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颜三嫁

　　纤雪自然知道自己没有迟到，不过让一个长辈等自己毕竟不太好。她坐下来，无意间望向窗外，忽然发现坐在这里正好能将桂园大门尽收眼底。然而桂园院墙很高，里面的树木都是上百年的老树了，将院墙里面的情形遮挡了个七七八八。然而，尽管如此，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还是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点了一杯拿铁咖啡，纤雪立即客气地问道：“不知颜先生在此约见晚辈有何事？”
　　“之所以约在这里，只是觉得这里距离桂园比较近而已，没有别的意思。”颜海韬看出叶纤雪眼底的一丝不悦，立即解释了一句。
　　纤雪轻轻颔首，但什么都没有说，等着对方开口。
　　颜海韬细细打量了叶纤雪好一阵，看她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很是满意。“叶小姐昨日受惊了。不过看起来，您精神还好。”
　　纤雪有些诧异颜海韬竟然知道昨日的事情，但她很快想起来，昨日颜弈博在现场，他是知道的，估计是他告诉颜海韬的吧！她不以为意地抬起头来看这颜海韬，淡淡地说了一句：“还好。”
　　颜海韬想不到她竟然是这个反应，微微一怔，转而又扬着嘴角笑了笑，说：“叶小姐比我想象中更加镇定，更有胆色。”
　　“颜先生过奖了！”纤雪淡淡一笑，直到此刻也不清楚此人找自己究竟怎么回事。
　　“未到京都之前对叶小姐多有误会，到了京都，见到叶小姐本人，颜某才知道闻名不如见面。叶小姐给了我很多惊喜。不只是您在音乐以及电影艺术上的非凡才华，还有您的宣传之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而最让颜某敬佩的，就是叶小姐这份难得的气质与胆色了。沉着冷静，临危不乱，就算是男子也未必能做得这样好。”
　　纤雪听着对方的话，神色间依然是一片淡然，她当然知道颜海韬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她只是在等待，等待对方说出他的目的。
　　“呵呵……”颜海韬也发现了，但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的。“叶小姐也是聪明了，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不知道在叶小姐心里，究竟是怎么看我们弈博的？”
　　纤妇挑挑眉，微微一怔，但随即笑道：“飞扬是天才的电影艺术家，他在音乐上表现也很好，将是当代最有成就的音乐家之一。”
　　“电影艺术家，音乐家……”颜海韬笑得有些勉强，直言道，“叶小姐应该知道我们颜家……”
　　叶纤雪有些明白对方的来意了。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坦然一笑，打断颜海韬的话道：“我想我明白颜先生的意思了。我也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我，我觉得我有些话必须跟您说清楚。”
　　“叶小姐请讲。”
　　“我认为一个人高贵与否与其身份、地位、职业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联。我喜欢音乐，喜欢创造，我为此而感到幸福、喜悦与自豪。我始终相信一句话——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话说得好！令人顿生豪气啊！”颜海韬立即夸赞道，看着叶纤雪的眼睛也有了更多的赞赏。
　　“不，这话不是我说的。但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我认为，相对于职业的高低贵贱，我觉得低贱的应该是人心才对。所以，电影演员也好，歌唱家也好，都是一种职业，这本身并不代表什么，更不存在低贱与否。飞扬和玲珑都是天才的演员，他们都成为电影表演艺术家，与您心中的戏子是不能画等号的。过去，人们总认为戏子低贱，其实低贱的不是唱戏这个职业，而是她们本身不自尊，不自重。当然，那个时候，她们想自尊自重不幸也不允许。但是，现在是新社会了，民主和法制会逐步深入人心，广泛的平等已经开始起步，以后形式会越来越好的。”
　　颜海韬点点头，唇角含笑，却道：“叶小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您也不得不承认，就目前来说，在人们普遍的观念中，电影演员和歌星就是出卖色相的贱业！”
　　纤雪点点头，无奈地说：“的确如此。一个新事物新职业的诞生总是要经历一些风雨，总要有人走在前面为此拼搏，为此付出的。”
