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相公
“婶婶,你再打之行,再在这里大声惊吓娘子和宝儿,之心便叫他们两天才给之知和之愿送一回饭,不,三天!”哼……咦,风哥哥,你说之心做得很好喔?嘻……
“……你把他们关在何处?”魏婵挤出笑纹,“乖,之心,我不会放他们出来,我只想给他们送饭送衣而已……”
“不行!”之心撇脸。那模样,可爱得使罗缜直想拿手挠挠他修长的颈。“之心要保护娘子和宝儿,之心不会再让人伤娘子和宝儿。他们是听你的话去害娘子的,之心先不关你,但之心罚你看不到他们!”对,就是这样,哼……之心做得很好喔,可是这是风哥哥你教的啊……你以前为什么不教之心……你说之心没有问你,你没接到命令……什么是‘命令’啊?
“你凭什么关我的儿子和女儿?”
“凭他是这个家的长男!”王芸见这番折腾,时辰已不早,怕耽搁了儿媳休憩,断声道,“既然你已知事不关缜儿,就莫扰缜儿休息了,退下罢。”
“大嫂,你们不能一家人合伙欺负我……”
“什么话?”王芸脸浮阴霾,“弟妹,你有什么话,到我房里来谈!但你若再敢来打扰缜儿,莫怪我收回你所住的宅院,撤去所有下人!”
第十六章 君怒难收3
良之行为罗缜号过脉,又到小床前为侄儿检视了一番。小小人儿才让奶娘喂过,正瞪着一对眸儿四处探望。“我再开一付温和方子,每日三次让奶娘服下,以给宝儿调理。”他出指触了触小人儿的娇嫩鼻尖,硬脸上浮了一丝浅笑,“宝儿很乖。”
罗缜观他面色,知他尚在为那个母亲心怀愧疚,“之行,是你救了宝儿,他长大以后,必然要多孝敬你这个名医叔叔呢。”
“是吗?”良之行苦笑,“大嫂,你莫宽慰我了。”
“不是宽慰,此劫或许是宝儿的命中注定,而你的及时施治功不可没,别去钻那些没用的牛角尖……”面现促狭笑意,“缎儿可不喜欢无事自寻烦恼的男子哦。”
“大嫂……”之行面上,疑似有暗红痕迹。
“咦?”之心正在旁边案上摆弄着一些字画,仰首,“缎儿喜欢之行哦。”
瞅小叔面赧模样,罗缜失笑,“相公,你怎知道?”
“因为缎儿总是偷偷看之行啊,就像之心总是愿意看娘子一样,对,就是这样!”
罗缜颦眉,“可是,缎儿信中,为何不提之行一个字呢?哪怕是最近的这封信?”
“咳!”之行背开宝儿,浅咳一声。
“难道我的缎儿在和某人偷偷鸿雁传书?”
“咳!咳!”
“还是,某人偷去了玉夏国,私会我的缎儿?”
“咳!咳!咳!”
“之心明白了喔,之行你不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去找缎儿了!”
“咦,相公,你又怎知道?”难不成自己的痴相公开了天窍不成?
某人扬头鼓颊,“因为之行不陪之心了啊,就像之心有了娘子,不陪之行了一样,嗯,就是这样!”
“咳!咳!咳!咳!”能将自己见色忘弟的行为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天底下,怕也只有自己的痴兄长了。
罗缜爱煞自己相公时下的可爱样子,声音极柔,“可是,缎儿的这封信中,说到已有人上门提亲,爹和娘似乎有意应允哦。”
“什么?”良之行蓦地立起,“她在给我的信中,怎只字未提这事?”
罗缜笑睨,“承认你在和我家缎儿私下往来了?”
“大嫂。”良之行双目极不自在地左游右荡,但仍忍不住,“她……在信中当真如此说?”
“‘她’?是谁啊?”
“大嫂!”
