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红尘
林瑜也察觉到了,方才他见列云枫有些不支,怕他出现意外,才不顾自己的安危以内力相助。列云枫对他有救命之恩,还让他见到了亲生母亲,况且列云枫和他是嫡亲的姑舅兄弟,他就是拼了命,也要保住列云枫无恙。
兵不血刃的生死关头,两人互相转输内力,居然抵制住了船外人的进攻,但是情形没有好转多久,那如潮水袭进来的内力,渐渐被吸附到了他们的身体里边,滚雪球儿一般,越吸越多,两个人显然无法控制和掌控这些真气,脸色开始涨红,血脉贲张,心跳加快,这样下去,一样会有危险。
林瑜顿然明白,船外人的内力仿佛是倾泻的潮水,有席天卷地之势,他和列云枫如果单独对抗,自然如水中浮叶,早遭遇到灭顶之灾了,两人无意之间将体内真气联通,就好像水中的漩涡,漩涡回转环动,自然会卸去潮流之力,反而将流动的真气牵拽下来。只是这吸附进来的真气会越来越多,以他们的功力无法将其化解,终会真气走岔,经脉寸断。
林瑜心中固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一时却无破解之法,如果两个人分开的话,他还能支撑一会儿,列云枫可就岌岌可危了。
不过他们暂时还能勉强支撑,可怜躺在地上的水清灵,穴道被制,动弹不得,早被席卷进来的真气侵入经络,无力反抗,脸憋着青紫,心口犹如压着万钧巨石,终于嘴角溢出缕缕鲜血,神情痛苦得有些狰狞。
外边的人“咦”了一声,也在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内力会被里边的人吸附,不觉低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吸星大法?”
一个女人的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她这一说话,船舱中那股真气便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林瑜和列云枫趁机冲出了船舱。
等他们出了船舱,不由得惊呆了。
眼前,居然有一座桥,准确地说,是半座桥。桥很窄,只是三条发着幽幽暗光的锁链,锁链间不知用什么编织成细密的网,网是透明的,可以看见下边的湖水,而且这桥一半儿落在船上,一半儿延伸在半空后暗然无踪。
这半座桥,居然透明,更诡异的是,他们上船前,明明没有,怎么会在瞬间跑出一座桥来?
桥边,站着一个女子,她的衣裳在夜里也发着幽幽的暗光,无风自动,这个女子居然是水清灵的贴身丫鬟绵儿。此时的绵儿玉面如花,横波流媚,怎么看都在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浑身上下都透着花信之年的独特风韵。绵儿水袖飘飘,笑着叹息:“销魂美色尔自弃,奈何桥前空断肠。可怜的孩子,为什么非自寻死路呢?”
奈何桥?
这座透明的桥是奈何桥?
列云枫大笑起来:“三根破铁链也能搭成奈何桥?婆婆,你老糊涂了吧?”他的神情,好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婆婆两个字,好像是无形的拳头,打到了绵儿的软肋,绵儿的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冷冷地:“小子,你叫我什么?”
女人,有时候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老去,以绵儿的内力修为来看,她的年纪恐怕最小也得有四十多岁了,但是她极力掩饰着岁月的痕迹,脂香粉浓,丽裳乌发,都在掩饰她本来的年龄,她看上去十分年轻,但是她心里应该知道自己的年龄。
列云枫叹息:“人谁不顾老,老去又谁怜?婆婆不仅是老眼昏花,而且听力也差,实在可怜。”
嘴角抽动一下,绵儿眼中都是揾怒:“你叫我婆婆?我看你才是有眼无珠!”她眼露凶光,就要的动手。
林瑜忙道:“舍弟年少,冒犯之处,请前辈勿怪。敢问前辈是?”
冷冷地哼了一声,这前辈两个字入耳也极为尖刺,绵儿森森笑道:“两个都是不知好歹的混帐小子,死了也是个糊涂鬼!十地阎罗,四大使者,我是奈何桥的桥,使者离尘。”
奈何桥的桥?
眼前这个美艳骄俏的女人就说奈何桥的桥?
前时酆都城的城已经出现,现在奈何桥的桥又现身,难道十地阎罗王真的涉足江湖了?
林瑜心中暗惊,抱拳道:“原来是离尘前辈,林某眼拙……”
离尘冷笑:“既然眼拙,还要它何用?”
