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歌
那些人原就是跪在地上,这下就更是惶恐了起来。我也不再说什么,上前几步在椅子上坐下。敏贵人又开始发起疯,我也没了多大的耐性,朝外面那些侍卫吩咐道:“你们去将敏贵人给本宫捆起来。怎么现在还没人去叫太医?还不去请?”
侍卫领了命,找了绳子将敏贵人给捆在了椅子上,她哭得花容失色,嘴里依旧在念叨着:“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害的。苏妃,不要来找我,春风,我没有害你。走开,你们快走开……”
早些时候已经有宫女去请了太医,由于路程的缘故,太医终于姗姗来迟。在我免了宫礼后,太医上前去瞧了敏贵人的病症,而后却低头没敢看我,连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你如实说便是了。”我冷眼看着太医。
太医见我如是,也就不再迟疑,道:“皇后娘娘,敏贵人似乎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以至于得了失心之症。若想治好,怕是要等上很长时间。贵人此时心神不宁,容臣先开副方子为贵人压惊。”
我瞥向琉璃,眼神带着质问,她却满脸不解的看着我。收回视线,略有些不耐烦的挥退了太医,派了宫女跟在他身后去取药,再看向虽被捆则却仍在胡乱挣扎尖叫的敏贵人。她的脸上还有我方才的那一巴掌留下的红印,头发也已经变得凌乱,就连平日素来动听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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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到——”
才听到外边传来太监的尖声叫到,就见到殷翟皓踏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宛玉。
我迎上前去,殷翟皓看了一边被捆在椅子上的敏贵人,神色平常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亦看向敏贵人,在心底冷笑一声,面色平静的回道:“皇上,敏贵人忽然得了失心之症,方才太医也来看过,开了方子,已经有宫女去煎药了。宫女们拦不住她,臣妾又怕她乱跑,只得命人将她捆住了。”
殷翟皓朝被敏贵人走了过去。他伸出手抚上了敏贵人的脸,动作很是轻柔,面带微笑,轻声问道:“阿圆,你这是怎么了?”
敏贵人虽因为殷翟皓的碰触而发出尖叫,我却未曾错过方才殷翟皓走近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之色。即便是她后来戏演得再好,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
微微偏头看向一边的宛玉,只见她神色淡然。她见我看她,状似恭敬的低下了头,却又抬了起来,走到殷翟皓身边轻声道:“皇上,要不,再让太医过来瞧瞧吧!我看敏贵人很辛苦的模样。”
我微微点头,跟住她的话题,冷笑道:“既然宛贵人觉得方才那太医没能力看敏贵人这病,那就请皇上再喧一次太医吧!”
宛玉面色一变,向我露出楚楚可怜之色,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只是担心敏贵人的病,并无他意。”
“宛贵妃不必紧张,本宫只是觉得你这话大有道理,还是请皇上做主,再请一次太医吧!”我面露微笑,道:“依本宫看来,敏贵人这也不算是得了失心之症。只是被吓到罢了,你说对吧,敏贵人?”
在场的人齐看向敏贵人,她依旧神色飘忽,嘴角依旧念念不忘苏妃和宫女春风。
宛玉听了她口中念叨的话,神色微变,却不着痕迹。而殷翟皓自然也知道这事情不简单,心下有些不高兴。他转身面色不佳的看向我,道:“夜也深了,这事就先放放吧!待明天看看太医开出的方子是否有效再来商议。”
“一切全凭皇上做主。”我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
殷翟皓走到我身边,见我神色平常,有些恼怒,道:“朕有些累了,回去歇着吧!”
他朝前走了几步,宛玉忙跟了上去。
“臣妾恭送皇上。”我恭敬道。
殷翟皓忽然止住脚步看向我,宛玉也忙停了下来。他转身,道:“皇后没听清楚么?朕说该回去歇着了。”
我回头看了依旧被捆在椅子上的敏贵人一眼,朝一边的宫女太监交代道:“照顾好你们主子,若她有什么闪失,本宫唯你们是问。”
殷翟皓见我也有了走的打算,便举步朝前而去。宛玉自然是乖巧的走在我的身边,也不多说些什么。偶尔不着痕迹的瞥我,一直到我们出来婉秀宫。
要回我居住的未央宫往右,若要去往宛玉的紫辰宫自然是该往左,若是要回殷翟皓的寝宫则需要往右走几步再左拐。
原以为殷翟皓会带着宛玉朝紫辰宫而去,出忽意料的是,他居然选择了朝我的未央宫走去。宛玉因他的选择脸色一变,却又不能说些什么。只得站在原地看着他走掉。
我也愣在原地看着他,又见到宛玉不高兴的脸色后收起了脸上的惊讶。殷翟皓忽然回头,冷声问道:“皇后,还不走?”
