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少年不言情





  那天,我们都变得沉默起来,我慢慢地不再哭泣,我跟着他沿着陌生城市的陌生街道行走,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我想,他一定不可能不知道我多么爱慕他。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说。 
  当晚,我被安排住到那个女生的宿舍里。我早早躺下,逼迫自己入睡,朦胧中听到那个女生在和她的室友们开心地讨论着许危言,说他如何如何,而她描述的那个许危言,早已不再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许危言了,那是一个多么陌生的人啊。原来我们已经离得那么远,已经不可能再了解彼此到深入了,我在无比的沮丧里,明白了这样的一个现实。           
放声大哭        
  第二天,我执意要走,许危言去送我,帮我买了车票,买了一大堆食物。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我遭窃的事情,我似乎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对我的好,以此作为我惟一的安慰,我甚至不说感谢,就如同当年,他为我耐心地做一件一件的事情,补习一门一门的功课,陪我走一段一段的路程。我想,每个人的缘分都是有定数的。我和许危言的缘分,已经在过早的时候,被我们用尽,现在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地想去延续,那也是不太可能的了。许危言,就让我最后再享受一次你对我的好吧,这样任性地,毫无感恩地。我一直坚持到火车开启,才放声大哭起来。 
  原来,一切都不是我的想像所能够控制的。许危言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的人生,而我,刻意地拒绝长大。还停留在我们的年代里,暗自蹉跎。我想,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见许危言了。再见,陌生的城市,再见,陌生的你。           
再次失去        
  这居然真的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许危言。 
  我似乎永远是一个把事情做糟糕的人,我后悔没有精心设计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我不该那样任性地决意地走,我应该把自己装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到他面前,和他渡过一个永远令他回忆起来感觉甜美的假期,或者我还应该告诉他一些从未说出口的真话,哪怕让他知道我多年的秘密。 
  可是,这一切,已经不可能再挽回了。 
  我们整整一年没有通过任何讯息,再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信,再也没有去过他的城市一次,我如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静静地躲在自己的洞穴里舔舐伤口,我不敢见到阳光,不敢碰触雨露,我只能将这伤疤,留给时间去阴干,再慢慢地愈合。还是会想念他,想念曾经的岁月和那些琐碎的往事,但是强迫自己不去做任何事。 
  而他,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 
  是的,他没有了消息。他再也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打过一个电话,他甚至连一句类似安慰的解释都没有。他就是这样地,任凭我们之间,悄悄又悄悄了。 
  没有许危言的日子如常地经过着,大学时光轻松而悠闲,周围的人都陆续开始恋爱了,只有我一个人每天孤独地穿行在校园里,不是没有优秀的男生,而是许危言在我心里建筑了一座高层堡垒,便是他们手脚并用,也不够力量去摧毁。我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去埋怨,我太早认识了一个太优秀的许危言,这令我无法对其他的男生有一点点的兴趣,但是我又深深地明白这将是一个近乎奢侈的梦,我就是这样一天天地麻痹自己,蒙骗自己,一日过尽一日地。           
越洋电话        
  四年,很快就这样过去。 
  我一直在找寻在青岛工作的机会,我用尽所有的资源去实现去那个城市的可能,或者,只要离许危言近一些,我就可以满足了。后来在多方面的努力下,终于联系到了一个报社,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回家呆了几天,收拾行装,准备前往。 
  电话响,接通,竟然是许危言。 
  握住电话,几乎不能言语地,心绞痛起来,许危言说,杨小灰,是你吗? 
  是我,是我,是我。话没有说出口,又有眼泪想流出,但是一直忍着,忍着,终于还是等到了他的电话。距离我们上次失去消息,已经有两年。可是,无论如何,还是终于等来了他的消息。那么多的委屈,那么多的想念,那么多的沧桑,都似乎为这一个人而生,但是,能说一些什么呢?语言突然变得无比干涩,不想告诉他我是多么地沉迷在往事中不能自拔,不想告诉他我的心里从有他之后再也容纳不进去任何一个人。 
  许危言说,杨小灰,你还好吗? 
