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红尘
卫离的笑靥映着盛开的莲花,秦谦的眼中都是卫离的笑容。
列云枫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芙蓉笑靥丁香绦,额黄点罢系宝刀。赌书赢得添香去,别有红妆倚剑邀。”
听列云枫信口吟哦的诗句,又提到卫离、栾汨罗和自己三个人的事情,秦谦的脸色立时变了,眼光一寒,斥责道:“上次没打疼你吧?又来讨打?你满嘴胡说什么?”
提到前几日挨打的事情,列云枫反而笑了:“哥哥,鞭子是打到我身上,疼不疼你自然不知道,可是,真相如何,我若不说,冤不冤枉就只有我自己知道了。”
秦谦也一笑:“你还觉得很冤枉?那也怪你自己,平日里心机手段太多,真真假假谁分的清楚?”
列云枫叹口气:“还有哥哥这么不讲理的?冤枉了我,反是我自己活该?”他虽然叹气,不过没有太多的埋怨,他了解秦谦的用心,是怕他会在奢靡的生活中堕落下去,可是秦谦又怎么能体会到他的心,体会到他的寂寞与孤独?
心机,手段,不过他想要的必须,只是在那个环境里,要想生存下去,就得学会这些他深深厌恶的东西。有时事情,不需要对人说。心中有就是有,说出来未必有人信。
花儿不会越开越红,事儿却会越描越黑。
荷塘中,传来卫离清越柔美的歌声,唱的是民间的采莲小调,也听不清楚什么歌词,反是曲调婉转轻扬,甚是悦耳,秦谦听得有些沉醉。
轻轻摇着折扇,列云枫慢慢吟哦:“纵酒狂歌,何处江湖,且醉今朝。任桑田沧海,浮光掠影,星移斗转,云散风飘。 世事茫茫,迢迢前路,侠义英雄胆气豪。谁伴我、江南落月,塞北狂潮。怜惜恨爱煎熬,怕错过凄凄梦雨潇。盼朝朝暮暮,执子之手,年年岁岁,共话渔樵。雨过蓬山,剑胆琴心,神仙眷属傲尘劳。天未老,叹旧情湮灭,往事零凋。”
一阕望海潮,听得秦谦更是心神弛荡,仿佛看见自己和卫离跃马结恚В⒓缍校说唇暮N摇W蛉召秤八髁嫌南铮鞒虼傧ス采腿显律檬且桓鄙裣删焓粜Π梁斐镜拿览龌怼?br /> 列云枫道:“哥哥,有些事情必须决断,免得纠缠不清,害己累人。”
秦谦当然知道列云枫指的是什么,眉头一皱:“小孩子,懂什么?大人的事儿你少管!”
列云枫笑道:“哥哥,掰着手指头算,你大我多少?有的人垂垂老矣,还是个莽夫愚汉?有的人未及弱冠,却可独撑起半壁江山,和年纪有什么关系?”
见秦谦沉默不语,列云枫道:“我们是兄弟,兄弟如手足,哥哥心里想些什么,我能不知道?”
看列云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秦谦有些好笑。列云枫从小就这个样子,什么事情都要去包揽,好像他能覆雨翻云死得,其实列云枫慧黠聪明,本是皇亲国戚,又身为小王爷,比同龄的孩子更早接触到纷繁复杂的倾轧争斗,自然见多识广。虽不敢说阅尽世事,也是饱经风霜。
不过,在秦谦的眼中,依然当列云枫是个孩子,不由得微微一笑:“你又知道,说吧,知道什么?”
列云枫正色道:“汨罗姐姐是姑姑相中下聘的,父母之命,哥哥不愿意忤逆,况且汨罗姐姐热肠真性,别有心胸,无端地退聘,置姐姐于何地?可是哥哥与卫姐姐相识数年,心有灵犀,情愫暗生,浑然不觉,现在恍然渐悟,奈何使君有妇。我知道哥哥绝对不会兼美藏娇,而且姑姑绝对不会许我们如此,哥哥对汨罗姐姐是不忍,对卫姐姐是不舍,只是取舍却是必须的事情,你再犹豫不决,万一那个不忍的对哥哥情有独钟,不舍的却绝尘而去,到那个时候,娶非所爱,便是欺心不仁,负于卿卿,便是移情不义,岂不是人人皆伤,各抱冤屈?”
先时,秦谦犹自哂然,可是听到了最后,不觉心神皆震,看着列云枫不觉陌生。
这个曾经顽皮任性到无法无天的小弟,居然分析到他的骨头里,句句如针,刺中了他的要穴,果然是他纠结多时的心事。
只是若非身陷其中,又如何了解个中滋味?