谁能想到,良家最好说话的痴子,当真将良之知、良之愿关够了两月。
良家长孙满月那日,良二夫人在满堂宾客前用尽脸面,软硬兼施,之心说不放就是不放,还道若二婶再来胡闹,他便关够他们三月。魏婵虽怒,却怒不敢发。
良家二老气过心软,本想说话,儿媳抱出了宝儿,看着那粉嘟嘟的孙儿,想着他险不能活,两人遂痛斥良善,纵妻无度,惊扰贵客,有失体面云云。
于是,懦弱成性的良善难得强硬一回,将夫人带下。
经此一来,万苑城人尽知,良家长子除了精缂以外,也有脾气,且脾气不小。
两月之后,良之知、良之愿进了良家大院的大厅,早已等候的魏婵哭叫一声,一手抱住一个,问他们这些时日是在哪里遭苦受罪。
而那对姐弟,除了摇头就是摇头,不发一语,不掉一泪。之后,二人大睡三日,醒来后,对那两月的遭历,依然讳莫如深。
他们能说看见会跳舞的花,睹见会打人的鸟吗?他们能说他们身边有随时威胁要将他们啃下肚去、比他们头还要大的蚂蚁吗?他们更不能说常不常说要拿胡子将他们勒住的大树藤罢?他们不傻,他们清楚,若说了出来,举城的人都会将他们当成与之心一样的傻子,虽然,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难道,之心当真看见了这些,才会对别人说有松爷爷、花姐姐、雀哥哥?可是可是可是……
“之知,之愿,你们饿不饿?那个傻子可曾饿你们来着?你们说出来,娘给你们出气!还是想吃……”
“不饿不饿,不要再给我们吃了,我们不吃了!”
之知和之愿听见那个“吃”字,面如土色,各自拽着肥了不少的身躯,哭着喊着,撒腿跑开……
第十六章 君怒难收4
“相公,你将之知和之愿关在了哪里?”罗缜此时才问,是料定对她,相公必然有问必答,万一一个隔墙有耳,教养那一对恶毒姐弟的计划岂不废了?此时,人既然回来了,问问无妨。
“就在咱们的园子里啊,那片林子里。”
“……但是,我们都看不到对不对?”
“风哥哥说好多人看不到,可是,为什么看不到?”
“……”罗缜拍他额头一记:呆子,当人人都和你一般“不同寻常”?
“呀,娘子,你打之心!”遂凑来,笑嘻嘻道,“娘子,你捏之心耳朵啦,你好久没有捏了哦。”
“先告诉我,他们被关了恁久,为什么没有瘦,反倒胖了不少?”
“因为他们开始不肯吃饭,又哭又闹。风哥哥嫌吵,之心怕饿坏他们,就说不吃不行,怎么也要吃。风哥哥于是叫了许多人去陪他们玩,而且请来了风婆婆专门喂他们吃饭。他们不哭也不闹了,每天能吃好多顿饭呢,而且风婆婆高兴了,还会多多的喂他们哦。”
“……”罗缜静静地抱起心爱宝贝,那双澄澈眸内绽出温柔笑靥,“宝儿,一定要听你爹爹的话哦,不然……”你爹爹教训起人的法子怕你不好消受……啧,可惜,这小人儿像自己七八成,若不然,便当真是小之心了……
“娘子,你还没有捏之心啦……”
“之心”绣妨开张在即,纨素为总管事,负责招收培训女工。
先前万苑城达官显贵向之心所订缂品,仅是小图小样,色泽最多用到十余种,都为一人可完成之作。但现在既然公开对外经营,花样势必趋繁,幅面势必趋广,这样心灵手巧且有几分画艺的女工,便必不可少了。
因着良家大少的名声在外,罗家绣艺亦不同凡响,仅仅二十几人的名额,慕名而来者却有几百余人。纨素为优中取优,精挑细选,每日忙到昏头黑脑。这一日忙过,为快些回府歇憩,纨素抄了近路。马车才进良家后门的胡同,她便听见外面嚷声正大,且其中一个,是最惹她讨厌的那嗓——
“你放开我啦,这样很难看耶……”
“臭小子,敢和你姐姐我大呼小叫,几天不见,长本事了是不是?”
“啊呀呀,你有事说事,放开我啦!”
“偏不放,就不放,你能奈我何?”
“我发火了哦!”
“哦唷,我好怕,我倒看看,你这只三百年的小狐狸发火是什么样子……”
“呿,若不是你偷吃了那个男人的长生不老丸,你也不过是一只几百年道行的小妖罢了……啊呀,你打得很疼啦……”
“废话,不疼为甚打你?”
……
第十六章 君怒难收5
“喂,你这个女人,欺人太甚,这样揪着他做什么?”纨素跳下车,叉腰大叫。黑野人真是可怜呐,被人扯着耳朵揪着颈,那姿势,哪有半点平日与自己对上的嚣张模样?
