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宛妃传 作者:解语
后逶迤似舞。
红绡双手持玉恭敬地递与福临,可能是急了些,也可能是她手放得早了些,又或者是福临接晚了,总之,那玉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福临尚未伸直的指尖滑了下去,又恰巧落在不曾铺波斯短毛地毯的砖地上,发出“咣当”几声轻响,低头去看,玉已碎成了三瓣,如此一块稀世美玉就这么碎了,惋惜声顿时此起彼伏,红绡更是抖如筛糠,不等福临怪罪自己先跪在地上,并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嘴,一边还不停地说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眼见玉碎无回,佟妃惊呼一声险些在椅子上昏厥过去,福临的心情也是一下子由晴转了阴,面色阴沉地拾起地上那再难拼起的碎玉气奔涌而上,他抄起桌上还刚斟了酒还点滴未动的杯子劈头盖脸地扔了过去,可怜红绡根本不敢躲,任由玉杯砸在脸上,即使痛也只能忍着。
“没用的奴才,连个东西都拿不稳还留你在宫中有何用!”福临的这句话让原本就瑟瑟发抖的红绡更加害怕,求救的目光望向佟妃。
福临眼见着心烦,对常喜道:“去,把这个坏事的奴才关入暗事,记得,不许给饭吃也不许给水喝,七日光阴过后再看她死了没。
眼看着福临已判了红绡死罪,佟妃不得不出面求情,红绡毕竟跟了她多年,当下她撑起还有些晕眩的身子跪在福临面前哀求道:“皇上容禀,红绡她虽有罪,但罪不致死,她并非有心为之,此番玉碎,似是天意,也许是因为臣妾福薄不应享有如此珍品!再说红绡她服侍臣妾多年,离了她臣妾还真不太方便,所以臣妾斗胆请皇上饶其一命!”佟妃落泪的样子犹如雨中杏花,点眯珠泪瞧得人心疼不已。
恪嫔静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酒杯执在手里,举在唇边,浅浅地抿着。她身侧的静妃则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往口中灌着酒,倒酒的宫女快跟不上她喝的速度了,静妃嫌其手脚慢,干脆抢过酒壶自倒自喝,酒再清淡也禁不起她这般个喝法,一壶见底的时候她眼中已有了几成醉意。
佟妃这般柔弱的样子福临自是见不得,搀起她道:“既然你说饶她命就饶了罢,但不许再说那样护短,你是朕的爱妃,玄烨的额娘,福气不知有多好,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什么福薄,玉碎不过是个意外,改天朕再重新寻一块来赏你不就行了,但不许再哭了啊!”
这时旁边的董鄂香澜说话了:“皇上也不必改天了,如意玉我那儿还有一块,恰巧今日也带在身边,就转送了妹妹罢,就当是我替皇上送的!”说罢就要取出来。
佟妃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行,那是姐姐的心爱之物,妹妹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福临也不答应,按住董鄂香澜取物的手道:“佟妃说的不错,那是朕赠予你的岂能转送他人!”
这‘他人’二个一说出来,佟妃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旋即又恢复了正常,快得似没出现过一样。
董鄂香澜佯装不高兴地道:“臣妾的东西哪一样不是皇上赏的,既然皇上赏给了臣妾那就是臣妾的东西了,难道臣妾连送人的权利也没有吗?”
她这般说,福临只觉哑口无言,一下子找不出话来反驳,最终只能无奈地同意了,董鄂香澜这才重展笑颜,取出玉亲手将其放在佟妃的手里,温然笑说:“妹妹你就收下吧!”
这块玉比之刚才那块又大了不少,足有婴儿拳头那么大,且色泽更加纯正,佟妃先是不肯收,推辞了几下后见董鄂香澜态度坚决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下了,她感激涕零地拜谢道:“多谢姐姐割爱,妹妹惭愧不知该如何报答,以后但凡姐姐有所吩咐,即使刀山火海妹妹也必为姐姐做到!”真情与否见人见智,董鄂香澜很是感动:“妹妹,咱们都是皇上的妃子,何需说如此见外的话!”这段插曲就在佟妃的千恩万谢中落幕了,至于红绡,有佟妃相保命自是无忧了,只被罚了三月的俸银。
而水吟在得福临钦赐御酒后退回了自己的席次,看她无恙归来,清如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姐姐你这次怎么这么冒失,不似平日的你啊!”
