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棉花糖






  “你竟然不肯怀我的种!”他对她叫嚷。“女人最基本的义务你都不愿意尽了,你还奢望我尊重你,把你当妻子对待?”他痛彻心扉喊道:“你、配、吗?”

  不是的!她在心底呐喊:她不是不愿意怀他的孩子,而是不敢怀下他的孩子,她怕……

  这对他是毕生最大的痛苦,最爱的女人居然不愿意怀孕,替他生下另于他们的孩子。

  在她面前,他永远是不假于色,永远是瞧不起她的样子。“我知道妓女有应该得到的‘酬劳’,我会实现你多年来一直想要的愿望。”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既然你嫌我碍眼,那我就识相一点,赶快走人吧!”

  当门关上时,累积多日的压抑完全倾倒而山,泪水像泄洪的水库般溃堤。

  唯有他能让她浮现出脆弱的一面……跟他在一起,她总是成了爱哭鬼。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梦里总是浮现出让她梦寐以求的景色:她回到了过去安乐社区里的公园,她吃着棉花糖,而震霍在一旁陪伴她,用口琴吹出许多世界童谣名曲。公园里的小孩子们也都人手一枝棉花糖,便宜的棉花糖在孩子们的口中溶化时,有着幸福的感觉。

  如果他真的明白,她一宜想要的愿望,就该知道她要的是幸福。

  那时的她虽然贫穷,却有着他真诚动人的爱。

  而有他的爱才是幸福。

  他一夜未归,幻笛一直告诉自己不要管他,可是她做不到。

  她仍是等他等到三更半夜,出乎意外的,她等到的是烂醉如泥的震霍。他浑身带着酒味回来了,不只是酒味、烟味,还有环绕在他身上有着散不去的胭脂味,他一定到酒家寻欢作乐了。这些年来,他变得真多,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样样少不了。

  他让她回想起她挥不掉的阴影——这一刻,他就像她的酒鬼父亲蒋生超,因为酒精作怪而不知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幻笛,你是我的女人,我要宠爱你……”他说到做到。“嗯!这是你陪我上床的‘酬劳’——”

  他丢了一张地契给她,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她是所有权人。

  幻笛懒得理睬喝得酩酊大醉的震霍。她有经验得很,心知肚明酒鬼是蛮横不讲理的,也是最容易胡搅蛮缠,最会翻脸不认人的。可是当她看清楚白纸黑字上面写得是什么的时候,她吓得花容失色。“你一定是喝酒喝到脑筋不正常了,居然把葛邸送给我?那是你的家耶!祖产可以给人吗?”她提高了音量想唤醒他。“你爸妈在天上一定会恨死我的!”

  他的瞳孔放大,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和动作,他目光呆滞,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你不是想要吗?我只不过是如你所愿——”她顿时忆起过去他曾经对她的承诺……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不在意爸爸生前的“遗言”了,毕竟她后来确实凭自己的实力变得富有了,也将蒋生超的骨灰风风光光地安置在灵骨塔里。她认为她己经对得起在天之灵的父亲了,这样也就够了。她从没想到他居然当真地一直谨记在心上,也认定得到葛邸和土地是她毕生的愿望。

  她的鼻子开始泛红了起来,她好想哭。

  他神经兮兮地对着天花板大喊:“爸爸妈妈要怪就怪我吧!就当我是败家子,我居然把祖产给了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

  “震霍,”幻笛气急败坏地喊着。“别把我说得如此不堪,这葛邸我可以不要,我也不屑要!”她激动地说出了心中的话。“就算得到葛邸我也不会幸福,这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她在心底对他哀求着——我的幸福是来自于你对我的在乎。

  葛震霍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醉得厉害的他已经睡着了。

  其实他是故意逼自己大醉特醉的,如此一来,才能在疯言疯语间把葛邸的地契送到她手上。

  幻笛幽幽地叹了口气,为什么她总是没有勇气对他告白她的爱,就如同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肯面对自己的情感——其实她始终忘不了他,她的心底始终有他的存在……

