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系列之基地
“不,黑暗太空在上,没这回事!我祖父是个低贱的流浪汉,基地接管以前在矿坑里挣一点吃不饱饿不死的卖命钱过日子。我和旧政权毫无瓜葛。我确实生於史迈诺,但是银河为证,我绝不因身为史迈诺人而感到惭愧。你暗示背叛的狡狯技俩唬不了我,我不会就此哈腰曲膝。现在你要下令逮捕或控告都可以,我不在乎。”
“我的好行商长!你的老祖宗是史迈诺王公还是银河头号穷光蛋,我根本不在乎。我所以罗里罗嗦地提及你的出身,只是为了向你表示我对这些毫无兴趣。显然你误会了。现在话说从头。你来自史迈诺,你了解外地人,况且你是个最棒的行商,到过高瑞,认识高瑞佬。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马洛深吸了一口气:“去当间谍?”
“完全不是。去做你的行商不过睁大眼睛,看看能否找出核武的来源。由於你是史迈诺人,我可以提醒你,丢掉的船当中有两艘载有史迈诺船员。”
“几时出发?”
“你的船几时备妥?”
“六天之内。”
“就那时出发。舰队总司令部会提供一切细节。”
“成!”马洛起身,随便挥了挥手,大步出门。
苏火轮等著,小心伸展他的指头,放松肌肉,然後耸耸肩膀,走进市长的办公室。
市长关掉监视器靠上椅背:“你觉得怎样?老苏。”
“也许他是个好演员。”苏火轮两眼直视前方沉思道。
2
同一天晚上,在韩定大厦二十一楼苏火轮的单身寓所中,孟立瓯缓缓啜饮美酒。
孟立瓯瘦小佝偻的躯体担负了基地的两大职务。在市长的内阁中他是外交部长,而对基地以外的外围世界,他是教会的总主教、圣粮总监、大庙总管以及其他诸如此类数不清的响亮称号。
他正开口道:“但他同意让你送那行商走,这就不错了。”
“也没什麽。”苏火轮道:“眼前看不出任何结果。整个策略还是挺不成熟的,因为我们无法预见结局。只不过是尽量把绳索放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套到点什麽罢了。”
“没错。而这马洛是个能干的人,要是他不肯束手就范当冤大头呢?”
“非得赌一赌不可。如果有人通敌,这个干练小子必定有一份;要是没有,我们用得著能干的人来查明真相。我会派人监视马洛的。你的酒杯空了。”
“不,谢了,我喝够了。”
苏火轮倒满自己的酒杯,耐心忍受对方面露不安作出神状。
不论他失神想著什麽,总主教犹豫不决地回过神来,突然间以几乎可说是火爆的口吻问道:“苏,你在打什麽主意?”
“我会告诉你,老孟。”他张开锋利的双唇:“我们正陷入谢顿危机之中。”
孟立瓯一瞪眼,轻声道:“你怎麽知道?谢顿又在轮回屋里现身了?”
“用不著,朋友。来,只要推理一下。自从银河帝国放弃边区,丢下我们自生自灭之後,还不曾遇上拥有核武的对手。现在破天荒头一遭,有一个冒了出来。就算只有这件事也已经够瞧的了,何况还不止於此。七十年来第一次,我们面对了重大的内部政治危机。内外交迫的双重危机同时到来,可以说不容置疑。”
孟立瓯眯上双眼:“如果全部理由就是这些,那麽还不够。到目前为止已经有过两次谢顿危机,每次基地都受到严酷考验。要是没有危险,就根本不算是危机。”
苏火轮没有显露其不耐:“危险就要降临了。等到大难临头,白痴也知道危机来了。对国家的真正贡献,是要能防范於未然。听著,老孟,我们循著一条计画好的历史道路前进;我们知道谢顿找出未来历史的发展机率;我们知道有一天基地会重建银河帝国;我们知道会花上一千年左右;而我们知道在这段期间必须面对某些特定的危机。
“第一次危机在基地建立之後五十年来到,再过三十年,又是第二次,而那次至今将近七十五年。时候到了,老孟,时候到了。”
孟立瓯摸摸鼻子犹疑道:“你定好了应付危机的策略?”
苏火轮点点头。
“而我,”孟立瓯续道:“也有一份角色在里头?”
