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谈爱情





  杨冰笑了一下,又听他随口包含了她年轻漂亮的意思,心里的虚荣心就有那么点膨胀了,虽然她知道自己不那么年轻、漂亮了?可能刚过及格。 
  许文接着说:“你也不老实!躲在别人后面偷听。” 
  “我没有偷听,偏巧跟在你们后面,就听见了。” 
  许文嘿嘿笑起来,眼睛瞟着她,好像说:偏巧? 
  杨冰叹口气:“可是办公室里的同事……” 
  “我知道压力会很大,可你去了其他公司,你能保证流言蜚语不会传过去?慢慢熬一熬吧,事情总会过去的。就当是重新开始的起点。” 
  杨冰想想,也有道理,逃跑不是出路。 
  “可是,重新开始好难啊……” 
  “我会帮你的。” 
  杨冰仍然打不起精神:“怎么帮?” 
  “假如我和何平仍旧对你用平常的态度相处,或者再显示出亲近些,我相信慢慢其他人会慢慢转变过来。当然,我说的亲近,没有特殊的意思。” 
  于是,礼拜一,她又开始上班了。她很感谢许文。没有许文给她的精神支持,她做不到这一点。   
  二十八   
  日子照旧过下去,杨冰几乎成了吝啬鬼,经常察账单。她现在手上没有多少钱,等房子到手了,还要做装修,还要买家具。 
  杨冰对相亲不再感兴趣。随缘吧。但是她每个礼拜坚持做一次面敷,让即将奔向三十的自己能把青春滞留。 
  有天传说中许文的女友、那个二十多岁的小白领穿着套装来找许文,被杨冰撞见,杨冰觉得许文有点不自然,当然也可能是她看错了。她那时候刚好拿着客户的文案从许文办公室前走过,许文正在关门,她听见许文说:“不是说最好不要到公司来……”就听不见了。杨冰想:许文又在吸‘精神鸦片’了吧。 
  让杨冰特别惊奇的是,杨骅恋爱了,他的新女友就是林萧过去的室友,也就是陪林萧去医院的那个女孩子。杨冰那天请他们俩吃饭,吃了饭以后看着弟弟带了她上出租车,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谁也不拉谁的手。 
  然后就到了十一月。杨冰难得的快活,因为再有半个多月她就能领新居钥匙。 
  本来杨冰对自己的住处有些担心,因为这片老宅要拆迁的消息又传来两次,如果现在要她搬家,岂不很麻烦?新居进不去,再找房子,又很麻烦,而且房东也不会愿意把房子租给一个只住很短一段时间的人。 
  最后一个选择就是回家,可是对于杨冰来说,一想起爸爸那张臭脸她就汗毛竖起。 
  还好那个拆迁到现在是干打雷不下雨,然后说过了元旦才会正式开始。杨冰就天天祷告上帝,新居过户手续一定不要拖过过年…… 
  那天是个礼拜四,杨冰又加班,晚上一路开到家,已经半夜十点多了。杨冰下了车,上了锁,拿了钥匙开大门。突然从旁边窜出了个黑影来, 
  杨冰吓了一跳,刚叫了一声,那个黑影就把她嘴巴捂上了。杨冰被他一扑,往后趔切两步,撞在摩托车上,两个人一起栽倒。杨冰后背压在摩托车上,弄得生疼,那个男人首先给了她一拳,把她打得昏天黑地。过了几秒之后,杨冰发现那个人在解她的裤子,另一手已经摸到她胸前来了。还好冬天到了,衣服穿的多,那个人解衣服就耽搁了一会儿。 
  杨冰醒悟过来之后,奋力抵抗,又是踢又是打。还捡了块石头狠命打那人的头。那人抵挡困难,终于放弃。杨冰一摆脱威胁,冲进了宅子把门反锁起来。 
  可是她的手摸到门锁心就凉了:门锁被撬过,门框上的插口已经变形,外头人只要用力推一推,就能把门弄开。她把沙发拖过来顶在门上,把窗帘全都拉上,然后才敢开灯。 
  开过灯一看,房间里翻得底朝天,很明显  她被盗了。 
  杨冰浑身不住打颤。她从枕头下面抽出以前旅游时买的藏刀握在手里。等了一会儿,她又想骑摩托车离开,可是那就意味着她必须打开大门。要是那个人还在附近怎么办?要是他带来帮凶怎么办?杨冰想着想着,把藏刀一丢,掏出手机。 
  她打给杨骅,没人听。 
  打给同事?不现实。 
  那…… 杨冰想起一个人。 
  这个人的帮助也许不是她应该去寻求的,可是她现在却觉得他象是救命稻草一样可以依赖。 
  杨冰拨了许文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之后,那边传来许文的声音。 
  “许总,”杨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是我。” 
  那边沉默了一下。 
  杨冰等不急例行公事的客气话,接着说:“许总,你能帮个忙嘛?” 