她说着话,欺身而近,并起两根玉指,戳向林瑜的眼睛。她动手时毫无征兆,动作快如鬼魅,林瑜连躲都来不及躲,索性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离尘冷笑,只道是林瑜放弃了抵抗,任她宰割,她又何尝把林瑜放在眼里,眼见指尖就要沾到林瑜的眼皮了,忽然觉得恶风一道,心口上重重挨了一掌。
这一掌,林瑜拼尽了全身力道,离尘惊叫一声,手腕一翻,也打到了林瑜的肩头,两个人各自分开,离尘脸上发白,神情痛楚,一口血,喷了出来,惊骇地望着林瑜,死也不信他能有如此内力。
其实以林瑜的武功,伤不了离尘,一则离尘太轻敌,根本没有防御,也没想到林瑜会孤注一掷地出手,二则,林瑜这一掌里边,还残留着吸附来的力道,那是离尘的真气,所以这一掌才会打伤了离尘,可是离尘那一掌虽然是伤后发出,力道却是不弱,况且林瑜方才真气耗尽,这一下打在肩头,林瑜几乎听到自己骨头都要断裂的声音,阵阵剧痛,让他的心都抽搐起来,脸上却强自浮出苍白的笑意:“前辈内力浑厚,林某佩服之极!”这句话,林瑜说得很真诚,听到离尘的耳中,无比讽刺。
本来和后生晚辈动手,她已经有失身份了,现在还让人家一掌打到吐血,更是丢人之极。离尘冷哼一声:“你们到底是谁?”
身形一飘,列云枫纵到林瑜的身边,拍了拍林瑜:“师兄,师父常常教诲我们要惜老怜贫, 怎么一掌把人家老婆婆给打懵了?老前辈,我们白天不是见过了吗?而且你用心良苦安排那个娇滴滴的美人,还能不知道我们是谁?”
方才林瑜与离尘过招,电光石火,骤分骤合,列云枫看都没看清楚,更不用说过去帮忙了。可是眼见吐血受伤的反是离尘,他的心就是一紧,猜测林瑜的伤可能更重,大约是全力一击,现在恐怕是强弩之末了。因此他忙过去,借一拍之机,为林瑜运气调息,虽然他的内力尚浅,总有几分用处。现在林瑜受了伤,他又根本不是离尘的对手,一定想法子拖住离尘,他算想澹台玄也该来了。
临行时,那张诗笺还压在桌子上边,澹台玄每天都有习惯来看看徒弟们睡稳了没有。列云枫的觉比较轻,每次澹台玄来,他都知道。现在的时辰,澹台玄一定去了他们的房间,看见那张诗笺,自然会来落月湖。
离尘冷笑:“不可能,你们不可能是玄天宗的弟子,玄天宗的弟子最大的能有多少岁?以你们的年龄,不可能有这么深的内力!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充玄天宗的弟子?”
看得出来,离尘心生了疑惑,方才那掌虽然伤了她,不过尚无大碍,但是在确定对方身份之前,她不再轻易出手。离尘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易容假冒。
离尘不动手,林瑜自然也不敢妄动,看着离尘充满疑惑的眼睛,微笑道:“生时皆有姓,死后俱无名。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我说我是谁,谁又能是我?”他不太会说谎,不会向列云枫那样面不改色地信口而言,但是林瑜不糊涂,只要离尘心中疑惑不解,她是不会冒然动手,现在的情势,拖得越久,对他们来说就多一分机会。他也知道师父的习惯,小时候他们几个白天练功累了,晚上都不好好睡觉,不是蹬被子,就是揣枕头,所以澹台玄习惯每天看看。今天晚上如果见不到他们,一定会沿路寻来。所以情急之下,他打起了禅机。
不是谎言的谎言,才更能迷惑对方,果然离尘眼光扑朔,游弋不定。
列云枫笑道:“老而不死足为贼也,要欺负就欺负得彻底一些,师兄好人做到底,拆了这座破桥,断了阴阳界的路,我们所有的人不是统统都长生不老,寿与天齐了吗?”