  这一夜她一直陪伴他,直到天快亮了,她怕他发现她因为担心他而一夜未眠时,会嘲笑她,才依依不舍地回房睡觉。没想到她真的这么累,才一碰到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

  当她醒来时,床柜旁放着一张纸条,这代表他进来过房间。

  而她不会知道,那时他曾望着她的娇容许久,将她的容颜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纸上潦草地写着几个字:“葛邸的钥匙属于你。”旁边有一串钥匙。

  而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震霍。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回到他们的家,回到她身边。

  
第九章:

  幻笛实在很错愕,明明已经是大人了,不知为何却变得像个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流泪。

  他没有给她任何交代,就这样离开她。

  而她尽管知道他仍如往常般的上班,也不敢打电话给他,怕他无情地挂断电话……仿佛两人间真会永远一刀两断。

  她如此天昏地暗地过了好多天,直到她不服气的本性又跑了出来——

  不!

  她不能任他宰割,任他为所欲为。如果他们真的要做了断,也会是她选择不要他,而不是任他糟蹋、遗弃她。

  她要去解开围绕在他身上的种种谜题。

  他可以给她葛邸和土地,却为什么不将心交给她?

  他可以给她他的身体,却为什么不将他的爱给她?

  她决心自己去找寻答案。

  她快速整装出门。首先她借机去找萨儿,相信顺道也可以见到金雍宇。

  萨儿热烈地欢迎幻笛来访。在见到萨儿充满幸福的笑容时,让她羡慕得一下又涌上许多泪水。

  为什么同样是女人,同样结了婚,命运却是南辕北辙?

  萨儿是幸福的,有一个男人用尽毕生的精力去爱她,而她的男人究竟有没有对她用清至深呢?

  “蒋姐,你怎么哭了?”

  萨儿错愕地问道。

  幻笛抱住了萨儿。“对不起,让我好好哭——”

  是的,再让我好好哭一场……

  萨儿心底狐疑着,难道,蒋姐过得不快乐吗?从前,她看她一副强悍的模样,谁知结了婚,也变得如此脆弱。

  “蒋姐,”萨儿小心翼翼道。“以前是你教我要活得快乐的,如今,我希望你也能快快乐乐。”

  幻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死去活来的,当金雍宇下班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副骇人的景象。

  幻笛两眼红肿地死瞪着金雍宇。

  除了八年前,他收留她的那一夜之外,幻笛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掉过泪。

  再坎坷的路,她都撑了下来,一路坚强地走了过来。

  “幻笛,你怎么了?”

  他关心地问道。

  “是谁欺侮你了?”

  “还不都是你——”

  幻笛指着金雍宇的鼻子,对他大呼小叫。“你为什么把我卖给葛震霍?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

  “葛震霍欺侮你了吗?”他无法置信道。“不可能,他不可能对你不好!”

  “可恶!”

  幻笛火冒三丈。

  “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她讥讽道。“你不是防人如防敌,对人一向多猜忌,根本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怎么这下子才三两下就被葛震霍收买了!”

  “该死!别对我大小声,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不可能做出对你不好的事——”

  金雍宇大声顶撞回去。

  “谁知道?谁相信?天知,地知,你知,就我不知——”幻笛得理不饶人。

  “葛震霍全部都告诉我了,你的‘遣散费’大部分是出自他的口袋,你这不是把我卖掉是什么?你真是恶毒的老板,你不是人。”

  他们两人面对面地叫嚣了起来,萨儿站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的。

  幻笛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她边拭去泪水,边决定不骂个彻底绝不甘心。

  “该死的!”

  金雍宇为了要让她闭嘴.干脆完全把真相全盘托出。“那是因为他告诉我:他爱你!”

  “他爱我?”

  这一刻,她才止住一张可以骂天骂地的嘴。

  “你当然可以质疑我怎么那么信任他,随便就出卖了你,把你交给他。”金雍宇坦承自己或许在做法上有一些缺失。“可是,当我看到他提到你的名字时.脸上绽放的光彩,那是对你毋庸置疑的爱啊。就如同从前你常笑我,说我看萨儿时的表情,就暴露了自己对萨儿的爱——”仙慎重地说着。“所以我相信他是真心爱你的。”

  喔!

