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红尘
眼泪一起落下,她用手一捂,摸到了满手的鲜血,鼻子痛得厉害,估计这一下把鼻梁骨都打断了。
印无忧立目横眉:“死阿吉,不许叫,吓到了沧海,我扒了你的狗皮做褥子!”
章红袖捂着鼻子,疼痛难忍,转身奔向房门,手还未等碰到门闩,印别离和邹断肠神色凝重地走进来,只见邹断肠阴沉沉地道:“第七个!”
他这话是冲着章红袖说的,印别离的脸色更加阴郁,冷冷地骂了一句:“废物。”
邹断肠狞笑道:“谷主觉得她是废物,不妨赏了我吧。废物也有废物的趣味儿。”
印别离挥了挥手,邹断肠一把拽住章红袖的头发,也不顾她挣扎哀求,像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印别离望着印无忧,眼光又悲又恨,又怒又痛。
印无忧微微笑着,好像和人谈话,又好像自言自语,讲述着和澹台梦怎么样相遇相识,一路相伴的故事,说到痛处,不由得叹息,说到乐处,微笑不语。
啪。
印别离已然是怒不可遏,一掌击打在桌子上,厉声喝道:“够了,印无忧,你给我说点儿别的好不好,这个故事老子听够了!”这些天,印无忧说来说去,都是澹台梦如何救他,如何微笑生气的故事,听得印别离可以倒背如流。
印无忧好像被吓到了,迷茫地望着他,一脸默然,然后又转过头来,柔声道:“沧海,阿吉喂过了吗?”
话音未落,被印别离击打过的桌子砰地一声四分五裂,碎片崩飞,这就是离别掌的厉害之处,着力后不会立时发作,而是凝力爆发,那打到桌子上的力道,又凝结了桌子本身反弹的力道,都聚到了一起。
邹断肠已然劝过印别离好多次,看印无忧的症状,多半是急怒攻心,痰迷心窍,应该早些找给郎中看看,不要耽搁才好。只是,印别离不肯相信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儿子会疯,而且是为了一个女子变得疯疯癫癫,他无法接受儿子真的动了情,而且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所以,印别离疯了一般,不惜重金,买出青楼名妓来试探无忧,他想那三个少女没有成功的原因是她们都是良家妇女,不懂风情,因而把目标转向了妓女。印别离固执己见,认为儿子是故意装疯,消极对抗自己,他要让儿子多见识见识女人,见得多了,自然就忘记澹台梦了。
可是事实让印别离越来越绝望,任那些女人千娇百媚,撩拨勾引,印无忧就是没看见一般。
啊~~一声凄厉如鬼的惨叫声,从隔壁传来,叫声中充满了恐惧和惨痛,听得人不寒而栗。
印别离皱了下眉头,他虽然不喜欢女人,但是也看不惯邹断肠对付女人的手段,前边六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到了邹断肠的手上不过半个时辰,就半人不鬼,吊着一口气,拖了几天几夜后活活痛死。哀嚎声还在继续,时而低哑如兽鸣,时而凄厉似鬼哭。
只见邹断肠手中托着一团血淋淋的东西进来,印别离皱眉:“什么东西?”
邹断肠道:“谷主,这个是那女人的皮,我剥了准备做个试验,等成功了再献给谷主。”
剥皮?活剥皮!印别离心中万分嫌恶起来,暗道这个人必须杀死,不过现在这个人还有利用价值,姑且留着。
看看自言自语的印无忧,邹断肠道:“谷主,依在下的愚见,少谷主不像在装啊,这几天我也打听了,这涂阳城最有名的郎中,住在城东的草庐里边,这郎中可以说是妙手回春,特别厉害,很多人都去看病,已经看好了很多了。”看印别离不像以前那么坚持了,邹断肠道:“谷主,车马我已经备好了,看看去吧!”
印别离心中冷笑,脸上去带着一丝暖意:“别叫谷主,印某痴长你几岁,一声大哥还是担得起,我们在外边,不要暴露行迹才好!”