水吟先挟了片羊肉举在眼前看了一阵后方道:“我这么做也不过是想扳回一局,哪知道佟妃她会这么奸诈,她居然没摔那玉,我这次不仅未能算计到她还让她在皇上面前得意了一把,不过也不算无功,至少让她知道咱们并不是她手中的柿子,想捏就捏想摔就摔,也省得她跟个疯狗似的四处咬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妹妹你可要小心了,近日皇上召了你好几次,虽说不曾侍寝,但凡是长眼的都看的出皇上对你态度有所改变,我看佟妃极有可能在你未有大成之前就出手对付你!”
第一卷 相爱成恨 第二十一章 福祸相倚(四)
清如不置可否地笑笑,不等她们再说,今晚的重头戏就开锣了,做为新封的九嫔之一,为以示恭贺所有人都带了礼物来,瓷器、首饰、脂粉等等,清如送的是一块极品血色琥珀,上面以阴雕工艺刻着“福寿”二字,水吟则是一对南海珍珠,月凌是自己绣的一个荷包。
最出人意料的是恪嫔,她不仅带了礼物来而且与众不同,竟是一道她自己做的点心,形如花,色如虹,名字也很别致,叫做“莹心千朵”!
恪嫔作为一个侧宫的主子,宫里竟然设有小厨房,可见其当年受宠是何等之深,然福临见得那道点心却是脸色大变,极复杂地看着在那里笑吟吟的恪嫔,喉咙动了几下后终于还是没说。
这一圈下来,日夕面前已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把她开心的两眼都弯成一对小月牙了,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摸摸那个,跟个小孩儿似的竟一刻也停不下来。
贞嫔送的是一副湘楚绣卷,送完礼后她并没有立刻退下,而是站到了董鄂香澜旁边,眼瞅着福临突然掩唇一笑,问她为何而笑,贞嫔坦言道:“咱们几个大大小小的都送了淳嫔礼物,唯有一人却什么表示都没有哦,照理说他才是最应该送礼物的!”她这么一说,别人稍一想就知道她说的是谁了,俱笑了起来,董鄂香澜笑着拍了贞嫔一下道:“瞧你这张小嘴贫的,居然连皇上也敢说!”
日夕初还不明白,待听得这话方反应过来,她脱口道:“贞姐姐你错啦,皇上早就赏了夕儿了!”
“哦?朕赏过你吗?怎么连朕自己不知道?”福临诧是惊奇地问。
日夕起身转了个圈开心地道:“其实贞姐姐已经说了,皇上赏臣妾的,就是这个‘淳’字啊,淳者,华芬落尽方见真淳,臣妾觉得这是收到的所有礼物中最好最好的!”她恣意不拘的笑着,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也没有小家碧玉的含蓄,然这正是福临最喜欢最珍惜的地方,他宠溺地笑道:“你喜欢就好,不过朕早已为你准备好了另一份礼物,保准夕儿你会喜欢!”说着他不理日夕关于是何物的疑问,招手命人将一早备下的东西拿了进来,先是一个,后是一群,统共十个太监手里各捧着东西走了进来,东西高约两尺,俱用黑布蒙严了,一丝丝都看不到。
福临拉着日夕的手走了下去,来到其中一个面前,在福临的授意下日夕慢慢揭开了掩布,倾刻间一盆不应在这个时节开花的芙蓉花出现在她眼前,日夕简直难以置信,她喃喃地道:‘这……这是我最喜欢的芙蓉……为什么……”
同时,其他九人也纷纷揭开了自己面前的布,顿时十盆颜色姿态各异,争奇斗艳的芙蓉花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晃得眼花,直以为这是幻觉,她摘了片花瓣放在鼻下细嗅,又放到嘴里含后才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十月才开的芙蓉花竟真的在九月盛放了。
福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清如略带心酸地望着前面那位穿九龙袍的君主,看到自己所喜欢的男人为其他女人花费诸多心思,即使那人是她的好姐妹亦忍不住泛酸,大抵女人遇到情爱都是这般善妒小心眼的吧!
除非她根本不爱那个男人,想到这儿,她不禁去看那位贤名昭彰的皇贵妃,头一次怀疑她究竟有没有爱过福临,如自己爱福临那样,又或者如福临爱她那般?
若有,为何她可以毫不在意地将他推到一个又一个女人身边,难道仅仅是为了博个贤名,那样也未免太累!
