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悦 作者:秋风竹(起点vip2013-11-23正文完结)
我替张氏接过木箱挎在背上,将她扶上马背后,让她帮忙拎着风灯,自己也翻身上了马,往东城门直奔而去。
张氏好像从没骑过马,朱雀一跑动起来,她就吓得惊诧叫唤:“要命啊,这真是要命了啊……”
“给我坐好了。孩子没接生出来,你想死我都不批准!”我一声猛喝,那张氏果然便安静了下来。一手抓着风灯手柄,一手死死扳住了马鞍。
城门口有侍卫拦着,说外面天黑地昏风大雨大,寻常人等不许出城。
我便出声喝道:“我象寻常人等么?!赶紧把门打开,人命关天。你耽误不起!”
那侍卫拧眉望着我,目光僵持一阵后,他终究躬身将城门拉了开来。
我策马冲出城门,沿着上次去响水滩蹴鞠走的那条路,往河崖村奔去。
朱雀确是让我震惊,若没有斗笠。要我在瓢泼的雨水中睁开眼睛尚且很难,它却居然还能在这一片昏黑的雨幕中小跑着前行。
“姑娘,这生孩子的是谁啊?”小跑了一阵。张氏突然开口问道。
“是我一个学生的母亲。”
“你,你就是侯府私塾那位女先生?!”张氏有些惊奇。
“嗯。”
“难怪我侄女一直夸你来着,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
“你侄女是谁?”
“我侄女叫尹颐,她最崇拜的人就是苏先生你了。”
原来她竟是尹颐的姑姑?想着自己方才胁迫她的那番举止太过匪气,我便忙忙致歉道:“方才也是情急。冒犯之处还请张婶多多包涵。”
“哪里,我也很惭愧。苏先生你都能以身涉险。我干了这行,还真不该有那些小计较……”
雨太大,我们聊了这几句后,便都各自保持沉默。
在雨中跑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那日蹴鞠的响水滩。此时的响水滩,早已被水淹没,再分辨不出草滩的位置,而靠近跨河石桥的位置,浑浊的河水已经漫到了马镫的位置。
“我们,还过得去么?”张氏的声音有些颤抖。
“应该可以。”我心里也没底,可我一旦慌神,这张氏只怕就要折返逃命了,我便佯装镇定道。
被河水漫卷冲刷,朱雀的步子明显有些摇晃打滑,我牵着马缰,学着邓训往日的称呼道:“雀儿,不怕,慢慢来,只要过了石桥就好了。”
朱雀似听懂了我的话,减慢了步子,小心翼翼的载着我们朝石桥走去。一步一步,朱雀终于跨过石桥,踏上了一个小土坡,我和张氏竟都不约而同的吁了一口气。
翻过那道小山坡,下面便是河崖村。我和张氏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整座村子都浸泡在一片汪洋之中,村中四处亮着火把、灯笼,火光倒映在浑浊的水面,浮影叠叠,整个村子便如燃烧起来了一般火光耀耀。在光影之中往来奔走的人群,呼娘叫爹,拖儿带母,一声声凄厉无助的哭泣呼喊穿透雨幕,直刺耳膜。这,分明已是一处人间地狱。
“苏先生,我们还进去么?”
张氏的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便传来“噗通”一声巨响,一阵滔天的水浪溅射而来,我们震惊转回头去,却见方才走过的那座石桥已经消失在了一片汪洋之中……
“回不去了。”我轻声道。
“走吧,既然来了,先去看看产妇。”没想到断了后路,这张氏反倒镇定起来。
村子里的积水太深,水面漂浮着各种枯枝断木,朱雀的步子走得十分艰难,我便和张氏下了马,踩着深及小腿的积水,一步步往村里走。
走了一阵,我才发现水太深,陈知告诉我的井台早已淹没在水下,根本找不到方向。
“得找个人问问。”张氏提醒道。
身边不时有人肩挑背扛的带着各种物资路过,我每每上前询问陈知的家,这些人都摆一副无暇理睬的模样匆匆走过。
连问了三五个人,一个抱着孩子匆忙出村的女子才道:“一直往前走,那株老榆树往后,门口有株枣树的那家就是。”
我躬身谢过后正要往前走。那女子又道:“前面有官爷在组织动员大家撤离村子,他们不会让你们进去的。”
“我们去看看再说。”
走近那株枝叶挺括的大榆树,便见几个身着县衙仆役衣裳的男子,一边敲打着铜锣,一边高声呼喊:“胶河决堤,水势难控,各家各户火速收拾东西,统一迁往村北的包头山,衙门在那边设立有安置点……”
见我们一走近,那高声吆喝的男子便走过来拦道:“让你们往村北走。怎么不听招呼,不要命了么?!”
