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红尘
朝堂无梦,江湖无泪。
无梦的朝堂,只要倾扎排挤,无泪的江湖,只有恩怨情仇。
上香,磕头,列云枫倒是一丝不苟,耳边却听到秦谦哼了一声,等他站了起来后,秦谦满面冷然地:“枫儿,你跟我出来。”
列云枫最怕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手心发凉,有很多事情,他不能告诉秦谦,偏偏有些事情,他又不能够瞒着秦谦,秦谦的处事方法,他可以理解,但是他的为难之处,秦谦绝对不会原谅。
卫离知道,列云枫和秦谦之间的纠葛矛盾,不是出于某件事情的本身,而是事情以外的问题,列云枫知道秦谦心里怎么想,秦谦也知道列云枫为什么那样做,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儿,体谅是另外一回事儿,往往到了最后,秦谦怒气萦心,列云枫左右为难。
看着他们兄弟要出去了,卫离站了起来,有些嗔怨:“老大,现在这个时候,你还发什么脾气?”
秦谦笑而不答,眼中冷意犹在。
卫离眼波一转,粉面含威,星眸带煞,半是耍狠半是玩笑地:“老大,你知道云裳是我的妹妹,枫儿救过云裳,我早就当他也是自己的兄弟一般,你要是无缘无故欺负他,我立马召集长春帮的兄弟灭了你!”
秦谦一笑:“知道卫帮主一言九鼎,秦某绝对不敢驳卫帮主的面子。两江三河强中强,长春飘蓬趣乐堂。你们长春帮的势力谁敢小觑?”他说话间,口气缓和了些。
慕容云裳看看秦谦,又看看列云枫:“老大,其实你们兄弟还是很像的啊,虽然你姓秦,他姓列,不过你们开玩笑的时候,还真像亲兄弟。只是,你说几句笑话,能哄得人高高兴兴,他要是说几句笑话,能把人气得死去活来,你……”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低不可闻,因为她发现气氛又是一僵。
认识秦谦不算短的时间,慕容云裳很少看见秦谦会发脾气,连他有个兄弟的事儿,也是听卫离谈起,卫离告诉过他,秦谦有个兄弟,不过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纠葛比较奇怪。这句话,吊足了慕容云裳的胃口,她追问过很多次,卫离都笑而不答。
现在,慕容云裳终于了解了这种奇怪的感觉,她就是很奇怪为什么秦谦会生气,从方才到现在,列云枫几乎都没说什么话,难道这样也得罪了秦谦?
因为感觉到了那种奇怪的气氛,所以慕容云裳说几句笑话,想缓和下气氛,可是她发现自己很可能弄巧成拙,因为说了这句话以后,秦谦本来渐渐散去的冷色又聚上了眼眸,卫离忍不住频频瞪她,慕容云裳立时涨红了脸,又是尴尬,又是羞惭,偷眼看看列云枫,倒是一脸的平静,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晶亮水澈的一双眼睛里边,空洞,漠然,毫无生色。
秦谦抬脚就走,卫离脸色一寒,就想阻拦,列云枫向她笑了笑,跟着就出去了,自觉惹祸的慕容云裳咬着嘴唇,木在那里了。
出了灵堂,秦谦和列云枫走得不紧不慢,谁也不说话,轻轻的脚步声重合在一处,不细细去听,分不出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转过一处庭院,几间高大坚实的房子出现在眼前。
这几件房子是巨大的青色条石垒砌而成,而且看不出磨边对缝儿的痕迹,浑然天成,就像是一块硕大无朋的石头抠成的几间房子。有趣的是,这房子没有门,只在向阳的南方墙壁上,开了四扇窗子,而且这窗子更是奇怪,不是正方形或者椭圆型,是窄窄的一条宽缝儿,能有四指宽,尺半长,就是这么狭窄的窗子,还是开在临近屋顶的地方。
站在石头屋子的外面,已然感觉到了里边的阴冷森然,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这石头屋子里边,会如何暗无天日,阴森恐怖。
秦谦站住了,看着石头屋子,若有所思,半晌才道:“这里是长春帮的刑堂,只要走进去,从来就没有人能站着出来过。”
列云枫也看着坚实高大的石头屋子,好像一座石头牢房似的,血腥和陈腐的气息,从那四条狭窄的缝隙中,隐隐飘出来。
他心中在猜想着自己到底是什么事情做坏了,秦谦到底为了那件事在生气,可是脸上却一点形迹也不露出来,反是一副淡漠倦然的表情,略略地显得疲倦。
秦谦冷然:“看来我们的小王爷有些不高兴了,可惜这里不是你们靖边王府,身边也没有唯唯诺诺的走狗爪牙,由不得你颐指气使、施令发威。”
列云枫低头垂手,静而无言。
见他不说话,秦谦冷笑着,目光如刀,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沉默。
水一样的沉默。
半晌,秦谦才道:“平日里,你说起话来如决堤之水,一泻千里,现在怎么了?哑巴了?还是因为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列云枫低声道:“我在等。”他说着,淡淡地叹了口气,很是伤感惆怅。
他在等?