难道枫儿也有别样的伤情,不忍不舍之爱?
列云枫微微一笑:“哥哥比我聪明,也比我自由,很多事情就在你如何选择,虽然选择很难,有的总比身不由己强。”他轻轻叹息,无限感慨。
秦谦不由得想起前几日责打列云枫时,列云枫讲的那些话,无论他心仪一个女子到何等程度,也不可能将整个家族的生死都做为赌注,他的婚事,连列龙川都做不了主。那是一场注定的政治结缡。如果他爱上谁,就绝对不会让那个女孩子知道,绝对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他要看着她嫁给一个能宠爱她一生一世的如意郎君,看着她幸福快乐地活着。
列龙川说过,对于感情,男人的极致是付出,默默付出,遥遥祝福。
列云枫说这些话时,秦谦尚在气中,听到了也未必细想,如今回忆起来,心中立时顿痛,易地而思,要他舍了卫离,看着她和别的人双宿双飞,该是怎样痛彻心扉的暗伤吧?
秦谦觉得自己做不到,列云枫能否真的可以做到?他拍着列云枫的肩头:“枫儿也有了心仪的女孩子?”
列云枫的眼睛中晶亮的光彩立时闪动,一笑道:“既然我知道了事情的结局,怎么还会轻举妄动?哥哥,如果你给不了她任何的承诺,就让她恨你吧。毕竟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要容易些,她恨了你,才能断心绝念,另结一段美好姻缘。”
秦谦叹息:“枫儿,你还能说得如此明白洒脱,是因为身在事外,无所牵绊,真的动了心,就身不由己了。”
列云枫道:“在江湖上,提起哥哥的名字,谁不识你少年英俊?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儿,就不劳兄长操心了,姑姑和汨罗姐姐那儿,就让我去吧。能者多劳,谁让我舌绽莲花,有纵横捭阖之才?而且愿意当红娘月老,看着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呢?”
说到此处,列云枫不免得意洋洋,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豪气。
秦谦笑道:“枫儿,别去胡闹了,惹急了娘,小心她揍你。”
列云枫道:“天塌大家死,我怕什么?这是你的事儿,姑姑要打人,哥哥也跑不了,有你扛着,我能挨多少?”他说着促狭地笑,然后跑开几步。
从小到大,如果是他们兄弟两个惹的事情,挨打的多半还是秦谦,秦思思常说长兄如父,没管教照顾好弟弟,秦谦这个哥哥责无旁贷,就是秦谦管教弟弟,秦思思都会嫌他下手太狠,上次为了烙伤的事儿,秦思思已经教训过秦谦好几次,现在什么时候想起了,还是会忍不住就斥责一番。前两天的事儿,依然是瞒不过秦思思,列云枫倒是没看见,不过后来秦思思去看他,说是教训了秦谦一顿。
秦思思看上去,很是不高兴,估计一半儿是为了他出气,一半儿也是心情不佳的缘故,她又不肯回山谷里边去,就暂时住在长春帮。
列云枫问她看见印无忧和澹台梦没有,秦思思不知道,因为他们三个一走,澹台玄来找她,她才知道恍然想起,那天是谢神通的生日,秦思思和父亲谢神通断绝关系好多年了,已然决定老死不相往来,谢神通的生日就渐渐忘记了。
虽然谢神通现在不在这里,但是澹台玄还是要为师父祝寿,他命令列云枫去打猎,没想到澹台梦会跟去,然后等了一会儿,却又山下的猎户送猎物来了,说是有人花了钱买的,澹台玄心中感觉事情有异,才到秦思思这里看看,结果发现印无忧也不在。
不过,也没等着澹台玄说完这些事情原委,只是听到澹台玄要给谢神通过生日,秦思思立时火气上涌,和澹台玄翻脸,然后一个人就来找儿子秦谦了。本来秦思思因为反对儿子和任何帮派沾上关联,她本身也不愿意到帮派中,因为要避开澹台玄,才不得不暂时住在长春帮。
这几天,列云枫心惊肉跳,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半夜里做了好几次噩梦,都梦见澹台梦笑盈盈地叫他,枫儿,转眼之间,就化成一股青烟,袅袅散去。
他想离开,虽然好长时间没见到哥哥,如今重逢是件乐事,但是他心中仍然挂念着澹台梦。这几天他拼命练秦谦交给的扇法,就是想尽快地去山中找师父他们。
看哥哥没追过来,列云枫试探着央求:“哥,卫姐姐在重整帮务,我也帮不到什么忙,哥哥要我学的功夫,我也学到炉火纯青了,一晃出来这么多天,连个信儿也没有给师父送,他现在一定都要急疯了,哥哥还不放我走吗?”