  “什么事?” 
  杨冰就把遭人袭击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许文问:“你现在在哪儿?” 
  “在我自己房间里。” 
  “你把窗户锁好,把门拿东西顶上,最好不要开灯。” 
  杨冰挂断手机,果然乖乖关了灯。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然后又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等。 
  大约等了一个世纪的光景,杨冰听见外面有声音。她奔向窗子,看见黑漆漆的外头有两束亮晃晃的车灯。杨冰用力挪开沙发,拉开门就预备冲出去。许文已经出现在门外。 
  开了灯,许文盯住她的脸:“你挨打了。” 
  杨冰点头。 
  许文说:“你收拾一下,现在跟我走。” 
  杨冰问:“去哪儿?” 
  许文迟疑了一下:“不知道…… 我家?” 
  没有什么可挑的了。杨冰跑回去收拾了几件衣裳,又跑下来。她把旅行袋丢到许文的车上,自己去骑摩托。许文说你能行吗。杨冰回答我没问题。 
  一路上,杨冰还在微微发抖。 
  到了许文的家,许文说:“反正你来过这里,你随便。干净的毛巾什么的都在这里。这边是拖鞋。” 
  杨冰洗了个澡,出来看见许文在沙发上看电视。 
  “谢谢你。” 
  “没什么。你一个单身女人住在哪种地方,迟早会发生这种事。” 
  “我明天会去找房子住。”那个宅子她是不敢回去住了。 
  许文拿着遥控揿着按钮,好像没听见。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记得你说不要两个星期你就搬新家了。” 
  “对。” 
  许文站起来到厨房去,不一会儿拿了条毛巾出来,让杨冰脸上冷敷。杨冰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不堪,右脸红肿出一个包。 
  “你能找到愿意只租住两星期的屋主吗?” 
  杨冰哑口无言。 
  “算了,你先就住我这儿吧。我后天就要和何平出趟差,要出个几天。到我回来时再说吧。” 
  杨冰犹豫:“你女朋友不会介意吗?” 
  许文迟疑一下:“女朋友?你是说…… 应该不会吧。其实我们算是已经分开了。” 
  当天她就在楼上小房间睡下来。 
  杨冰说不来和许文之间这种气氛是什么样的,绝不是情人,因为两人现在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没有亲密;也不是朋友,因为两人没有朋友的坦诚;更不是上司下属的关系,绝对比那个近一层。 
  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觉。两个人见面都很客气,但似乎谁都能体会到客气下面那层说不来的东西。那是曾经有过一点过去、但谁都尽量回避那个话题的默契。 
  两天后许文果然出了差。 
  一个礼拜后他回来。回来后他没提任何事情,她说:“我去住旅店吧。”他诧异:“你宁可去住旅馆也不肯回你爸爸妈妈家?”她咬文嚼字似的说:“有时候,父母对子女的要求和盘问实在让人窒息……”许文淡淡地接话:“我知道。我知道在家遭白眼儿的滋味。” 
  但许文似乎有些疲倦又说:“不过只有几天了,你继续住着就得了,反正我是早出晚归。我们看样子并不会彼此妨碍。” 
  杨冰犹豫了一下,最后她答应了。 
  答应的时候她对自己有些惊讶,因为这并非明智之举。但她的确是答应了。有时候,人的潜意识会让人做出不寻常的举动。 
  许文果然常常晚回来,杨冰猜测他大概和女朋友约会或者什么别的。许文不在的时候她会看电视,许文回来后杨冰就躲在楼上客房里看许文的建筑杂志。许文的书很多,这几天她翻了不少。她自己买不起这么多书。许文说好些是用公司名义买的。 
  杨冰为了避免动用许文的东西,每晚都在外面吃饭,吃完晚饭才回来。 
  最后这个周末杨冰去逛商场,也没买什么东西,但替弟弟买了件羊毛衫。刚开始工作的大学生手里没钱,和同事同学出去是要花钱的,而且还要充大方。 
  有这样的迂回躲闪,她和许文相处的很宁静。在宁静之间又仿佛暗藏了某种微妙的东西,如同一根绷紧的琴弦,表明上看不出异常,可是轻轻一碰就会‘啪’得一声断掉。 
  拿钥匙前的那个晚上,杨冰加班,赶完了许文和何平急着要的一份草案以后才去吃晚饭。回到许文住的地方的时候已经十点。 
  打开房门,这天许文已经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湿,身上披着浴袍,懒散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今天你很早啊,工作累了?”杨冰脱了大衣,跟他说:“你们要的东西我放在你办公桌上了。” 
  许文半天没回答,杨冰还以为他没听见,然后许文问:“明天拿钥匙?” 