  我说,很好,你呢? 
  许危言说,一直想联络你,但是一直没有联络。去年,我们家办了移民,现在都在澳洲了。 
  我在那一刻,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思维和语言。我木然地听着许危言继续说,走之前一直想告诉你,但是害怕自己太难过,于是没有告诉你。 
  …… 
  杨小灰,其实,那些事情我一件也没有忘记。可是……但是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最勇敢,最好的女孩。           
流年薄        
  1985年,杨小灰和许危言在L市,同住一个大院,并在同一所小学上学。 
  1987年,杨小灰和许危言进了同一个书法班,并从此形影不离。 
  1990年,杨小灰和许危言考入同一所中学,成为同班同学。 
  1993年,许危言全家迁回原籍青岛。 
  1995年,杨小灰和许危言开始通信。 
  1997年,杨小灰考入N市的某所大学,许危言考入B市的某所大学。 
  1999年,杨小灰最后一次见到许危言。 
  2000年,许危言全家移民澳洲。 
  2001年,杨小灰毕业奔赴青岛。并接到许危言最后一通电话。 
  此后,他们永远地失去了联络。           
结局        
  我在那个有海的城市里居住了下来,已经差不多习惯了这里的海风气候,适应了狭窄弯曲的街道,喜欢上了各种海鲜的味道。 
  许危言曾经在这个城市里生活过,现在是我。他永远如一个硕大的太阳,而我,就是那朵孜孜不倦的向阳花。我即便只是追寻着他的痕迹,也感到喜乐平安。爱到一定程度,便可以是不忘记,不放弃。一个人,一辈子,天长地久。 
  尽管我们,早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络。 
  爱有的时候,也可以是一个人的事情。 
  我一直记得,许危言跟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最勇敢的,最好的女孩。                         
 到如今都是错                    
  她再不允许自己涉入她无法控制的局面之内,因为她始终知道,以她这样的情商,是不适合操控硝烟弥漫的感情的……       
到如今都是错1        
  第一次见到祁凛冽的时候,是在公司的午休咖啡室。 
  彼时雷多端了一杯滚烫的咖啡走出来,如同走钢丝的花脸华服人一样,小心翼翼,行动谨慎,惟恐那一杯饮料,不小心溅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并发出声响,令自己尴尬难当。 
  如同这杯咖啡一样,雷多进入公司两个月,每每行动总是小心翼翼,非常谨慎,惟恐自己的张扬惊恐了平静的局面,而出现不愿意看到的皱纹。 
  半年前,一个叫森林的男人带走了雷多的所有财产包括情感和手提电脑,与一个不知根系的女子在A城消失了,人间蒸发。那一段时间里,雷多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找寻,她只有一个请求:把我的计算机还给我。除此之外,一切归你。 
  那台计算机是雷多大学毕业后第三年,拿出辛苦存下的积蓄,买的宝贝,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在她的身边,无论是去演出还是旅行,从不离身,她的画稿,手稿和一些摄影作品,全部都存在这个计算机上,包括一些电子文件的情书。 
  她一心只想要回计算机,却不知变了心的感情与变了质的肉一样,当抛弃则抛弃,否则恶臭难当,除了给自己添恶心之外,再无任何益处可得。 
  森林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她只知道他跟一个女人,拿着她所有的一切离开了,至于跟谁?去了哪里?要做什么?会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还是逍遥快乐着?她都无从知晓了。 
  雷多是一个典型的网民,每天的生活,除了跟那些画稿打交道,就是泡在网上。 
  那时认识了森林,一个经常能够逗到雷多欢笑的人,一个曾经让雷多明白真实的生活永远比虚幻的网络更能够有归属感的人。 