　　颜海韬淡淡地笑了：“可是，我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儿子经受这些风雨呢？他明明可以过得更好的。”
　　纤雪立即反驳道：“什么是好，什么又是不好呢？有的人高官厚禄，人生也未必快乐如意；有的人不过堪堪温饱，却满足适意。如果是为自己喜欢的事业奋斗，辛苦也是快乐，稍有成就就是满足；如果为了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勉强自己汲汲专营，显贵一世也不过是浪费生命而已。”
　　颜海韬一进无言。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的确不喜欢他安抚好的道路，反而对这新兴的电影事业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来。然而，尽管叶纤雪说得很有道理，他还是无法支持儿子的选择。
　　“叶小姐，我不得不说，您的想法让人敬佩。可是，请您原谅，我还是无法支持弈博的选择。”
　　纤雪淡淡一笑道：“不去支持也没关系，您别阻止就成。我们换一个角度看吧。如果飞扬跟您回去继承家业，百年之后，或许还有人记得他是颜氏的公子，但两百年后呢？三百年后呢？而如果您让他在电影艺术这条道路上走下去，百年之后，他将成为中国电影艺术的创始人之一被写进孩子们的教科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五百年，一千年之后，人们还可以通过影像认识他崇拜他，永远怀念永远喜爱他！颜先生，我们来这世上走一遭，总要留下点什么吧？您觉得，哪一种生命更有意义呢？”
　　这一次，颜海韬的神色变得极为严肃起来，他深思了好一阵，忽然道：“叶小姐，我原本是不怎么喜欢你的。毕竟，你有过一次婚姻，还有一个孩子。但是今天听你和番话，我才明白弈博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你可愿意嫁给弈博？我想如果我将颜家的家业交给你打理，你一定能给颜氏带来新的辉煌！”
　　纤雪眨了眨眼睛，这算什么？这算是颜海韬代儿子向她提亲么？


【卷二】再嫁　二十五章　提亲（二）
　　颜海韬这么一番话下来，纤雪一时间倒是不好开口了。
　　“叶小姐怎么说？”颜海韬追问了一句，但随即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又解释道，“方才颜某的话有些失礼了，请叶小姐切莫多心。因为见叶小姐是个甚有主见的人，所以才先问问叶小姐的意见，若叶小姐首肯，颜某自当带犬子依礼到桂园提亲。”
　　纤雪深深皱眉，很认真地说，“颜先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怎么会是误会呢？”颜海韬疑惑地看着叶纤雪说，“弈博给我定信，说非叶小姐不娶，你们在一起的照片还上了报纸不是么？”
　　纤雪面上一红，颜弈博竟然说非她不娶？她到底还是让他误会了么？“那个照片，不过是我和弈博在一起喝杯咖啡而已。让记者拍到也是我们有意为之。目的不过是为了扩大他的知名度，我才给了那些记者胡说八道的机会。但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一切都是为我们的电影造势，我和弈博只是朋友而已。”
　　颜海韬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不认同地看着叶纤雪道：“叶小姐，请恕我无法认同此事。，即便是在商言商，也不可拿名誉造势出名。犬子一个男人倒也罢了，叶小姐为何如此不知自爱？”
　　纤雪不以为意地笑笑，浑不在意地说：“清者自清，名誉于我本没有太大意义。短时间内我还不想考虑感情和婚姻的事情。便是将来我要嫁人，对方必定不会介意这些事情，若是介意，那也就不配做我丈夫。”
　　颜海韬有些吃惊，不由得细细审视了叶纤雪好一阵。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为何会有这样的自信和骄傲呢？或许，也正是这种不同于当代女子的自信和骄傲，才是真正吸引儿子的地方吧！这位叶小姐，确实是不凡的。
　　“叶小姐的意思，是并不喜欢犬子？”颜海韬皱眉问道。
　　“不，我很喜欢弈博。他博学多才，做事认真，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但这种喜欢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与男女之情是全然不同的。”
　　颜海韬脸色又黑了下来。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不涉男女之情，只是很好的朋友？也只的她会这样想吧？看样子只的自己的儿子陷进去了啊！
