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还放不下 作者:黎露(晋江2015-02-09完结)

　　“大概是累了。”夏紫叶接过缘伊妮递过来的东西，“走吧。”
　　她累了。
　　人累了，心也累了。可是，一定有人比她更累。那个人在拼命的隐瞒，带着面具独自忍受着所有的伤痛。夏紫叶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分担丝毫只能装作浑然不知。直到再也无法隐瞒的那一天。
　　是哪一天？
　　夏紫叶宁愿能一直被隐瞒，至少，那个人还会和自己呼吸着同一种气息。又或者，是楚惜雨撒了一个她不敢验证的恶劣谎言。可是，她记得，有次在医院，医生对羽思说了心脏衰竭四个字。这四个字她那时不明白，甚至不明白为何羽思会哭。如今，她懂了。却觉得有些迟了。
　　星期六的中午，缘伊妮本来约定和夏紫叶去逛街，可是她接到了埃米的电话，她有了更重要的事，犹豫了很久她给夏紫叶发了信息拿起包出了门。
　　浓烈的药水味充斥着病房，羽思睁开朦胧的睡眼。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昏迷了，监护医生埃米见她醒来朝缘伊妮点头离开了病房。缘伊妮走到她的床边抿着唇，“还好吗？”
　　“嗯。”羽思有气无力地笑着，“就是有些冷。”
　　缘伊妮突然哽咽起来，“羽思，你告诉紫叶吧，她不会生你的气的，你们这样生疏有礼才是最让她生气难过的，真的，要是我……要是我……我肯定无法原谅这样的羽思。”
　　“我知道她不会生气的，她那么善良……我不想看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埃米说如果回美国的话兴许可以多活几个月，我就想啊，兴许……如果不幸呢？所有的好运都已经用在和夏紫叶相识相知的份上了，所以我放弃了。我就是想回来见见夏紫叶，陪陪她，那么漫长的时光我都不在她的身边，我真怕她认不出我。不过她还是记忆里的样子，还是对我好，对我笑，好像生命就算重来，她会一如既往对我，不求回报。这样想着我真的一点遗憾都没有了。”羽思说着，有些喘气。
　　病房的门在这时被推开，夏紫叶用此生最平淡的目光盯着羽思一步步走近。她终于验证了最残忍的“谎言”是真相。
　　她不能哭。她哭了，羽思的努力就全白费了。她笑不出来，但是可以泰然自若。
　　如果不是埃米知道她们之间的故事，如果不是埃米让缘伊妮通知她……真不敢想象她会错过什么。
　　坚定又沉重的脚步每跨出的一步都在穿越没有床上人儿的漫长岁月，而后坐到她的床边抱着她，“真好，羽思……我好想你。”她声音微颤，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真好，羽思。
　　在相隔了这么漫长的时光后，我们又见面了。
　　真好，羽思。
　　我可以看到若干年以后我们手牵手走在林荫大道漫步时你倔强要强的模样。
　　真好，羽思。
　　我可以看到若干年以后我们儿孙满堂步履阑珊回忆年幼对儿孙诉说的模样。
　　真好，羽思。
　　我可以这么近，这么近的感受到你的存在，感受你微妙的温柔。
　　秋天是枫叶飘零的时刻，羽思想去看看去年见过的那火红火红，基部为心形的枫叶在空中旋转最后铺满地的场景。
　　她说：“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夏紫叶，下辈子的有生之年，你要陪我走完魁北克到尼亚加拉大瀑布的枫树大道，去看枫叶映红蓝天染红城镇村庄的景象，不要让我再一个人孤独地欣赏。”
　　那天晴空万里，羽思好像精力十足，嚷着要夏紫叶推她出去看看秋天的景色。
　　那天傍晚城市的一侧有着难得的火烧云，连玉兰树枯黄的叶子也被染了色。
　　羽思靠着夏紫叶的背盘膝而坐，面带笑意地凝视着满地的落叶，像是看到了枫叶林里被枫叶铺满的道路。
　　是着了魔的绚烂红色。
　　“夏紫叶……你不能忘记我啊……”　
　　“不会忘记的，我保证。”她仰着头，温柔而坚定的应诺，不让眼泪落下。
　　漫长的时光浓缩成了一段段简短的回忆。
　　“牛奶要喝吗？”
　　“……”
　　“我觉得凌奶奶做的饭菜可好吃了，你要是也喜欢，我让凌奶奶每天给你做一份。”
　　“谁稀罕啊！难吃死了。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和你一起吃一样的饭菜好了。”