  “对。”所以她请了一天假。   
  二十九   
  杨冰洗过澡以后,许文还坐在沙发上没动窝。 
  觉得想放松一下,杨冰从包里拿出香烟,又满世界找打火机。 
  “你不睡?”许文问。 
  “头发是湿的,怎么睡?” 
  “可以用吹风机,就是女人会介意它伤头发。” 
  杨冰笑笑,并未接话,她穿过客厅,上了阳台,把阳台门在身后关好,也把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关在身后。杨冰看见花盆里那截短短的、经过日晒雨淋的烟蒂,想起许文说的话:抽烟有害健康……不能用来陶醉也不能麻醉。 纯粹的有害健康。 
  杨冰想:以后不要再抽烟。抽完这包就再不抽了。 
  烟抽到一半的时候杨冰听见身后的玻璃门拉开的声音,她正长吁出一口烟气,等着许文加入她,到阳台上看夜景。可过了一会儿没听见许文的动静,于是她回头,看见许文斜靠在门框上。 
  客厅里亮,许文背着光,象一个剪影,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她知道许文的目光固定在她的脸上。 
  有时候,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出口。 
  依然寒冷的空气里骤然象是凝聚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息。这种气息使得杨冰屏住了呼吸。她左手夹在右臂下面,右手在身侧夹着那支烟,就那样静静地伫立着,仿佛在等待某种事情发生。 
  然后许文抬起右手,放在她的脸颊边,很轻很轻地用拇指刮过她的脸。 
  杨冰依然没有移动,只是略微抬高了下巴,呼吸也几乎屏住。许文的手指一路抚摸过她脸,来到她仰起的下巴,接着顺着她的脖颈来到她脑后,同时他站直了身体,就那么一勾,他把杨冰带进了他的怀里,左手揽上了她的腰,嘴唇紧紧贴在她的唇上。 
  他的嘴唇柔软温柔,杨冰感到他唇上上的干燥。亲吻之后,许文离开她的唇,从她指缝里抽出香烟,放在那个可伶的死仙人掌身边,和另一具香烟的尸体作伴。他把她拉进客厅,关上门,再次吻她,一边吻一边拥着她往沙发的方向移动,他温柔的行动里又带着某种坚决。 
  来到沙发前的时候许文开始脱她的衣服。 
  杨冰很不确定该怎么办。 
  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鼓励他。她在努力判断这样继续下去的后果:结果会是好,还是坏?事实上她什么也想不清楚。因为许文把她放在沙发上,俯身下来抚弄她的身体,弄得她呼吸心跳都加快。她试图保持理智的心情来分析这件事。 
  经历过一些事情后,她总结出一条真理:“感情的事情不能感情用事。” 
  但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她的确很难理智地来做分析。她想起同事的话:她不要脸…… 
  真的吗?看来她应该后退。但是她却下意识地伸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直视她。她把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好像要深深看进去,看穿他漆黑的眼睛里隐藏了多少欲望。 
  兔子不吃窝边草。她非常赞成,可是许文漆黑的眼眸又让她砰然心动。她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不仅仅是情欲的东西,就象他眼睛里反射出她的。于是杨冰吻住他,用她知道的最热烈的方式亲吻他,挑逗他。他的反应激烈起来,然后两人在沙发上做爱。 
  双人床上,赤裸的两人躺在大大的棉被下面。 
  “留下来好吗。先别走了。你的房子反正要装修,这样你可以比较从容的搬家。”他说。 
  她想了想,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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