强提起一口气,林瑜朗声道:“好!”他说着单掌一动,虚张声势就要动手。
离尘忙道:“等等!两位朋友,我只是奉了主上之命,了断和玄天宗的一些纠葛,两位扮成玄天宗的弟子,不知道和玄天宗有什么渊源?也许我们坦诚以待,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她说得极为客气,但是暗里偷偷凝聚内力,想虚晃一招,先离开此地。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之前,离尘绝对不会冒然动手,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而且十地阎罗王只命令她把玄天宗的林瑜带去,不许她和别的门派结怨。
她口中说着话,骤然发难,水袖飞扬,猎猎作响,那座桥蓦地飞了起来,好像一张渔网,撒向了列云枫和林瑜。
奈何桥的桥,居然是件兵器。
林瑜和列云枫眼见这网一样的桥,从天而降,惊急之下,欲联手对抗。
砰地一声,桥迸出一串幽蓝的火花,反弹回半空。
隔空十里,飞花杀人。
澹台玄淡淡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船头。
列云枫和林瑜都叫了声师父。
离尘愕然,她认识澹台玄,那么这两个人真的是玄天宗的弟子?
澹台玄淡然道:“你姐姐好吗?”
奈何桥的桥,孟婆汤的汤,本是亲姐妹。
离尘此时犹自不信方才打伤她的人,竟然是澹台玄的弟子,又听澹台玄问起姐姐忘情,木然点下头:“她还好。”
澹台玄道:“你走吧,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放了你这次。”
离尘冷笑一声:“不用你放我,凭你也留不住我,只是,想不到你们玄天宗的人,也学邪魔歪道的吸星大法,真是可笑,可笑之极。”她口中说着,却身影一晃,那透明的桥卷入水袖之中,飘然离去。她本来就不是澹台玄的对手。现在又受了伤,自然不会和澹台玄硬拼,澹台玄不和她动手,她焉能再留下,自然逃之夭夭。
澹台玄转过身来,阴沉着脸,喝道:“为什么要擅自出来?谁的主意?”他口中喝着,眼睛却盯着列云枫。
林瑜看到师父来了,绷紧的心立时送了,肩头上的剧痛阵阵加剧,轻唤了声师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终有一日,红尘路尽;终有一日,妖灵成鬼;终有一日,我们唏嘘感叹,白云苍狗无情如斯;终有一日,我们形影相吊,怀念往事的暖;终有一日,忆起彼此的笑语,忘却了彼此的名字;终有一日,把最后两行泪,流向心里;拿着通往新疆伊犁的车票,在众多嘲弄和讽刺的眼光里,踏上漫漫征途;知我者谓我何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我的身,不由己,任它风吹雨打去,放逐到哪里就是哪里,我没什么舍不得,早晚不过尘归尘,土归土;我的心,依旧逆风而行,不断失望,不断希望,未到穷途,心绝不死。纵然不是蒙尘之珠,不是破茧之蝶,也要扑向那团挚热激烈的希望之火,我确定了自己的方向,我明白自己的结局,就算是化成灰烬,也要片刻的绚烂,我舍得,我心甘情愿。
终有一日,站在彼岸,回首苦海茫茫,心,成木成石,我,无怨无悔。
心中底事意中人
柔柔的月光,透过纱窗,照着澹台梦的脸,她垂着头,在补衣裳。衣裳是印无忧的,被白碧深的剑刺破了,贺世铮虽然卧病,还没忘记给印无忧送来一身干净的衣裳,无论做工和质地,都极其讲究,不过印无忧连看都不看,坚决不收。
他还要自己的衣裳,然后穿针引线地自己在灯下补,正好澹台梦端来宵夜,看印无忧拿针的样子,笑得不行,她自然而然地接过来,坐在方才印无忧做的位置,气定神闲地补着衣裳。
青花瓷的盖盅里,是澹台梦亲自下厨熬的羹,浓浓的汤汁,馥馥的香气,印无忧拿着汤匙,却呆呆地望着澹台梦。
澹台梦一边挑着线,一边笑道:“怎么不吃,只是看着我,难道我秀色可餐,足以果腹啊?”
脸一红,然后忍俊不住地浮出一丝笑意来,印无忧就坐在她的对面,身上的伤,他并不在乎,他只想离澹台梦近些,看得可以更清楚。听澹台梦说笑,他只是点头:“如果,如果现在我们就死了该多好。”他说完这句话,立时发觉话说得不妥,他的本意,是想说一辈子这样看着澹台梦该多好,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稀奇古怪的一句。
嫣然一笑,澹台梦抬眼看着他:“要想人死,还不容易,你一剑刺过来就行了。不过就是你要杀人,也得吃了我熬的归参鳝鱼羹,补足了气血,杀人的时候,手就不抖了。”
印无忧有些负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还笑话我?我本来就没有人家会说话。可是太会说话的人,其实也很讨厌。”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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