我再次看了宛玉一眼,小步跟上了殷翟皓。身边跟着的琳琅和琉璃相视一眼,朝宛玉行了礼,跟在我身边离开。
殷翟皓的步伐原有些快,见我跟不上,就缓下了脚步。琳琅和琉璃似乎是有意的和我们拉开了距离,只是远远的跟着。我走在他的身边,见他不语,也不好开口。偶尔偏头看他,他脸上的棱角在宫灯微熏的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一直不语,快到未央宫的时候,忽听到他在身边低低的说道:“未央,凡事在适当的时候要记得放手,否则会害了自己。”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也不回什么,又跟上了他的步伐。走了几步后换了个话儿,问道:“今夜皇上不是翻了宛玉的牌吗?怎么忽又来未央宫了?”
殷翟皓也没回我的话,只是径自进了未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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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和他同塌而眠,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腰竟然觉得前些日子高悬着的心安了不少。不知不觉有了睡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入梦之前似乎听到殷翟皓在我的耳边呢喃。他说——
“未央,要好好保护自己。”
曲阑干影入凉波 步步惊心(3)
夏天终于炎热了起来。
大渝国每三年一次的朝天庆典在三天后就要举行,朝天庆典转移了宫里更多的注意力,敏贵人的事也理所当然变得没那么重要。
我列完本次随行去参加朝天庆典的宫妃名单,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将名单交给琳琅,让她送去给礼部的官员过目。
琳琅走后不久,我起身,带上琉璃朝敏贵人的婉秀宫而去。
在宫里,贵人以上品级的妃子都可同行去参加朝天庆典,敏贵人疑似得了失心之症,因而不被列入名单。几乎是每个妃子都将参加朝天庆典当成一种荣耀,敏贵人自是不例外。三年前也有过一次,那时的她才进宫没多久,自然没能参加。今年她原本也有机会参加,可现在又错过了。
即使她伪装的很好,那日的一眼却足以让我看出她的失心是装出来的。一个得了失心之症的人怎么会因为见到殷翟皓而露出惊喜?
心下隐约也猜到了她装疯的原因,却也不想揭穿。一个小小的贵人,也算不上多受宠,自然不可能弄什么大风大浪。
她虽为贵人,平时也算得上老实,和安宁虽不是很亲近,却也没什么仇怨。安宁虽不得殷翟皓的宠爱,却也有我这个皇后在被后撑着,敏贵人自然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弄出那样的绑架事件,又何况她家在朝廷并无多大的势力。
在知道有人蓄意杀我之后,得知安宁失踪也就没当是小事,却也没想到会纠缠出这么大个迷团,而且这个迷团背后似乎还有很大的阴谋。
安宁失踪,被人带走的时候叫了一个“王”字,在宫里,贵人以上的嫔妃中,除了早逝的云妃姓王外,就再无姓王之人。后来再问安宁,她却告诉我已经没有了失踪之后那段时间的记忆。安宁对于失踪那段时间的记忆本该记忆犹新,为何会突然忘记?
安宁回宫没多久,苏妃自缢身亡,自认是幕后指使者。可敏贵人与苏妃原就不是很亲近,怎么会在那天夜里忽然去找苏妃?去请敏贵人的那名宫女先前不承认有去请过敏贵人,却又为何在几天后投井?而她宫中的宫女庆丹引起了宛玉和拢翠的争夺,最重要的是庆丹的绣帕告诉我,未央宫中的奸细是宫女春风。当日是她出卖了我的行踪,导致我们被追杀。这虽然可以说明苏妃是通过庆丹从春风那儿得到我的行踪,却又有了更大的迷。
庆丹在苏妃死后,引起了拢翠和宛玉的争夺,而且两人都势在必得——拢翠宫中也有好些宫女,并不缺人,为何要因为一个宫女和宛玉撕破脸?而宛玉宫里虽然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宫女和拢翠怒目相向,不是么?我原先也曾给她送去一些宫女太监,她都以用不着的名义又打发了回来。
这个庆丹,不就是一个小宫女吗?