邹断肠也不傻,心中自然知道,别看印别离很客气,他这样的人越是对你客气,心里就越防着你,看来这个老家伙也知道自己不是真心投靠离别谷,不过想借着离别谷的视力报仇而已,因此更加谦卑:“这个如何使得?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老爷,我们带着少爷去草庐看看去吧。”
印别离心中也是冷笑,也不再坚持,走过去拉起印无忧,无忧也不反抗,任由父亲曳着,到了外间,车马果然备好了。
邹断肠驾车,他们父子坐在车里,不多时到了草庐,等下来一看,这三间草庐依山而建,背后就是莽莽大山,前边是翠竹篱笆,出出进进的都是前来求医的病患。
印别离又是皱眉,要不是为了儿子,他断然不会来这种地方,他讨厌人,尤其讨厌活人,在他眼里有些人活着简直就是对世间的糟蹋。不过印别离的脸上团团和气,看上去慈祥活络,一副商贾的模样,然后他要邹断肠在车边等待,他不愿意让邹断肠知道印无忧的病情。邹断肠很识趣地在外间等候,印别离拉着儿子进来。
一进草庐,药香阵阵,草庐中间有一道白色纱幔,纱幔前边放着一张桌子,紧挨着桌子是一把椅子,然后靠西厢一溜的椅子排着,都坐满了人。人虽然多,但井然有序,毫不嘈杂。看病的人坐在纱幔旁边的桌子旁,手臂顺着桌子伸进纱幔。
阳光投射在白色的纱幔上,泛出晶莹的光,隐约看见里边有药柜,有屏风,有人影走动,那紧贴纱幔处也坐着个人给人看病,看身态形容,好像是个女子。
印别离心里立时不悦,女人会看什么病?暗骂邹断肠实在胡闹,他对女人充满了排斥和怨恨。转身欲走,复又忍住,心想如此大事,邹断肠断然不敢戏弄他,看看再说。印别离坐到远一些的地方,看看这个郎中的医术如何,如果这个女子是个江湖骗子,浪费了他印别离的时间,他会连这个草庐里边求医的人一起杀掉。
等了一会儿,看着别人去切脉求医,纱幔后边的女子语调和善温婉,声音纯净甜美,略略数语,就言中患者的病症,说得病患频频点头,然后那女子开方,呼唤里间的少年抓药。
虽然看不真形容,凭印别离的功力,隐约可见这个女郎中也就是二十左右,娉婷袅娜,穿着件红色衣裳,那个抓药的少年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灵敏快捷,唤那个郎中做姐姐,看情形是姐弟。有时候两个人耳语几句,声音极低,印别离可以听见他们讨论的是病患的症状和用药之事,有时候那女子还要少年背些药方药理,看样子那少年也通医术,不过比他姐姐差了很多,这个女子一边给人看病,一边教导弟弟。
又看了两个人,印别离忍耐不住了,拉着儿子过去,本来有个人正好排到,想过去坐,被印别离森然瞪了一眼,吓了回去。
印无忧有些躁动不安了,被印别离按住坐下,印别离抱拳:“我们是外地人,要赶涂江最后一趟船,烦劳姑娘给我儿子先看看。”这是印别离一辈子说得最低声下气的话。印无忧一路都没闲着,不停地说以前的事儿,刚进来时,可能是环境比较特殊,稍微安静一下,现在有说了起来,口中仍是频频提到云沧海。
纱幔里边的女子嗯了一声,搭住印无忧的脉,咦了一声,唤她弟弟,那个少年也过来搭脉,也咦了一声,那女子道奇怪,然后和少年低低耳语,那少年也低语几句,这一声惊讶,让印别离心里更是慌乱,也没听太仔细,况且他们说得医理药方他又不懂,只听那少年又说“姐姐,这样对不对,人参几年好,甘草最为宜,红矾不可遇,朱砂正迷离。”
再看印无忧安静下来,直直不语。
那女子复诊了一会儿,印别离的心跟着悬了起来:“姑娘,小儿的病怎么样?要不要紧?”
那女子轻叹:“老先生不要恼,恕我直言,令郎关脉如弦,沉郁凝滞,应该是忽遇巨变,急怒攻心,导致肝火不畅,郁结不舒,此为癫症,如不及时治疗,由癫而狂,就沉疴难起了。”
印别离的冷汗立时袭来,这个女子的医术真的十分了得,他也顾不及自己的身份了,急道:“姑娘,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你能治好小儿的病,老夫愿意用十万两黄金做为答谢!”
那女子淡然道:“千金换命?老先生有所不知,我们悬壶济世,只为救人,只收诊金,不须酬谢,如果让我医治,需听我吩咐,如果不行,请老先生移驾他住!”
