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颜三嫁
魏清婉赶紧扶着岳潇潇,担心地问:“潇潇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虽然周敬煦的反应让岳潇潇很是伤心失望,但得到公公婆婆的承认和关爱还是让她很开心。敬煦是个孝子,如今公公婆婆都站在自己一边,她就不信他能一直与她对抗下去。
周敬煦一口气跑出周公馆,晚风一吹,头脑逐渐清醒过来,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能去哪里。
之前自己不想见到岳潇潇还可以回周家,还有父母可以给自己安慰,可如今连父母都站到了岳潇潇那边,反倒是他变成了无家可归之人。在人前,他是周家大少爷,是北方政权的驸马爷,他有钱有势有才有貌,谁知到人后的他其实一无所有。因为一个岳潇潇,他不但失去了挚爱的妻儿,现在连父母、连家都没有了。
周敬煦漫无目的地走在漆黑的街道中,秋风带着阵阵寒意从脖子里灌进来,他却丝毫没感觉冷。风再冷,夜再冷,有他的心冷么?
今晚天空一片漆黑,连颗星星都没有。厚厚的云层低低地悬浮在头顶,风一阵紧似一阵,一阵狂似一阵,眼看就要下大雨了。
周敬煦看了看漆黑的天幕,又看看看自己所处的街道,心下有些恍然。这里,是哪里?自己,又该到哪里去?
唔,那扇门好像有点熟悉呢!
周敬煦慢慢踱过去,借着院子里的一点微光,终于认出来,原来自己心神恍惚竟然跑到叶家来了。这是叶家老宅的后门,纤雪跟自己说过,她以前就经常从这里翻墙回家的。
想起纤雪,他忍不住唇角一扬温柔一笑,却不想岳潇潇忽然从脑海中闪了出来,让这个笑容霎那间又变作了苦涩。
他该怎么办?
岳潇潇肯定是不会打胎的,父母也不同意, 还能怎么办?真的让岳潇潇把孩子生下来?纤雪要的感情的干净的唯一的,他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她还不转身就走?
纤雪,纤雪……
对,找纤雪,找纤雪去……
深秋的风夹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下来,很快就湿透了周敬煦单薄的球衣,紧紧贴在他身上,阵阵寒气直往毛孔里钻。他的外套进门的时候脱下来了,出门的时候又跑得太急,哪里还记得穿衣服?
他在雨里不辨方向的乱跑,可惜天太黑,街道两旁的房子偶尔有灯光,却始终无法照亮漆黑的夜。雨太大,令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当他跑过三四条街道,才发现自己好像跑错路了。
他扶着墙停在街道的拐角处喘气,看到前面一户人家大门口的房檐下坐着一个乞丐,双臂抱膝紧紧靠在大门缩成一团。风雨很大,门口两个大红灯笼也随风晃动,但到底没有熄灭。光火中,那个乞丐虽然一身脏乱,好歹没有被雨淋湿了衣服,好歹还有一块干的石板让他栖息。
周敬煦忽然觉得自己连个乞丐都不如。
他有家,有妻儿,有父母,可是在这个下着大雨的深秋的夜里,他却无处可去。
他缓缓走过去,在房檐下歇了口气,抹去脸上的面水,找准方向,再次冲进雨里。
纤雪,纤雪,他的妻子,这一刻,他疯狂地想念她。
当他跌跌撞撞终于找到桂园,正要敲门,忽然从墙后闪出一个人来,一把将他双手反锁在身后,沉声问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周敬煦疑惑而愤怒地回头,眯着眼睛看了对方一眼,忽然冷笑道:“怎么?难道岳潇潇让你们守在这里不让我进去?她还想做什么?是不是还要对我的妻儿下毒手?”
对方一听他的话,立即将他放开,后退两步道:“抱歉,我们只是奉命保护叶小姐。”
周敬煦冷哼一声,明显不相信。可是对方没有再多看一眼,三两下就消失在黑暗中。
周敬煦看着大门上的铜环,手伸过去,却又迟疑地放了下来。
这么晚了,他们都睡了吧?雨又这样大,跑出来开门都要打湿衣服。更何况,自己就算进去了又能如何?他要怎么跟她说,岳潇潇怀了他的孩子……
周敬煦抱着头靠着门缓缓坐下,学着之前看到的那个乞丐曲着腿双手抱膝,想给自己一点温暖。可是,冰冷的雨水贴着他的衣服,浑身都是刺骨的寒意,哪里能找到一丝温暖?