秦谦哼了一声:“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炉火纯青?连我五十招都接不住,还妄想去闯荡江湖?”
这次秦谦的口风有些松动了,不似前时的那般严紧,列云枫忙道:“哥哥不就是嫌我功夫不济,怕我有什么闪失吗?其实这边儿的事情这么多,你还要帮着卫姐姐的忙,有多少精力来教我?我师父可是一门心思逼我练功,恨不得三天五日就打出个天下第二来,我是接不了哥哥五十招,只怕哥哥也接不了师父二十招,难道师父教的会不如哥哥?”
秦谦冷然道:“不许去!”他瞪着列云枫,这次很是严厉,一点儿商量的口气都没有。
列云枫有些悻悻,可是他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秦谦为什么扣住他不放。
秦谦的话他不敢不听,但是他除了身上还背负着尚未明确的使命,更是担心和牵挂澹台梦现在如何。
一个长春帮的弟子忽然急急忙忙地过来,看了眼湖上泛舟的卫离,因为隔得很远,他直接和秦谦道:“秦少侠,门口来了个两人,说是,”他瞥了列云枫一眼“说是要找拜望扈老帮主,我们扈老帮主明明已然故去了,他们居然还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有问题?要不要让帮主见他们?”
秦谦问道:“他们报了名字没有?”
那名子弟道:“他们没有报名号,说是扈老帮主的旧友,见了就知道了。他们看上去好像遇到什么紧急的事情了,弟子觉得他们很是可疑,就推说帮主有些事儿牵绊住了,让他们在前堂上先等一下。”
秦谦立时道:“江湖中人,怎么会不知道扈老帮主已然仙逝?看来这两个人有问题,我先去看看!”
列云枫马上道:“哥哥,我也要去。”
秦谦犹豫一下,列云枫笑道:“我知道规矩,不会乱说话,这里是卫姐姐的地盘,我这么可能乱来?何况还有哥哥在啊。”
秦谦嗯了一声,算是答应,然后那名弟子领着路,带着他们兄弟一起到了前堂,果然堂上有两个人焦急地等着哪里,几个人一见面,列云枫不由得吃了一惊。
忽闻师门惊天变
正厅上,一阵静默。
来的两个人,居然是澹台玄和林瑜。
林瑜的衣衫上还残留着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血。澹台玄的身上虽然没有伤,但数日没见,形容憔悴,好像老了好几岁。当他抬头看见列云枫后,眼光就死死地盯着他,眼珠都不转动了,连那名长春帮的弟子和他打招呼,澹台玄竟似没有听到一般。
在这里意外见到师父,列云枫本来是满心欢喜,料想有师父在场,秦谦再也不好意思扣着他不放了。可是此时澹台玄的神情有些怕人,列云枫被看得有些发凉,心头陡然一翻,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这么师父就带着林瑜,大师兄他们呢?还有澹台梦呢?
澹台玄的眼光如刀,看得列云枫手足无措,以前虽然这个师父常常会发脾气,但是这种神情,他还从来都没见过,错愕之下,连招呼都忘记了打。
秦谦抱拳道:“前辈,在下秦谦,不知道前辈要见老帮主,有何见教?”他的声音不高,但是内力充沛,字字掷地有声,倒不是在存心卖弄,只是为了打断如此僵冷的局面。他觉察到澹台玄满腔怒火地盯着小弟,不知道列云枫和这个老者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他的心自然而然地回护着列云枫,才会问得如此不客气。
澹台玄看了秦谦一眼,冷然道:“飘萍秦公子,浣花醉先生,秦少侠少年才俊,老夫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他神色更冷,但是言语间还是存着几分客气。
列云枫方才被澹台玄的神情震慑住,只觉得脊梁渐渐发冷,有些心慌意乱,又见林瑜偷偷地向他使眼色,示意他要小心些。
此番秦谦和澹台玄搭上了话,彼此间都不怎么友善,他想想起自己还没有给澹台玄见礼,也没有给两个人引见,不由得头大如斗,这样误会下去,只怕这师父和哥哥都会找他算账。他刚一开口,秦谦早闪身挡在列云枫的前边:“前辈客气,在下四海漂泊,身如断梗飞蓬,哪里有什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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