等什么?
等着自己的问话,还是等着进入这间阴森恐怖的石头刑堂?
秦谦满面哂笑,列云枫从来都不会任人宰割,能逃的时候,他绝对不是傻等,每每这种逆来顺受的时候,都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眼光发冷,神色更是犀利,秦谦的眼光,好像草原上空翱翔的雄鹰,带着穿透的寒意。
兄弟别来沧海事
无语。
列云枫特别沉静,也不说话。
他还真的能沉得住气,因为心中猜想着秦谦究竟要探什么底细。根据他对哥哥的了解判断,如果秦谦知道了事情的全部,还能这样和他慢条斯理的讲话才怪。
果然秦谦哼了一声:“等,等什么?”他这么说,不免有些被动,心中自然也明白列云枫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列云枫依旧低声道:“等着进去。”
他说着,抬眼看了看石头屋子,眼光里边,有三分戚然,三分抱怨,还有一分委屈。
秦谦愣了一下,又冷笑道:“进去?呵呵,半年没见,你骨头硬了,不怕打了是不是?有什么话,一定要逼着我进去问你?”
话说到如此,秦谦还是没发作,看来不是和自己翻算老帐,列云枫心念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立时一变,马上接道:“哥哥要不想进去问话,何必带我过来?这里可是人家长春帮的地盘,既来之,却不入,哥哥是用这个吓唬我?是不是因为所问所答,不想让某些人知道?卫姐姐可是哥哥义结金兰的生死之交,有什么话还要背着她?”
眼光一凛,秦谦冷哼了一声:“这才像你列云枫说的话,绵里藏针,话中带刺儿。不当着她们问你,是好心给你留几分颜面,既然你不在乎,我怕什么丢人现眼?”他说着话,一把抓住了列云枫的手腕,拽着他就要回去。
列云枫挣开他的手,退了一步,赌气道:“我丢了人,难道哥哥就颜面有光?被我猜到了为什么不承认?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罪过。你背着卫姐姐,还不是要问汨罗姐姐的事儿?”
被列云枫的话一堵,秦谦有些微怒,举起手佯装要打。
列云枫抬起头,闭上眼睛:“要打你一次就打到够,省得到时候一边说着话,不提防什么时候你一巴掌打过来,都会忘记下边原来该说什么。”
他的口吻,十分任性使气,秦谦此时虽然心中有气,可是眼前有大事发生,并无心情管教兄弟,而且看列云枫闭着的眼睛,悄然地睁开了一只,眨了一下又忙又闭上,在偷偷探视他的动静,心中又是叹气又是好笑。
等等没有什么动静,列云枫睁开眼睛,笑嘻嘻地道:“我就知道哥哥心里最心疼枫儿,枫儿也一直惦记着哥哥,哥哥这次是为了我才耽搁于此,我知道哥哥又要费心费力地办事儿,又要瞒着母亲,真的很辛苦,算算我都半年没见到哥哥了,就算枫儿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我们久别思重,还没有把酒言欢,哥哥也不忍心一见面就教训人家。”
又见列云枫灿烂的笑容,秦谦叹了口气:“她,她什么时候出来?”
他在问栾汨罗什么时候从皇宫里边出来,列云枫有些伤感:“哥哥都不问问姐姐怎么样了,小时候,哥哥不是常带着姐姐玩吗?”他在说列云惜。
列云惜。
想起这个如今母仪天下的妹妹,秦谦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的痛楚:“她?她如今六宫专宠,麟儿在怀,女人的尊荣和显贵,都已经在手了,我关不关心她,于她何益,于她何损?有这份心,还不如关心关心那个形单影只、无法摆脱往事的兄弟。”他好像是带着几分牢骚,可是语气特别的沉痛。
列云枫也叹口气:“姐姐走的那条路,如果走不到尊荣和显贵,就是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眼中均是哀伤和痛惜,为了那个远在重重宫门之后的列云惜。
气氛如此凝重,列云枫换了话题:“本来姐姐想孩子满月了就让汨罗姐姐出宫,怕日子待得久了,会传出什么闲话,现在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耽搁的话,汨罗姐姐应该已经出宫了。哥,汨罗姐姐知道有卫姐姐这么一个人,卫姐姐知不知道汨罗姐姐?”