还从来没有人当面让印别离下不了台,可是这个女子如此一说,印别离反而一点儿疑心都没有,凡是医术高明的人,都是古怪脾气,他立时点头:“是,是,对不起,老夫是救子心切,姑娘不要介意。”
那女子哦了一声,又缓和下来:“令郎的癫症病程不久,按说不该如此严重,皆因他体内中了奇毒,此毒现在已经渐渐浸入心脉,才导致癫症加剧,耳有幻听,目有幻觉,若不解毒,不出三日,必然因毒发攻心,呼吸衰竭而死。”
印别离大惊,这幻觉幻听果然不假,因此更加深信不疑,急急地问:“他中了什么毒?”
那女子道:“曼陀罗。”
印别离听过这种毒的名字,问道:“姑娘可能解毒?”
那女子淡然道:“老先生不要着急,世间之毒,哪能无解?只是需要消耗写时日,各位乡亲,抱歉请大家明日再来,今日小女子为这位公子解毒,无暇再为大家诊治了。”她说得诚恳,等着的人们连连应着,纷纷告别而去。
那女子又吩咐解毒之时是不能有任何人打扰,印别离又出去吩咐邹断肠不要进来,在外间护法,等他再进来时,那女子吩咐少年焚香,少年在香鼎里边添了一块香饼,草庐里边立时异香扑鼻,微凉顿生,印别离急躁的心居然在香气微醺中安静下来。
隔着纱幔,看见那个女子点燃了蜡烛,然后在蜡烛上烧着银针消毒,她柔声道:“我要先用金针截穴之法,将令郎体内之毒逼到皮下,然后用药汤浸泡拔毒,小弟,你去熬拔毒的药汤。”那少年闻言应声而去,女子烧好了银针,柔声道:“公子不要怕,不会很痛,老先生不要着急,坐下稍等。”
印别离此时真的感觉有些倦乏了,顺势坐到一旁,这一坐下,只觉浑身发软,眼皮沉重,心神恍惚,头一低垂,居然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身边有人在摇晃,印别离骤然睁开眼,摇动他的正是邹断肠,他心中暗叫坏了,再看草庐里边,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半个人影了。
邹断肠有些惶恐地道:“谷主,我在外间等了半晌,也不见这里边有什么动静,后来听到山里有马蹄的声音,可是谷主有命,当时没多想,还以为是山中有人来求医,所以守在门外,可是那马蹄声是越来越远,我感觉不对,才斗胆进来看看,谁知道……”
印别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一口血气的喷了出来,歇斯底里地怒喝:“贱人,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要抢走我的儿子,你做梦!” 愤怒之极,一口血又喷了出来,状如疯狂,邹断肠吓了一跳,退到一旁不敢做声。
山重水复疑无路
马蹄清碎,微风清凉,余霞成绮,夕阳西下。
一路跑来的汗意,让徐徐的晚风慢慢吹散,骑在马上,印无忧的感觉竟然是恍如隔世。他终于跑了出来,逃出了印别离的控制。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根本不是父亲的对手,头一次逃跑失败后被带到断崖下,他见到了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那具残骸就是澹台梦。但是刹那之后,心头灵光一闪,想起澹台梦说谎时连眼睛都不眨的盈盈笑靥,在印别离的面前,无忧从来不会说一句谎言,他学不到澹台梦那般瞒天过海声色不动的本是,却想到了装疯。
疯子什么样,印无忧见过,他心中本来无比鄙弃那些疯掉的人,既然没有勇气面对已定的事实,为什么不干干脆脆去死?而是选择如此屈辱又窝囊的逃避?他甚至不屑去杀那些疯子,怕污了自己的剑。
可惜世事无常,谁晓得也会轮到自己装疯欺世的一天,他疯了以后,反复讲着和澹台梦的故事,因为心中对父亲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父亲明白,澹台梦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救过他的性命,值得去疼爱和付出。可是印别离的反应让无忧心凉如水,印别离对澹台梦的憎恨非但没有缓解反而与日俱增。
去草庐的时候,印无忧还满心痛楚和绝望,他不怕郎中会瞧出什么毛病,只要他动用内力乱了气息,料想那江湖郎中也看不出端倪,只是印别离和邹断肠对他防范极严,根本没有机会逃跑,除非能绊住他们一段时间,不然就是逃了出去,还是逃不断父亲的追踪,这样下去,他只怕会真的疯了。
可是一迈进草庐,印无忧的心立时狂跳起来,那一刹间,他居然想起一句诗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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