张氏上前一步道:“这位官爷,我是稳婆。是要去那边那幢屋子里替一位难产的妇人接生。还请官爷放个行。”
“董大人早就下了死令,以这里为界,村人只能出不能进。两位还请速速赶去包头山!”
我当即躬身行礼道:“我知道官爷也是为我们的安全着想,只是事情紧急,我们一路冒雨从城里赶来。若是去晚了,只怕牵扯出两条人命来,还请官爷体察放行。”
一番陈述后,那位官差便有些犹豫了。
我当即保证道:“官爷放心,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我们去看看情况后,马上就出村。”
“那你们速去速回!”
谢过官差。我们便朝榆树后那幢门口立着枣树的屋子走去。屋子里亮着灯,我将朱雀拴在枣树上,卖力敲打了好一阵房门。才有一个满面焦急的妇人来开了门。
“你,你是稳婆?”那满头大汗的妇人想必是没见过我这么年轻的稳婆,竟是一脸惊诧。
我忙忙侧身道:“这位张婶才是接生的稳婆。我是陈知的先生苏悦。”
“苏先生?!竟然是你冒这么大雨来了?”
她应该就是陈知那位在城里开裁缝铺子的姑姑,但眼下也没时间来闲扯这些,我当即道:“嫂子。先让张婶去看看陈夫人吧。”
妇人忙忙点头,一边将张氏往屋里引一边急促道:“我弟妹已经生了快十个时辰了。傍晚时候孩子的一只脚掉出来了,可人就是出不来……”
我跟在后面往里走,一脚踏进门内,便是一阵水响。低头一看,我才发现屋里的水也已经漫到脚踝了。这屋子的地基本来要比村街高一些,竟然也都积了这么多水了,看来董承下令撤离村民是正确的。
张氏俯身替陈夫人检查了一番后,皱眉道:“必须将孩子推纳回去,重新将胎头倒转过来,才生得出来。”
“那就有劳张婶替我弟妹施术。”
张氏却摇头道:“现在陈夫人已是筋疲力尽,外面官爷又在催促撤离,我给胎儿做倒转不难,可是得耗费好一阵功夫,若是……”
“张婶,如今我弟妹命悬一线,就是胎儿保不住,也请你替我弟妹想想办法,她还有一个七岁的孩子要养……”陈嫂说着说着便哽咽住了。
我也上前道:“张婶,我们既是涉水冒险来了这一趟……”
“我知道,我尽力就是。”张氏打断我的话道:“现在陈夫人体力不续,得去给她熬碗红糖参汤来提气。”
我当即道:“我去熬汤,陈嫂就留在这里协助张婶吧。”
张氏让我将肩头的木箱递给她,她从里面取出人参、红花、益母草等几味药材给我,叮嘱了一番煎煮方法,随后便铺开干净的布巾,躬身在床前做起了接生准备。
我去了隔壁的灶房,清洗了灶上的一只陶壶,将药材用刀切成细末,连同红糖等辅材一并放入壶中,一切准备好后,我才发现地上堆放的柴草全都被水浸湿了,火折子根本点不燃。
【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一四二章 撤离村民
没有干燥的柴草,这救命的汤药,总不能不熬了吧?