　　谢谢你先开了口。
　　“夏紫叶，你爸爸妈妈呢，怎么从来不来接你啊。”
　　“我没有爸爸妈妈啊，我是凌奶奶在孤儿院领养的。”
　　“哦，我也是，不过我是一个人生活。”
　　“羽思你有我啊，不是一个人。”
　　嗯，我还有你。
　　“夏紫叶，那个小子是谁啊？”
　　“凌奶奶的孙子啊，凌钰潋。”
　　“你喜欢他吗？”
　　“啊？”
　　“我讨厌他！”
　　“为什么啊？”
　　“哼，就是讨厌。”
　　我那么怕会有一个人把我取代。
　　“夏紫叶，你知道缘伊妮的电话吗？”
　　“嗯，知道的，我给你啊。”
　　“嗯，我要走了，想和她告别下。”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我的归期未知，我该怎么直白地向你告别。
　　紫叶，紫叶，紫叶，紫叶，紫叶……夏紫叶。
　　那么多次想要亲昵地称呼你“紫叶”，绞尽脑汁想了无数亲昵的称呼，可是总觉得只有“夏紫叶”这样完整的称呼才让我感受你是完整的属于我，夏紫叶，你会不会怪我一直都连名带姓的叫你全名，你是那么敏感的女孩。
　　红色枫叶开成海。
　　羽思的离开在时间的冲刷下像石头没落大海渐渐无人提起。偶尔有人提起也是简单一笔带过的惋惜。
　　一个人的离开对于世界来说，终是无关紧要。
　　缘伊妮下了公交一个人漫不经心地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在十字路做选择的时候会开始迫切地想知道：过去的自己是怎样？自己丢失的是什么？有像羽思一样的朋友吗？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曹夜在路口出现，于是两人一起往学校走，闲聊着，偶尔笑起来。缘伊妮得知曹夜已经有了想要去做的工作和想要去奋斗的未来，学籍被学校保留。两人约定好有机会去曹夜长大的地方看一看。
　　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既然不要，为什么要生出来呢？
　　怎么可以这么想，即使没有爸爸妈妈也一定有存在的意义，只是这个意义你还没有找到，又或许你找到了却没有发觉。
　　你看，你的身边不是站着我吗？
　　所以，不要难过，不要忧伤。
　　我还在。
　　２２楼的高层，俯视城市，霓虹闪烁，繁花似锦。
　　情到深处才懂你伤悲，你会不会怪罪？
　　我的羽思，我猜想，你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得以重生。现在的你，一定躺在爱你的妈妈的身边，她轻柔地哄着你：“羽思乖乖。”你慈爱的父亲看着你们母女幸福地笑着。
　　闭上眼，我仿佛可以看见你似公主幸福的模样。而你给我的温柔，将伴我度过余生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我期待着。下一次，我们的不期而遇。我唤你羽思，予你，我最真挚的拥抱，予我，最幸福的欢颜。
　　时间让秋的气息渐发浓烈，而夏末残留的遗憾依然夹杂在空气之中，无论怎样，生活继续着，从不间断。

　　☆、回忆是无法开启的锁。

　　
　　放学。
　　楚惜雨拦下缘伊妮故作傲慢地昂起头，“过段时间我生日，嘉宾不够，希望你能去。”
　　缘伊妮看着她的眼睛，亲切之感莫名地再次产生。真是奇了怪了。做校友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她们之间除了山上那次并没有说过什么话，这样的亲切感让缘伊妮像吞了一个枣子卡在咽喉，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极了，不论出于亲切还是礼貌，缘伊妮都点了头说：“好的。”
　　悬浮在心头的石头轻轻地沉了下去，楚惜雨“嗯”了一声后优雅转身，反方向走开。脑海不听话地闪烁着这些日子缘伊妮安慰夏紫叶两人形影不离的场景。
　　曾几何时，她也那样的陪在自己的身边呢。
　　是不是时光过于漫长让自己的记忆出差错了呢？当年的决定是不是错误的呢？倘若不是，为何是现在这样？倘若是，又该如何？
　　说不离不弃，偏要计较字面的含义。
　　饭桌上，缘伊妮心事重重地吃着饭，缘母是左瞅右瞅，终于沉不住气地问道：“伊妮，恋爱啦？”