她在后面胡思乱想,前面的福临在日夕满脸惊奇的追问下,说出了催开芙蓉花的办法:“这原也没什么难的,宫里冰窖中的冰不是还没用完吗,朕命人取了冰与花一道放在一个大玻璃罩里,并让太阳时刻照到,这温度一低,里面就有了十月寒秋的感觉,又命花匠在一旁照料。就在昨天,这些芙蓉竟然全部都开花了,否则朕还要另想一件礼物来送呢,怎样,夕儿你可喜欢?”
日夕痴望着这些如梦似幻的花朵说不出话来,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震惊”二字,看她小嘴微张的可爱模样,福临微微一笑,伸手在盆中折了一朵亲手插于其鬓上,再一次问道:“喜欢吗?”
日夕感动的一塌糊涂,眼泪劈里啪啦地往下掉,说不出话来的她只能一个劲地点着头,良久她才抚着头上柔软的花瓣哽咽道:“额娘生臣妾的时候正是芙蓉花开的季节,所以自小臣妾就特别喜欢这花,皇上您为何要待夕儿这般好?”
这般痴傻的问题,偏让福临动容:“因为夕儿是朕的淳嫔啊,以后朕会待你更加的好,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朕便再许你一个愿望,只要朕能做的一定答允!”
日夕轻绞手指,显是在考虑,隔了一阵她才不好意思地红脸道:“臣妾想阿玛和额娘了,皇上能不能让臣妾见见他们?”她如小鹿般的大眼睛闪着渴求的光芒,福临想也不想就同意了:“这有何难,明日朕就宣穆达勒和他夫人进宫与你相聚,并许他们在宫中用完午膳再走!”
“谢皇上!”日夕欣喜若狂地拜下去,未等她双膝及地就被福临拉了起来,诸多女子的目光都集中在日夕身上,那般的灼热刺人,偏又叫人享受的紧!
也是从这一日起,乌雅日夕的荣耀开始逐渐走向一个鼎盛!
踏着稀疏的月色,清如离席走入旁边一个小阁中,日夕这里她曾来过好几次,知道这是一个供人小憩的地方,不想竟看到恪嫔也在里面,恪嫔看她进来倒没怎么吃惊,晃着她一直拿在手里的酒杯弯唇道:“如贵人,我们又见面了!”婉转如昔的声调,如是相识经年的老友。
“是啊,只是娘娘您会来,真出乎我的意料!”可不是,向来避世的恪嫔竟会主动来此,确不像她往日的行事。
“这世间出乎意料的事多了,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料准所有事,不是吗?”恪嫔侧手慢慢地将酒倾倒在墙边一盆富贵竹中,她的眼睛闪着清如从不曾见过的亮,只听她继续说道:“如贵人,你知道吗,那天我在冷宫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真以为是看见了曾经的解语,你们都是那般有灵气女子,又都聪慧得叫人心疼,更同样的……”她把杯放在一旁,回身直视着清如的双眼道:“你们都深爱着皇上!”
“她……爱皇上?”再一次提起被囚于冷宫的解语,清如只觉疑惑更甚,当年福临、莫挽、解语三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若不爱,她就不会疯了,冷宫禁锢的不过是身体,情禁锢的却是人心,疯了比不疯好,这也是当年我为什么不让太医为解语治疯病的原因!如贵人,发生在解语身上的悲剧,我不希望在你身上再度重演,你应该得到与你付出相应的一切!寄托在我与解语身上未完的梦,我希望在你身上继续下去,现在你明白我来的目的了吗?”恪嫔慢慢地说着,她的表情似在某个程度上凝固的,永远没有大喜大悲的起伏。
“恩”清如点头。
“避了这么久,我也该重新站起来,拿回皇上曾经欠我的东西。”恪嫔说着将虚掩的门打开一个小缝,将外面杯酒相交的情景映在眼里:“你觉得静妃美吗?”
清如点着头,那位从草原出来的公主,美貌即使比之董鄂香澜也差不了多少。
“可是她还是被废了,从中宫改居侧宫。在宫里美貌并不能决定一切,人老珠黄,这是既定的规律,没有哪个女人能逃的过,只有对皇上的脾气,并学会揣摩他心意,知道什么时候该讨好,什么时候该拒绝,才能得他的欢心,也才能系万千宠爱于一身,在这方面,有人就做得比你好!”她将门合上,低头说道,这最后一句不知是在指谁。
“既然娘娘您这么明白,为何自己不做?”清如问道,她不明白恪嫔为何要和她说这些,但没来由的,就是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就因为太明白,所以才做不到!”说到这里她眼睛闭了下,将热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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