一声凄然的哀呼,水清灵又痛又怕,张嘴要讲话,列云枫却出手点了她的哑穴,又是一刺,针扎在水清灵的嘴唇上,痛得水清灵冷汗如雨,浑身乱抖,眼泪急流如雨,眼里满是哀求。
  列云枫不为所动,他就是要水清灵痛到求死,怕到有问必答,脸上带着笑:“美人,别怪小爷心狠,你活着是红颜祸水,万一死后再变成艳鬼害人,岂不遗害无穷?小爷替你积些阴德,戳烂你这样脸,就不用以色诱人了。”
  看着列云枫举起来的钢针,寒光四射,水清灵吓得面无人色,哭都哭不出来了。
  林瑜拦住他:“枫儿,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别难为她了。”他有些嫌恶地暼了水清灵一眼。
  列云枫笑道:“好,看来师兄的面子上,我不动她,不过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让她独守着漫漫长夜实在暴殄天物。不如我们卖了她,换几文钱来喝酒。”
  水清灵惊恐地发抖,她知道列云枫说得出做得到,在醉红楼时,列云枫的手段她又不是没领教过,急得双眼乱眨,喉咙里边发出呜呜的声音。
  忽然,林瑜一掌将水清灵打到,这一掌隔空而发,是澹台玄的隔空十里、飞花杀人的功夫,不过林瑜的功力尚浅,轻易不会运用这门功夫,不过方才听到破空之声向水清灵袭去,他离水清灵数步之遥,再过去也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才用了这招,他当然已经明了了列云枫的用心,现在见有人要杀人灭口,自然先救下水清灵。
  这边人刚刚扑地摔倒。
  嗖~~
  一柄飞刀破空而过,钉在对面的船板上,突突儿地颤动。
   
                  奈何桥前空断肠
  钉在船板上的刀,还在颤抖。雪亮的刀锋,在摇曳的烛光下,寒光熠熠。轻轻的颤动声,不断撞击着船舱里死般的寂静。
  列云枫和林瑜都感到了窒息,浸入水中的窒息。这种感觉是忽然之间就来了,他们对视一眼船外有人,而且己然动手攻击他们,这种攻击不同于刀剑,无声无息,好像是无数股透明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涌来,要无情地吞噬他们,而他们却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见的危险才最危险。
  外边的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如此诡异的功夫?
  乍逢变故,林瑜向列云枫这边靠拢,不过是几步之遥,便觉得异常艰难,仿佛身处激流漩涡中,每前行一步,都要消耗许多真气。到了列云枫的近前,林瑜已经冷汗淋漓,湿透衣衫,列云枫的功力比林瑜要弱,此时脸色发白,无法动弹,身子摇晃,眼看要支撑不住了。
  林瑜的手,印到了列云枫的后心,缓缓地将体内的真气输给他,这个时候输送内力极其危险,万一被外边的人觉察到,只要再加几分力道,林瑜就会经脉受损,有性命之虞。
  列云枫知道林瑜是在助他,可是这样一来,林瑜的内力损耗,也会特别危险,想到此处,列云枫也把手扣在林瑜的身后,又把林瑜输来的内力传了回去。
  这一往一还,真气循环往复,两个人都骤然觉得一轻,不似方才溺水般窒息难受。
  列云枫眼睛一亮,难道是误打误撞,暂时破解了船外人施展的邪门功夫?可是心念方动,发觉林瑜输过来的真气慢慢变强,而且越来越强,这股强大的真气沿着他的任督二脉运行一周天后,又源源不断的输还给了林瑜。
  林瑜也察觉到了,方才他见列云枫有些不支,怕他出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