“啧啧,笨蛋,没想到你在这里混得还不错,有人替你出头喔。”背对着纨素的背影,抬了笋指,又在某人额上点了几点,戳了几戳,娇媚嗓内,全是慵懒笑意。
“既然有人来了,你还不放开我?”
“不放不放就不放,我很想看看,你的朋友能为你仗义到什么程度?”
“你可恶……”
“你再说一遍。”
“……偏不说!”
这只黑野人好不济事哦,竟被欺压得如此无奈,以往对她的那粗野劲哪去了?纨素看得不忍,“喂,你这女人再不放手,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听听,你的朋友要对我不客气了。看来,她对你还是蛮担心的嘛,是不是?”
“你少废话……哦,你别乱说,你放开我,真的很难看……”
“小子,知道难看,就别偷吃我炼出的丹,我今天非要拔光你全身的毛做一件狐毛围巾不可!”
“哼,小心你自己罢,据我所知,人类对雪狐的毛比较热衷,你以为你千年的道行就不怕被扒皮了是不是……啊呀,疼啊,纨纨快救我!”
听这两人说话冷讥热讽,颠三倒四,纨素似乎就等这一声,摆掌抬足就向女子肩头腰际袭去。
“哇,功夫不错,小小年纪,有这等修为,想必出身武学世家。”女子话说着,在纨素手、脚皆要触到时,人已飘出丈外。自然,手底下没忘带那个倒霉的范程。“姑娘,你这样的身手,并不多见,请问出身何门何派?”
女子回身,纨素先是一惊,后起无名怒火。
惊,是惊艳之惊,惊美之惊。她不是没有见过美人,罗家三位小姐皆属上色,更有姑爷那种不管男女皆属绝品的“祸水”级别的姿容,但她还是为眼前这女子的美貌所惊慑。如雪白衣、如乌秀发下所衬的,是无与伦比的绝美容貌,如斯美人,即使那个自诩天香国色的姚依依来了,怕也会成一只脱毛山鸡……
怒,怒的是,范程这个不要脸的色鬼,平日对她黑脸白牙,须臾不让。在这个大美人的手底下,却乖如驯免,只敢虚张声势半点不见抗势,真是色欲熏心、见色忘义、色色不可救药……气死人啦!
第十六章 君怒难收6
罗缜早知范程不是寻常“人”,是以当这位范颖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我们是狐狸”时,她只是秀眉稍抬,轻微颔首:原来是狐狸喔。
……难怪,有这等欺天盗地的美貌呢。据闻,狐族多美人,其中最有力的力证,便是中原传说中曾祸国媚君的妲己。今日得见,当真如此呢。观这范颖,不但美得入骨,而且媚得浸髓,如此既美且媚,却不见一丝艳俗,起笑转语间,犹有几丝甜美沁人肺腑,委实是美人中的极品啊。
“十年前,臭小子初成人形,便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游走惹祸,中了捕妖者的穿心之箭。若非遇见天赋异能的恩公,识得各类还魂药草,怕是连爹爹也救不了他。为还这份活命恩情,我和爹爹命他到恩公身边,自然,也是为让他识得人世深浅,使他明白他那点小小法术,实在不成气候。”
“显然,你的安排有了效果,范程除了爱和纨素斗斗嘴以外,其他时候,当忍则忍,能隐则隐,未再任意行事。”
范颖对罗缜的平静很是惑然,“恩公娘子,您何时得知范程是……异类?”
“我只是因为有个不寻常的相公,稍作猜想,并不确定。这世上,怕打雷的人不少,我的小妹便是一个。可是,范程惧雷竟惧到那种程度,实在是由不得人不多生心思。我自幼为了家里绣织生意,喜看各类闲书。曾阅过一篇《神怪志》,上说所有修道趋仙的精灵,无论花草鱼兽,因有违六道轮回之规,每隔时限,天庭必以五雷施劫。每度一劫者,修为便高一分,反之则……”
“魂飞魄散,永失轮回之机。”范颖接话,坦然一笑,“不瞒恩公娘子,我和爹爹的千年大劫将至,就在今年夏季多雷之时。”
“哦?”如此大事坦然告她,必有因由罢?
“爹爹躲到了一位由凡人修炼成仙的道友家里避难,我则来了这里。”
“你来此,是为避难?”
范颖微怔,噘了小嘴道:“恩公娘子好聪明,难怪那臭小子说恩公娘子上辈子或许是只狐狸。”
罗缜抿唇淡哂,“若良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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