  她真的以为他们会一直走下去,直到未知的以后,却没有想到,晴天霹雳的,他就这样地粉碎了她的一切幻梦,致命地将她推到绝望的深渊,然后扭着鬼脸给她看。 
  那天晚上,她心如死灰,想着自己不再年轻的容颜,和全部塌陷的生活,包括一贫如洗的现状,终于嘴里含了N颗药片,一觉睡了下去,可是她命硬,又随着早上的太阳一起醒过来了,她始终健康而忧伤。心里的伤痕再大,也伤不了一直颠簸却顽强的身体。 
  只好像斯嘉丽一样迎着朝阳在泥泞里站起来,重新生活。 
  眼泪是无法挽回的,金钱也是无法挽回的,青春更是无法挽回的,惟一能够挽回的,只有暂弃的事业。 
  原本,六年的积蓄,虽然微薄,但足以令到她不必朝九晚五灰头土脸地去混生活,她可以选择稳稳当当地作一个悠闲的SOHO,接一些活,间歇外出旅行,拍下她钟爱的风景,做成纪念相册——那是她从小的理想。而就在理想将要实现的当口,生活骤然出现了转变,她不得不重新回到起点,忍辱负重地将那美丽的理想压入丹田,再蹑手蹑脚地去谋生。 
  就当这六年,是黄粱一梦,就当自己,是刚入世的少年好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她曾经看淡的金钱,在关键的时刻竟然是那么的重要——她再也无法去买那些奢侈的时尚品,再也无法去血拼。 
  她甚至本来可以付上的一套小户型的首付款,也就这样可怕地泡汤了——她必须四处张罗招聘信息,然后跌跌撞撞地投放简历,风尘仆仆地穿城面试,不断地陈述着自己的优秀,以博取对方的信任,她从来没有感觉过那么心累。 
  最后,选定了这个工作,她摇身一变,成为首席手机游戏设计师。薪水叹为观止,工作却繁琐到要命,她逐渐觉得体力有些不支,可是,她别无选择。           
到如今都是错2        
  第一次对祁凛冽有印象,是雷多颤微微地走出咖啡室,端了一杯滚烫的摩卡,而他正迎面走过来。几乎就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同时,一杯咖啡洒在他质地洁白的衬衫上。刹那间,那一片白雪一样的整齐规矩的界面上,绽开了一朵茶色菊花。 
  雷多惊恐地叫了一声,她看到祁凛冽的面色,也在刹那间失去了颜色。 
  他的脸真是白,也许是失去颜色后,也许是她端正而良久的注视给予她的错觉,总之他就以那样一刻煞白的脸,定格在雷多睁大的双瞳中。 
  然后雷多听到自己一连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祁凛冽笑得很勉强地说:没关系。你没有烫伤吧。 
  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上,溅了波澜壮阔的一片——这样尴尬的初识啊。 
  印象里,除了每周的例会,她几乎从来没有看到过祁凛冽。当然,每当出席公众场合的时候,她总是尽量地低,低得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一点枝叶都不要露出来。 
  她只知道他是公关部的,成功地搞过众多的宣传和企划,平日里见他也都是神清气爽的样子,一眼看过去,就是没有受过什么波折的男人惯有的快乐神情。 
  她看不出来他的年纪,也许比自己小几岁。但是她知道她的冒失给他带来的麻烦,令他很不愉快。 
  他很宽厚地笑笑,表示没关系,然后走了,她回过头去,看到他胸前顶着一身乱七八糟的斑点消失在视线里。像一只皮毛花纹分布不均匀的小豹子——她真的是太不厚道了。她有点懊恼,平白地,弄脏了别人的衬衣,还要把人往动物上想。 
  整个那一天,她的心情都是沉重的,那是她不平静生活的初始,而现阶段,她是多么希望一切平静如旧。后来她反复地怀想后决定,翻出公司的通讯簿,找出他的电话。 
  分机——1019,手机号码:138…… 
  她把他的号码记到了手机上,本来想直接打通分机,却又觉得太过隆重,于是她发了一条信息给他:我希望帮你干洗一下衣服。 
  信息很快回来:不用客气了,没关系。 
  她再回:我心怀愧疚,不太舒服。 
  他说:那改天请我喝茶好了。真的不用客气了。 
  如此的谦让反而令她更加尴尬,下班的时候,她改变了下班就走的习惯,东西收拾好之后给祁凛冽发了一条信息问:什么时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