　　“噗……”缘伊妮一下喷出嘴里咀嚼的饭粒，脸涨得通红，“妈，你说什么啦！”
　　坐在缘伊妮对面受到遭殃的缘爱妮幽怨地瞪着缘伊妮，“就她这样？有人要吗？”
　　“切。”缘伊妮不屑地转过头小声嘀咕，“谁让你坐我对面的！”
　　缘母瞅着缘伊妮追问，“跟妈说说，是不是恋爱啦？是凌钰潋那小子？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妈，你想哪去了啊？是我们隔壁班的一个女生过生日，我在想送她什么礼物好。”缘伊妮无奈地白了一眼满脸写着“八卦”的母亲。
　　缘母听完立刻掩面投向缘爱妮的怀中，“爱妮，连钰潋都嫌弃你妹妹了，难道你妹注定没人要了吗？”
　　“这个……”缘爱妮为难地顿了顿，决定实话实说，“可能吧。”
　　“妈！”缘伊妮气嘟嘟地丢下碗筷跑上楼。她怎么会有这么爱损自己的家人啊？
　　缘母见此情景无辜地松开手，淡定地理了理自己弄乱的发丝，转头问缘爱妮：“爱妮，我刚才是不是演得过火了啊？不过这小妮子嘴好紧啊，一点风声都不透露。”
　　缘爱妮石化地看着母亲，僵硬地摇头，离开饭桌向楼上一步一步走去。看来，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告诉母亲缘伊妮和凌钰潋恋爱的事情。
　　夜里，缘爱妮看完书去洗手间路过缘伊妮的房间。透过缝隙的漆黑猜想妹妹是睡着了，而后淡笑地走进房间。
　　灯，被熄灭。空气里，均匀的呼吸声有节奏地窜动。
　　楚惜雨，我认识你吗？
　　认识……你吗……告诉我。
　　操场，缘伊妮和凌钰潋十指相扣。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好像是手机戴上那个挂链。然后，在隔天下午，凌钰潋拦住拼命躲开他的缘伊妮。
　　“喂，想清楚了吗？”
　　“什么？”
　　“做我女朋友。”
　　“啊？”
　　“啊什么啊？就这样定了。”
　　“什么啊？不带你这么霸道的！”
　　好像就是这样开始的。嘻嘻。
　　“笑什么？”
　　“不告诉你。”缘伊妮调皮地吐舌头。
　　“犯花痴？”
　　“我去！哪有帅哥让我犯花痴？”
　　凌钰潋笑，用彼此牵住的手指着自己，“十一黄金周想好去哪里了吗？”
　　对哦，这个才是重点。缘伊妮回过神，“先去Baby　Sweet　大吃一顿，然后去游乐园，咳……先说好都是你付账……再然后……”
　　休息的时间在缘伊妮的言语中溜走。两个人的约会，不同于以往两人在一起的意义，是很向往的假日。
　　幸福是什么呢？
　　幸福是你想要被爱的时候你爱的人对你说“我爱你”，然后理所当然地牵起彼此的手漫步在满是路人的街道。
　　隔日，是缘伊妮和曹夜约好去曹夜长大的孤儿院的日子，也是孤儿院成立三十周年庆。缘伊妮简单地梳妆打扮了一番，还买了很多糖果放在包里。
　　到了孤儿院，孩子们的热情让缘伊妮心疼地不得了。她想不清楚许多事情。这些无辜的孩子为什么不在自己的父母身边，他们的父母又是抱着怎样的心理迎接他们的降临。
　　她突然想打电话给自己的爸爸，那个和自己总是生疏有礼，很多时候近在眼前心却远在天涯的父亲。想要问问他，当初自己出世的时候，他是怎样想的，姐姐出世的时候，他是怎样想的。想法肯定不一样吧，不然父亲怎么会对姐姐更亲密一些。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走到缘伊妮身旁笑着说：“阿姨，曹夜叔叔，你造吗，院长妈妈说，如果我乖乖听话，爸爸妈妈就会来接我回家。”
　　缘伊妮听到“阿姨”这一称谓瞬间觉得自己老了N岁，可是看到这群孩子觉得特别窝心，小女孩说的话让缘伊妮特别难过，曹夜是不是也是在这样反复的期许和失望中成长的呢。缘伊妮抱起小女孩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你叫什么名字啊？”
　　“周思思。”
　　听到“思”字，缘伊妮想起羽思，那个长相萌哒哒性格要强的女孩已经不在了。那个简约的葬礼，来的人屈指可数，连她的父母都没有来见她最后一面。
　　“思思真乖！来，阿姨给糖吃。”
　　“谢谢阿姨。”周思思拿着糖跳下来找其他小伙伴。
　　曹夜看着他们小小的身影，浓浓的眉毛泛起柔柔的涟漪带着罕见的笑意，“见笑了，很多小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