  是的。当一个男人直视一个女人的眼睛时,他是无法说谎、无法隐藏任何事的。可是,她为什么总是看不清震霍眼底的真相呢?

  “那你知道我们从前的事……”

  幻笛赧然问道。

  “我当然知道。”

  金雍宇老老实实道出一切。

  “当他来找我时,一见面就根狠地给了我一拳,他说他是来找我算帐的,说我抢皇了地的女人……他整整被我们欺瞒了八年,他带着误会生不如死的过了八年,如果不是后来我和萨儿结婚了,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知道.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跟主雇的关系,他也无法再次得到你。”金雍宇断然地说着。“那时我就知道,过去抛弃你的男人.现在又回来了。而且他一直是爱你的,对你的爱从来没有间断过。所以,我才放心地把你交给他。”

  听到此,幻笛豆大的泪珠又一直落了下来。

  “不!他根本从来没有说过爱我,他只是不断轻视我、嘲笑我,笑我是……”“妓女”两个字让地说不出口。

  “没有男人会大费周章去得到一个女人,再把她狠狠地甩掉。”

  金雍宇冷静地分析着。“这中间可能有什么曲折离奇的事,你必须要自己去寻找真相了。但我可以确定一件事:他真的是用他整个生命来爱你的!”

  萨儿也在一旁加油打气。“蒋姐,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幸福的。”

  幸福!是的,生命里的金钱、权势和是非,都是过往云烟,生血里最重要的是爱和幸福,她该要努力追求生命里最重要的原动力。

  “谢谢你们。”

  她对金雍宇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你永远是我心中最好的老板!我欠你的种种恩情,只有来世再还了!”

  “你只要不随便骂人,我就阿弥陀佛,不必你报答什么了。”金雍宇调侃道。

  幻笛不好意思地说着:“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如你们所愿,找到真正的幸福。”

  “你一定会找到的。”金雍宇不胜唏嘘。“时间过得真快,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往上爬,曾几何时,也看到你终于找到人生的真爱……”

  当幻笛离去时,金雍宇把萨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对他而言,他最大的幸福,就是得到了萨儿。

  幻笛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要去哪呢?她能去哪呢?她想去哪呢?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晃动着。她终于找到了答案。

  她想回去!

  八年来,她一直不敢回到安乐社区.她总是在逃避着自己贫穷的过去。

  而她现在应该要有勇气找回自己失落的东西。

  她毫不迟疑地将车子开往安乐社区。

  眼前立刻出现了熟悉的一切,她仿佛回到了过去。这里一点没变,老旧得让人嫌弃.空气中总是弥漫着发酸的臭味,让人作呕。她将车子停好.一边沉思,一边漫步,走到了小公园。

  她一身光鲜华丽的打粉,立即引来公园里大大小小居民们的注意。

  她却一点也不以为意,坦然地面对他们,释然地对着他们微笑。

  突然间,她大彻大悟了。无论时光如何改变,她一直是属于这里的。她再也不会以贫穷的出身为耻柔,因为纵使她有成就了,也是一样不快乐。有了钱居然从来没能带给她足够的安定感。而这里的孩子们,物质虽然贫穷,却能够绽放让她渴求的灿烂笑容,就如同从前震霍如阳光般的笑靥。

  除非,她能找寻到自己的幸福。否则,她简直是白活了。

  她坐在和震霍以前偷偷摸摸幽会的椅子上——这里因为有高大树荫和浓密树叶的遮掩.计他们可以正视葛邸的动向,又可以卿卿我我而不被人发现。

  她回想过去,和震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对她爱的誓言,他将她捧在手掌心般的溺爱。如此甜蜜的过往啊!她但愿那一刻能够永远的停住。

  蓦地,她瞪大了眼睛,是麦雅唐!她居然也来了?

  怎么可能?她揉揉眼睛,再次仔细瞧清楚,那真的是她的背影,只是有些发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