秦谦点头,又摇头:“她知道,不过也不是全然了解。”
列云枫笑道:“既然大家都心照不宣,就没什么难办的事情了,汨罗姐姐没说什么,我看卫姐姐也是豪情热血的女子,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她们都不会说什么,哥哥还愁什么?”
秦谦摇头:“小孩子,你懂什么?”
列云枫悠然道:“我不懂得金屋藏娇,还不懂得齐人之福?”
秦谦斥道:“胡扯什么?我们是布衣百姓,你以为是你们豪门公子,终日无事,斗鸡走狗,三妻四妾,骄奢淫逸?”听到齐人之福几个字,秦谦特别反感,瞬间眉立。
列云枫不以为然地道:“这个和门第有什么关系?就是农家老翁,多收了两斗谷,还想娶个新妇,与其左右为难,不易割舍,怎么选择都会有人伤心,还不如……”他看秦谦不悦之色渐浓,识趣地闭上嘴。
好半晌,秦谦从怀中拿出一件条形的东西,用绢丝裹着,他轻轻摸娑了一下,淡淡地道:“这个送给你,为了给你办事儿,瞒着娘不说,还遇到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连你的生日都错过了,寿面没吃到,礼物补送给你。”
说着话,秦谦打开了绢丝包裹,从里边拿出一把扇子来。
这扇子和普通的扇子相比,尺寸相差无几。扇股乌漆发亮,带着细腻的光泽。
列云枫接过来,觉得沉甸甸地压手,好像扇子的扇股是铁梨木制成,反复摸娑,扇股光滑如玉,漆成透红油光的栗色,指尖触处,遍体生凉。果然是好东西,虽然不能确定这扇子的质地,可是就凭着拿在手中的感觉,绝对是件罕有之物。
哗地一声打开,折扇轻摇,冷风习习,随着微风,还有淡淡的香气,扇面是素色银白,光洁如雪,好像是银丝夹着什么柔韧的东西密密织成,织法很是精致,不同角度看去,扇面上还有突起的方胜、菱角花纹,这些花纹折射着太阳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扇子的锋口处,薄而锋利。
一边摇着扇子,列云枫笑道:“哥哥总说我轻佻浮躁,像足了浪荡无行的纨绔子弟,如今再摇着这把折扇,更是逃不了这个虚名儿。”他忽然想起来那个贺居安,假扮贺思危的时候,也是拿着一把折扇。贺家的那个人何尝不是人模人样,看形容也是很俊朗潇洒,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微微一笑,秦谦道:“这个是玄冰铁梨木的扇子,你别用糟蹋了。”
铁梨木的木质本来就细密坚硬,寻常刀剑都伤不了它分毫,玄冰铁梨木更是此中上品,生于极寒酷冷之地,三千年才能成材,得之不易,质地坚硬如钢,就算是薄如蝉翼的一片,也会入水既沉。
列云枫看见扇股上暗嵌着机括,轻轻按下,一边是用来发射钢针之类的暗器,另一边则控制着两头的扇股中暗藏的短剑,这两把短剑只有两指宽,颜色黝黑,发着乌光,一面起脊,一面平坦有槽,即可合成一剑,又可分而成双。扇子尾处还系着一枚如意坠子,坠子是沉香紫檀雕琢而成,发出淡淡的幽香。
这扇子不要说原料质材,就是这份巧夺天工的工艺,也是难得之珍,应该出自名铸匠师之手。列云枫立时想到了浣花醉家。
玄天映雪,漠上浣花。
在江湖中,浣花醉家得以闻名江湖,不是靠着武功势力,而是缘自百代相传的铸造兵刃之术,只有你无法想象的兵器,却没有醉家打造不出来的东西。
秦思思的身上就有浣花醉家的一件兵刃,是一把很精致的匕首,特别小巧,可以藏在靴子里,不过秦思思送给了栾汨罗,算是下定的信物。
列云枫在栾汨罗那儿见过那把匕首,对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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