听着沙沙的雨声,他忽然想起去年秋天的那个雨夜。当时,母亲要他们分房睡,他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睡不着,于是偷跑到她的房间。他还记得她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看到他,轻轻一笑,身体往后挪了一点,然后掀开被子让他上床。他还记得她的身体是那样温暖,柔软馨香地靠在他怀中,他轻轻抱着她,是那样的幸福甜蜜,满足得仿佛拥有了整个天下一般……
纤雪,纤雪……
他不断在心中默念着她的名字,每念一次,心底就多一份温暖……
清晨,云妈妈打开大门,却见地上坐着一个人,因为她打开大门一下子失了依靠而缓缓倒在门槛上。
云妈妈吓得惊叫一声,程伯听到声音跑出来,扶起地上的人一看竟然是周敬煦,同样又惊又疑。见周敬煦浑身湿透了,头上却是滚烫,程伯立即把人抱起来就往屋里跑。
程伯自作主张将周敬煦抱紧之前肖明远住的那间客房里,一面让云妈妈烧热水,一面让张妈通知小姐和老爷。
纤雪刚刚起床,听外面声音不对,赶紧开门出去,就见张妈飞跑过来,见到她便招着手叫道:“小姐,小姐,不好了,是姑爷!姑爷昏倒在咱们家大门口了……”
“啊!”纤雪三两步迈到她跟前,急切地追问道,“人呢,现在在哪儿?”
“在客房里……”
张妈刚刚说两个开头,纤雪就已经跑远了。
客房里,程伯正在给周敬煦换衣服,他把湿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一堆,赶紧拉过被子给他盖好,然后拿干毛巾帮他擦头发。
“不行,得立即送医院,打退烧针!”
纤雪立即跑到父亲那里找了一套衣服过来递给程伯道:“快,给他穿上。”
程伯丢下毛巾,掀开被子就帮周敬煦穿衣服,纤雪在一边帮忙,眼光不小心扫到他赤裸裸的身体,忍不住红了脸。虽然结婚近一年,她其实从来都没有看过他的裸体。
这时,叶清源也推门进来,问道:“怎么样?病得严重么?他怎么会晕倒在我们门口的?”
“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但必须马上送医院,他烧得太厉害了。”
说话间,纤雪已经和程伯一起帮周敬煦穿好了衣服。程伯蹲下身,背对着床,急切地说:“快,我被姑爷去医院!”
纤雪将周敬煦扶上程伯宽厚的背,红着眼睛回房披了一件衣服,抓起钱包就追了出去。
此刻天色尚早,街上还没什么人,连黄包车都没有。好在桂园离仁康医院并不太远,程伯背着周敬煦一路小跑,也不过十分钟就到了。
办好住院手续,纤雪回到周敬煦的病房,他已经打了退烧针,此刻正在打点滴。
她轻轻坐在床前,摸摸他依旧很烫的额头,又将他的手拉出来,两眼隐隐含泪道:“敬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怎么这样傻?昨晚下那么大雨你还来,来了不会敲门吗?你存心想让我愧疚难过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一定要好好的醒过来,翊安不能没有父亲……”
程伯站在纤雪身后,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要不要给周家打个电话?还有,您还没吃早饭呢!我去给您把早饭带过来吧!”
纤雪回头,勉强一笑道:“程伯,谢谢你!我现在不想吃饭,你让我爹给周家打个电话吧!”
程伯点点头出去,纤雪又找护士要了一瓶消毒用的酒精过来,掏出手帕打湿了给他擦手心、擦颈侧主动脉以帮助他降温。
没过一会儿,叶清源与崔月眉急匆匆赶到医院。
叶清源先探视了周敬煦的病情,而后才去院长室给周公馆打电话。
崔月眉坐在女儿身边,安慰道:“你别担心,敬煦身体向来很好,打了针,吃了药,很快就会好的。”
纤雪点点头,嗯了一声,心里还是担忧,却又忍不住在心里痛骂他一顿。烧得这样厉害,不会把脑子烧坏了吧?真是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这是发的什么精神啊?这个笨蛋,不够圆滑不肯妥协也就罢了,敲个门又有什么困难的?他就是存心让她心疼的吧?