我的视线落在了墙角的木橱柜上。我上前将橱柜里的碗筷作料搬到了灶台上,随即抓了墙壁上挂着的斧头,“硁硁”的砍劈起来。
“苏,苏先生,你这是在……”一脸诧异的陈嫂走了进来,狐疑的看着我,不明白让我熬碗汤却为何要拆人厨房。
我手下没有停顿,几斧头下去,橱柜上层的木格便断成几块,我捡了木板道:“柴草都是湿的,只能烧这个了。”
陈嫂恍然大悟:“苏先生想得真周到。”
差不多把一个橱柜烧了一半,我才将那碗红糖参汤熬好。将汤药用陶碗盛了端进卧室,我便听见外面传来了朱雀响亮的嘶鸣声。
我这才想起,外面还一直下着雨,我应该替它找个避雨的地方才对。我将汤药递给陈嫂,急急走出门去:“我去把马牵到屋檐下,马上就回来。”
张氏手里正忙着,陈嫂便道:“要不就直接牵进屋里来吧。”
“那怎么行,陈夫人还在生产呢。”
待我拎着风灯走出房门,浑身滴水的朱雀竟已站到了屋檐下。我正好奇这家伙是怎么挣脱缰绳跑进屋檐的,黑暗中便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悦儿,真的是你?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我这才发现和朱雀一道立在屋檐下的,还有全身湿透连发梢也在滴着水的邓训。原来,他也在这里。我心下一暖。
我上前将陈知来私塾求救,我带稳婆来河崖村接生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番。
邓训急道:“那陈夫人现在情况怎样了?”
“稳婆正在替她倒转胎位,估计还要一些时辰。”
邓训当即道:“我让小八送你回城。我留在这里,等陈夫人一诞下孩子。我就将送她们去包头山安置点。”
我摇头道:“回不去了,胶河桥已经垮塌了。”
“桥塌了?”邓训的一双剑眉顿时皱起。
“我方才和稳婆刚从石桥上下来,那桥便被河水冲垮了……”
“看来水势越来越大了,你必须马上走!我让小八送你去安置点!”邓训一把拉了我的手便往那株大榆树下走。
“不行,我要等陈夫人生了孩子一起走!”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是我将稳婆接来的,我若是先去逃命了,她就坐不住了……”
“悦儿,听话。”邓训再次抓紧我的手。
我摇头道:“只有我留在这里,稳婆才能安心。”
“悦儿!你留在这里,我就没有办法安心……”
天地间风雨肆掠。在风灯豆大的光焰下,邓训挂满雨水的脸上,竟流露出几分哀求之色。
这样的邓训。竟让我看得有些心痛。我抬手替他抹去眉梢一滴即将坠落的水珠,安慰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嫂子,你怎么来了?!”邓拓从榆树下走了过来,一看见我。便是一脸惊奇:“难怪六哥方才说听见了朱雀的嘶鸣,原来是你。你是担心我六哥?”
“她带着稳婆来帮人接生。”邓训替我简短回答后,便又急切问道:“赵述和孙钺那边的数据报过来没有?村民撤离多少了?”
邓拓道:“差不多有一半了。做了这大半晚上的动员工作,除了那几户老顽固,大家也都意识到情势危机了,惜命的都已带着一家老小去了包头山。惜财的都还在打包装箱……”
“不肯走的是哪几户?”
“就是村东头土坎上的那三户。他们仗着自家的屋基比别处的高一些,死活不肯收拾东西走人。”
“我去做他们的工作。你给赵述和孙钺传话,要他们带领衙役催促收拾物资的村民赶紧撤离。胶河桥已经垮塌,洪水来势太猛,这些泥坯屋扛不了不久。”
“好,我马上就去。”
“等等。你传了话就带几个衙役过来,这幢屋子里还有个难产的妇人。若半个时辰还生不出来,你们就先将她抬去安置点。”
“好。”
“还有。替我照顾好悦儿。”
邓拓正要走,邓训又补充了一句。邓拓扭头看了我一眼,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这么大的人了,还是混过军营的女汉子,哪里还需要人照顾?
看邓拓匆匆离开,邓训又对我道:“答应我,遇事不可逞强。”
我难道逞强过么?但看着表情格外严肃的邓训,我却是点了点头道:“你也一样。”
邓训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他抬手替我将额前的一缕湿发捋到耳后,冰凉的手指在我耳畔略作停留,随即转身大步朝村东头走去了。
返回屋子,张氏和陈嫂正将陈夫人半扶起来,一勺一勺的喂着参汤。
“怎么样了?”我上前帮忙搀扶着脸色苍白的陈夫人。
张氏横袖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道:“胎位已经倒转了,现在让陈夫人服下参汤,稍事休息后再作一次试产。”
待陈夫人喝完汤药,我又按张氏的吩咐去灶房烧了一锅热水。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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