苏火轮再次点头:“在对抗外来的核武威胁之前,得先把自己家里安顿好。这些行商”
“啊!”孟立瓯挺起身子,眼光逐渐锐利。
“正是那些行商。他们派得上用场,可是实力太强也太难控制。他们是外地人,却没有受过宗教教育。我们一方面把知识放手交给他们,另一方面又放松了最强有力的羁索。”
“如果能证明有人背叛?”
“如果能够,直接行动便会简单有效,但是意义不大。就算他们当中没有人背叛,总还是社会上的不稳定因素。不能指望这些人以血缘或爱国心和我们结合,甚至宗教上的崇敬也不成。自韩定时代以来将我们视为圣地的外围省份,可能会在俗人领导之下脱幅而去。”
“我都知道,但解决”
“必须在谢顿危机日益严重之前解决。如果外有核武内有家变,赌注就未免太大了。”苏火轮放下抚摸已久的空杯子:“很显然是你的责任。”
“我?”
“我不行。我的职务是官派的,没有民选背景。”
“那市长”
“不可能。他的个性消极透了,只有打太极拳才虎虎生风。若是有个能要胁改选的独立政党兴起,他会给人牵著鼻子走。”
“可是,老苏,我缺乏处理实际政务的才干。”
“交给我行了。谁知道呢?老孟,自韩定以後,教务和政务向来是由不同的人领导,也许该是合而为一的时候了假使你做得好的话。”
3
在城市另一头朴素的家居住宅中,马洛进行著第二个约会。他听了很久,终於慎重说道:“是,我听说过你争取议会中行商席次的努力。但为什麽找我,老庹?”
庹遐面露微笑。这人不管你有没问他,都会时时刻刻提醒你,他是第一批来到基地接受非宗教高等教育的外地人。
“我自有道理。”他道:“还记得第一次和你见面?去年的时候。”
“在行商大会里头。”
“对。你主持会议,把那些粗胚摆布得服服贴贴、水里来火里去的。对基地民众而言你也很好。总之你有股魔力至少是奇异的公众吸引力,其实是一样的啦。”
“很好。”马洛示以冷淡:“但何必在这时候?”
“因为现在机会来了。你可知道教育部长已经递上辞呈了?还没有公开,不过就快了。”
“你又怎麽知道?”
“那个嘛甭提了,”他故示厌恶地挥一挥手:“错不了。行动党就要公开决裂,咱们可以乘这机会宰了他。可以直接了当要求给予行商平等待遇或者,至少要民主,赞成或反对。”
马洛懒懒坐回椅子,瞪视自己肥厚的手指:“嗯哼,抱歉,老庹。下周我要外出公干,你只好找别人了。”
庹遐两眼一瞪:“公干?那种公事?”
“超高度机密, 三A第一优先,诸如此类的,你知道。得和市长本人的机要秘书会商的那种。”
“毒蛇苏?”庹遐似乎给激怒了:“玩什麽把戏!那混球想把你给甩了,马洛”
“静下来!”马洛双手盖上庹遐紧握的拳头:“先别发火。要真是陷阱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算这笔账;如果不是,你的毒蛇苏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听著,谢顿危机就要到了。”
马洛期待对方有所反应,但是一点也没。庹遐只是瞪眼道:“什麽谢顿危机?”
“银河啊!”马洛大感泄气,顿时暴怒:“你上学校尽是在泡妞喝茶吗?问的这算是那一门子没脑袋的笨问题?”
老者皱眉道:“如果你愿意解释”
静默好一会儿之後,“我解释给你听。”马洛放松眉头,娓娓道来:“当银河帝国自边区衰退,银河尽头恢复野蛮并脱幅而去之际,谢顿和一群心灵历史学家在这一团混乱当中建立了一个殖民地,也就是基地,以便保存艺术、科学及工程技术,形成第二帝国的核心。”
“哦,对了,对了”
“我还没说完。”马洛寒面说道:“基地的未来途径,已经根据心灵历史学设定妥当,并且高度发展,而途中安排了一系列的危机,以便我们受限於预定到未来新帝国的一条道路。每次危机,每次谢顿危机,都为我们的历史开辟新天地。现在正接近下一个也是第三个。”
庹遐皱眉道:“好像学校里提过,可是我毕业很久了比你久得多了。”
“我想也是。算了。要紧的是,我在危机发展途中给人送到外地。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能有什麽收获,但是议员选举年年都有。”
庹遐抬头道:“你已经有了线索?”