接着是春风的死。春风之所以会暴病而亡其中的缘由我自是清楚,婉秀宫之所以闹鬼是我暗地里指使琉璃去做的,可敏贵人装疯为何要连苏妃也一起说上?若是想借势装疯,全然没必要扯上苏妃。又或者,是此事的背后之人企图谋害敏贵人?更我惊讶的是,当日看到敏贵人也拿着那样的绣帕之时,查了她的背景,发现她祖籍奉山,和庆丹、春风是老乡,只不过她家自祖父辈入京为官之后就再未回过奉山。
这一切似乎越来越乱了。
“娘娘,婉秀宫在左方。”一直跟在身后的琉璃见我走错了路,忙小声纠正。
我自思绪中回神,才惊觉自己差点儿就走错了方向,凝神,朝琉璃淡淡一笑,朝婉秀宫走去。
见到敏贵人之时,她正惊恐的瑟缩在寝宫一叫,双手抱着膝,嘴里喃喃自:“鬼,有鬼,走开,快走开。”
我挥退了在边上服侍着宫女太监,寝宫在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敏贵人的喃喃自语和我的呼吸声。我缓缓的走进敏贵人,在她的面前蹲下身,看着压凌乱的头发和发皱的衣裳许久后,轻笑出来。
“等了三年,你终究还是错过了今年的朝天庆典。本宫为此感到惋惜。”我看着她,她眼神越过我,目光呆滞。
我伸手撩了撩她的发丝,语带嘲讽,道:“敏贵人,在别人面前装傻也就算了,在本宫面前就省了吧!”
敏贵人依旧不理会我,兀自装疯。
“失心之症自是有它的治法,你也是聪明人,该知道如何选择。”我站起身,低头看她。
敏贵人身子一抖,我也当是没看见。眼眸淡扫四周,瞥见一边的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的字迹书写整齐,一点都不似出自一个得了失心之症的人之手……敏贵人忽然从角落里冲了过来,抓起那张纸捏成一团,朝我丢了过来。
纸团打重我后掉落在地,我看向敏贵人,她的眼神里似乎闪着哀求的神色。再看了她一眼,终于蹲下身去捡起了那团纸,抚平,折叠工整,而后当着她的面放进了袖中。
敏贵人壮似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先前的神色,又开始重复着先前的话。字句之间总是离不开“苏妃”、“鬼”诸如此类。
见她如此,也不想再在婉秀宫呆下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微微叹气:“若当初你自己把握好分寸的话,如今就不会这样了。”
别回头,举步朝前。身后隐约传来敏贵人压抑的哭声,细细碎碎的,似乎是在隐忍些什么。我脚步顿了一下,不再犹豫的离开。
跨出她的寝宫,一直守在外边的琉璃走了过来,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我脸色微变,忙带着琉璃离开。
曲阑干影入凉波 朝天庆典(1)
朝天庆典最盛大的祭天礼是在朝阳初上的那一刹那举行,如此一来,夜间就必须抵达朝天山。皇帝出行,夜间固然要思虑到安危,固而,每次的朝天庆典一到,皇族之人定要提前一天抵达朝天山上的朝天寺。
去的那天,我一大早就起身打点好一切,一些琐碎的杂事琳琅也将其安排的妥帖,自然不必我担心。
带着琳琅和琉璃踏出未央宫,正欲坐上早已等候在一旁的辇车,便见到殷翟皓的御辇缓缓而来。绫罗为帷幕、锦褥为坐垫的御辇自是华丽,比起一般的辇车要大上许多。
御辇停在我的面前,殷翟皓伸手聊开帷幕,俊美的脸入我眼,只见他缓缓朝我伸出手。阳光正面洒落在他的身上,与他带笑的嘴角融合在一起,笼起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我在那一瞬间有些失神。
未曾想过他回过来这里。原以为他会去紫辰宫那儿接了宛玉,我们若要相见必然是在皇宫大门口。站在原地呆了许久,亏了琳琅提醒才回过神来。看了看琳琅,再看向殷翟皓所乘的御辇,有些迟疑了起来。此时他与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