这时,护士把口服药送过来了,纤雪倒了开水,小心地将他的头扶起来,捏开他的嘴,先喂了一口白开水,然后才将药片放进嘴里,喂他吃下去。
周敬煦被药片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两声,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周敬煦迷迷糊糊中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他只听到这个声音那样的熟悉,那样的让他心安,于是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断低难着:“纤雪,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的……”
崔月眉一听,立即红着眼睛侧过头去。这一刻,她为这两个孩子相爱却被人强分开而心酸不已。敬煦,多么好的孩子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的女儿?
“我在,我在里面,敬煦,你放心,我就在你身边……”纤雪一面柔声安抚,一面轻轻抚摸他的额头。
她的话让他很安心,她的手微微有些凉,让他觉得很舒服,于是闭着眼睛缓缓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口中却仍然低喃着:“真好,这个梦真好……纤雪答应我了,不会离开我……纤雪。我真想你和孩子……”
纤雪悄然逝去眼角的泪水,温柔含笑道:“等你病好了,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我和孩子了。翊安好乖,好聪明的,都会咿咿呀呀说话了……”
“嗯,翊安,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是翊安,只有翊安……”
周敬煦咕哝了一句,又沉沉昏睡过去。
纤雪初时没在意,又将他的两个手心擦了一遍才反应过来。他说翊安是他唯一的孩子?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就因为那一夜,岳潇潇竟然怀孕了?他知道她无法接受,害怕她会离开他,所以才会夜里跑到桂园,却又不敢敲门?
纤雪的心猛然一痛,仿佛被人用锥子狠狠刺了一下似的,竟然比当初被迫离婚时更痛。
他竟然跟岳潇潇有了孩子了?他们竟然又了孩子?
她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他竟然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那她该怎么办?
他们还有未来么?
…………
周公馆
魏清婉担心了整整一夜,可周明翰却道:“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让他自己冷静一下也好!潇潇是什么身份?他竟然要潇潇打掉孩子,这不是拉着我们周家一起找死么?大帅回来知道了能饶得了他?”
“可是昨晚下那么大雨,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淋到……”
“他又不是傻子,还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雨?”
周明翰不以为意地穿好衣服,洗漱好就去花园散步。
魏清婉可不像周明翰这样放心,她一晚上就没怎么睡着,如今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府里的下人都出去找少爷。
岳潇潇昨夜名正言顺睡在了周敬煦的主卧房里,睡梦里都笑得很满足,丝毫不担心周敬煦一夜没回家会发生什么事情。
叶清源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是魏清婉接的,听说儿子淋了一夜雨在叶家门前睡了一夜,如今高烧住院,立即心痛地流下泪来。
她扔下电话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明翰,快,儿子在医院!快开车!”
周明翰听说儿子住院了,也立即慌了神,赶紧去车库将车开出来。家里的下人除了厨娘都出去找周敬煦了,没有了司机,周明翰只好自己开车。
直到开出家门一段距离,周明翰才想起来问道:“在哪家医院?”
“仁康医院!就是上次纤雪中毒住院那家……”
“到底怎么回事?严不严重?”
“说是昨晚淋了雨,在叶家门口睡了一夜,今早开门才发现的,烧得厉害……呜呜呜……”想着儿子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淋着雨,却有家不能回情景,魏清婉忍不住捂着嘴小声哭起来。
周明翰戚眉道:“哭什么?不就是发个烧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话虽如此,其实周明翰心里的担心并不比妻子少。这一刻,他也有些后悔,或许他不该与岳潇潇联合起来设计儿子,万一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请,他有再多的计划也要落空。
周明翰悄然在心中叹了口气。唉,说来说起还是那小子不争气,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不就是个女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岳潇潇就算再不合意,就算她婚前不洁,好歹人家是北方的公主,长得也漂亮,不动真心,难道逢场作戏也不会?岳潇潇分明已经动心,要控制她还不容易?只要控制了岳潇潇,再想办法把叶纤雪母子弄回来又有何难?
看着周敬煦躺在病床上,烧得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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