　　“有句话，虽然说出来有些冒犯，还请叶小姐体谅一个父亲的心。”
　　“颜先生有话请讲。”
　　颜海韬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颜某希望如果叶小姐对犬子如果全无情义，还请明示于他，免得他越陷越深。如若叶小姐您对犬子还有几分好感，或许我们长辈可以出面为你们先行订婚。我们颜氏的情况可能叶小姐也听说过一些，犬子弈博是我最钟爱的孩子，无论身份才华相貌，也不算辱没了叶小姐您。”
　　纤雪微微地垂着头，冷笑一声，暗道：言下之意还是我一个弃妇高攀了你们颜氏？想到这里，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只是觉得有些可悲。倒也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个时代的女人。
　　“叶小姐可是要考虑一下？”颜海韬久不见叶纤雪回答，微微蹙眉。
　　纤雪摇摇头，带着几分自嘲的浅笑轻轻叹道：“没有考虑的必要。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他，以前没有，以后就更不会有。颜氏乃齐鲁传承近千年的世家大族，以纤雪的身份，高攀不起。”
　　颜海韬看着叶纤雪唇边那个戴着几分讥诮的笑容，忽然觉得有些羞愧。以叶纤雪的才华和身家，虽然还不能与整个颜氏相比，但颜氏毕竟是一个复杂的大家族，远不如她在电影公司独自一人大权独揽来得自在。而且，以她的满腹才华与骄傲，或许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然而，事关自己的儿子，他又不能不小心。
　　“很抱歉，颜某说话实在失礼了些。”
　　纤雪轻轻摇摇头道：“颜先生不必道歉，您是弈博的父亲，他是我的朋友，您也就是我的长辈。您的心情我是完全了解的。只不过……其实往往越是有钱有势之人，心思才越复杂。而一个人如果想得太多，往往是没有快乐的。”
　　原本这最后两句话纤雪是不该说也不合适说的，但是想起颜弈博，她还是失礼了。或许颜海韬听了她的话，认真思考过了，以后不再管弈博的事情就好了。
　　正在这时，只听见“蹬蹬蹬”一阵急促的登楼声从楼梯上传过来，纤雪与颜海韬闻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急切地走过来，也顾不上行礼，慌乱地对颜海韬道：“老爷，有一队大帅府的亲卫兵过来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颜海韬瞪了对方一眼，不慌不忙地训斥道：“大帅昨日遇刺，京都城防军和警备军都在四处排查可疑分子，抓捕刺客同党，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老爷说得是！小的只是担心哪里又有刺客什么的，所以才有些惊慌……”
　　颜海韬轻轻挥挥手，让对方退下，正要跟叶纤雪告辞离去，就听到楼下一阵哄闹，随即便有很多人“蹬蹬蹬”跑上楼来。
　　第一个出现在楼梯口的正是岳康。他见纤雪好好地坐在窗口边，立即松了一口气，大步走过来道：“叶小姐，请您随我们回去协同调查昨日的刺杀案！”
　　纤雪细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对面镇定得有些过头，竟然没有看岳康一眼的颜海韬，立即站起身来，点点头道：“好。”又转身对颜海韬道，“晚辈告辞了！您所虑之事还请放心！”
　　颜海韬这才站起身来，客气地说：“叶小姐好走！”
　　下了楼，岳康直接将纤雪送回桂园。
　　直到进了大门，他才小声道：“叶小姐，您怎么出来了？不是说让您在家休息的么？”
　　纤雪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怕什么？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叶小姐，不可大意啊！您想想昨天的刺客，以大帅的身手不也受伤了？那个颜海韬……”
　　“他怎么了？”
　　岳康正色道：“经过初步的调查，那些刺客都是从山东来的。他们到达京都时间与颜海韬相差无几，如今我们正在加紧追查那几个人在山东的具体情况。”
　　纤雪看先前颜海韬及其那个侍从的紧张不自然的神色，已经有所怀疑了。但她总是想不透，就算他不同意她和颜弈博的婚事，也不必杀她灭口吧？就算他误解了她，也总要调查清楚地不是么？毕竟是一条人命不是么？就算他们不将她叶纤雪这条小命看在眼里，这里毕竟是京都啊！他们胆子怎么就这样大呢？竟然看到岳惊云还敢开枪……
　　“对了，他的伤势如何？”
　　岳康听到这句话，总算露出点笑容来。“叶小姐放心，大帅伤势不要紧，休养个半个月也就好了。不过，如果您要是每天都打几个电话探问一下，或者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