“没有。”
“定好了计画吗?”
“一丁点儿也没。”
“那”
“没事。韩定说过:‘成功光靠计画周详是没有用的,还得要随机应变。”。
我很能随机应变。”
庹遐摇著头犹疑不定,两人相视而立,一言不发。
突然间马洛很认真地冒出一句:“这样好了,跟我一块儿去如何?别瞪眼,老兄。在你决心踏入政界搅和之前也曾经是个行商。至少我是这麽听说啦。”
“你要上那儿去?告诉我。”
“先朝华松梁堑道走,进入太空之前我不能再多说。怎麽样?”
“假使苏火轮要我待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呢?”
“不见得。如果他急著想甩开我,那你还不是一样?话说回来,行商要是不能挑选自己的船员,那还有人愿意上太空闯荡!我爱挑谁拣谁便挑谁拣谁。”
老者眼中闪耀诡异的光芒:“好,我去。”他伸出手来:
“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出航。”
马洛紧握对方的手上下摇晃:“好!好极了!现在我得去集合船员。你知道远星号码头在那儿吧?明儿个船上见!”
4
高瑞是历史上常见的现象:除了国号之中有共和二字之外,没有那一方面不是实行绝对君主专制统治。於是它既拥有一般专制政体的绝对权力,又毋须受制於君主政统之下帝王的体面:所谓的荣誉,和礼法。
高瑞的物质水准不高。银河帝国弃之而去时,只留下无言的纪念碑和破败的建筑物,为过往的岁月存证。
而在基地未到来之前在统治者大统领高雅柏的勇猛决心之下,不论行商或教士都受到极严厉的节制甚至禁止,在此之前基地终究未有尺寸立足之地。
太空航站已经老朽腐坏,令远星号的船员倍觉凄凉。朽败的机棚造就的霉烂气息,让庹遐焦燥难安混身不自在,一个劲儿地打牌。
马洛冥思道:“商机大好。”静静望向观景窗外。到目前为止,高瑞实在不值一提。一路平静无事,前来迎截远星号的高瑞战船,要不是既小又破的古迹、就是丑陋笨重的旧货。他们谨慎戒惧保持距离,一个星期过去了依然如此,而马洛求见当地政府也一直未见回音。
马洛重复一遍:“商机大好。可以说是未开发的处女地。”
庹遐抬头满脸不耐,把纸牌丢到一旁:“你到底打算干什麽,马洛?船员抱怨不已,官长满心忧虑,而我一肚子疑问”
“疑问?怀疑什麽?”
“目前的情势,还有你。我们要做什麽?”
“等。”
老行商鼻孔出气,满脸通红怒道:“你快瞎了,马洛。我们四周头顶都是警卫船,要是他们准备把咱们打进十八层地狱呢?”
“他们已经等了一星期。”
“说不定是在等待援军。”庹遐双眼冷酷锐利。
马洛忽然坐下:“对,这点我也想过。你瞧,这可是个大问题。第一,我们轻易来到这里。这点可能意义不大,因为去年超过三百艘船当中,化作青烟的不过三艘,百分比太低。不过也可能意味著,他们配备核武的舰只数量不多;因此除非数目增加,否则没有必要时不敢轻易暴露出来。
“另一方面,也可能他们根本没有核子武力。或者是有但必须保持隐秘,以免我们察觉一些什麽。毕竟劫掠不小心的轻武装商船是一回事,而和正牌的基地使节周旋又是另一回事;特别是这位使节的出现意味著基地已经开始怀疑。
“总括来说”
“慢点,马洛,慢点。”庹遐举起双手:“你讲得太多,快让我吃不消了。你的重点在那里?直截了当说了好吗!”
“不剖析明白,事情便难以索解。庹老,我们彼此都在等候。他们不晓得我在做什麽,而我不知道他们手上有什麽。我算是处於劣势,因为我只有一条船,要对抗他们整个世界搞不好还有核子武力,我没有能占上风的本钱。当然是很危险,他们说不定已经挖好了坑等咱们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