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宛妃传 作者:解语
听了她的解释绵意几人这才恍然大悟,想不到这看似普通的云锦还有这区别,连原本要出去找子佩的子矜一时也站在原地忘了退下。
清如说完正欲放下手里的云缎,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是从云绵上散发出来的,淡雅幽远,沁人心脾,初闻还不觉得什么,到后来竟是越来越好闻,让人舍不得放下,奇怪,昔日额娘那匹似乎并无这香味啊,难道是织造府新加了薰香的工艺?
这料子拿来做衣服倒是很不错,不光料子好还能时时闻到这香气,只是她现在穿了又与何人去看呢,想到这儿脸上升起一抹黯然,但很快又掩盖在淡然之下,这个面具她带得是越来越熟练了,呵!
清如放下香气缠绕的云绵,将目光投向那个八角形的点心盒,盖子上印得是杭湖雨景,小福子机灵地将点心盒打开,里面有三层,头一层是煎成金黄色的曼陀夹饼,中间是子泥额芬白糕,最下面则是几个饽饽。
“这是……”小福子刚想回答,清如已猜到了九分,笑答道:“这是吟姐姐叫人送来的吧?”
“主子英明!正是容嫔娘娘送来的。”小福子的话肯定了清如的猜测。
盒子里除了点心外还在旁边附了双筷子,清如拿起筷子挟了一块夹饼送到嘴边,另一只手笼在下面接住从齿间掉下来的碎碴。
每次水吟让人带东西来的时候都会捎上一盒点心,好像很怕她饿着似的,正因如此她才能一猜即中。
吟姐姐你终于也升为嫔了,容嫔,容……是容貌,亦是容华;是美貌的肯定,亦是华丽的极致;吟姐姐你一定很高兴对吗?只可惜我不能当面向你致贺,唯有借花笺来贺。
清如心下高兴,脸上也溢出了笑,与往常一样的婉转动人,不过这一次真心了许多,她在每样点心里分别挑了一个吃,然后放下筷子冲小福子他们道:“这些东西我一个人吃不了,你们都拿下去分了吧,记得给子佩还有值夜的小禄子留一份!”说归说,清如心里还是很惦念子佩的。
小福子感激万分,自主子被禁足后他们吃得都是最差的食物,容嫔送来的点心就成了他们难得一次的改善。除了点心外,还有那套新做的衣服亦是水吟一并拿过来的。
与她们两人相比,月凌送来的东西就颇为奇怪了,是几枝含苞待放的桃枝,时近二月底,有几株结苞的桃枝并不稀奇,奇的是她何以要送这几枝东西来。她是常在,不比日夕还有水吟宫里的东西多,可也不至于要沦落的折花相送的地步,这花……清如拿起一枝在手里转着,花虽还紧紧包在一起,但桃花的香气已开始透出来。
“凌常在可有说什么?”
小福子立马回道:“回主子话,奴才当时也不明白凌常在的用意,就问了她一下,可是她说只要主子您看到就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然后就再没说什么了。”
她看到就会明白?清如疑惑地打量着新从枝上攀下来的枝儿,心道,月凌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哑谜了?手拿枝条徐徐转着,一丝晚风从窗缝中漏进来,把桌上没有灯罩的烛火吹得一阵摇曳,将房中各人的身影拉得或长或短。
每一个人都想着未开的桃花之谜,清如净想着问题,没注意手中桃枝上的一个花蕾已经很靠近烛火了,突然“哗”地一阵轻响,将她们从各自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这响声正是从清如手中的桃枝发出的,她赶紧收回手看,这一看她不由呀了声,原来最顶端的那朵花蕾在烛火燃烧的热气薰染下竟绽开了一个小口,尽管只是比指缝大不了多少的小口,但已经能看到里面粉嫩的花瓣。
清如原本被雾迷住的心一下子澄如明镜!
呵,月凌,你是想借这未放的桃花来告诉我,终有一日,我会如这桃花一样,经过漫长冬天后在杨柳青青的春天里绽放!
“去,找个花瓶将这几枝桃花插起来,然后放在我房里!”她将桃花递与小福子,至于其含意却始终笑而不答,笑还是淡淡的,隐约有一丝动容隐藏在眼后!月凌,想不到现在最明白我心意的人竟是你!
“她们三个也真凑巧,居然一起送东西。”
“主子,还不止这些呢!”小福子神秘地眨眨眼,然后麻利地从一堆东西下面找出一个小罐子来。
清如拿在手里感觉新飘飘的,不像装了多少东西,旋开盖子,一股茶叶特有的清冽之气立刻扑鼻而来。
“天池茶!”一直没怎么大动作的清如在看到这茶后一下子站了起来,背上的青纱随着她的动作掉在地上,层层叠。
也难怪清如这般吃惊,天池茶是她在家中时最喜欢喝的,因其是贡品,所以即使阿玛是朝廷一品大员每年也只能弄到少许,全都留给了她。自入宫后由于品级不够她再也不曾有机会喝过,而今在禁足期间却又突然见了。
“这茶是何人给你的?”她急切地问道。
小福子似乎早料到主子会有此反映,当下也不废话老老实实地道:“是主子的兄长索额图索大人给的,索大人现在是皇上跟前的一等侍卫,御前行走,只是没有皇上允许入不了后宫范围。刚才他寻了个人来将奴才叫到禁宫门口,然后把这罐东西给了奴才,还叫奴才给主子带句话。”
“什么话!”清如站立不动,双手蜷握茶罐,身后及腰的长发还在不住往下滴水。
“他说:家中一切安好,请您不必担心,反是宫中凶险重重,万事要小心,若无十分的把握切莫出头,阿玛与额娘再也禁不起再一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到最后一句,清如美目一颤险些流下泪来,她借着捋发的动作悄悄将快流出眼眶的泪水拭去:“好了,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那这些东西?”小福子指着桌上的东西问。
清如想了一下后道:“先拿到库房里收着吧,反正现在也用不着。”
随着她的话小福子躬身拿起东西与子矜、绵意一并退了下去,转眼房中就只剩下清如一人,而桌子也再度空了出来,只有那罐天池茶还静静地摆放在那里。
清如怔怔地望着桌上的茶出神,心随着今晚的事又再一次坚定了起来,她一定要跨出这梦魇般的现在,她要做皇帝身边的宠妃,要许许多多的宠,只有这样她才能从福临身上拿回他欠她的东西!
而今的清如还不明白一件事:有宠无爱,即使再多也经不起考验,最终只能沦为笑话一场!
如果可以清如宁愿一生不懂,因为她明白的那一刻正是所有恩怨情仇了结的那一刻!
清如抚着身后未干的长发,起身将窗门打开,二月的风还是很冷,吹得只着一件寝衣的清如身子一缩,而刚才云锦留在屋内的香气被这风一吹,立刻淡了许多,很快便不复余香。
清如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最喜欢的还是这种自然纯净的气息,春天……似乎真的越来越近了……
真难得她在这看不到头的禁闭中还能保持冷静的头脑与不灭的意志,若非如此她也不能在一个月后的承乾宫成功翻身,而这除了她自己的聪明才智外,还有一个最应该感谢的人,佟妃!若不是佟妃等不及想一并除去董鄂香澜与另一人,就不会给清如制造出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
不过可惜的是佟妃最终没有享受到胜利的成果,最终落得个饮恨而终的下场!
子矜寻到子佩的时候她还在井边洗着衣服,子矜也不作声,默默地走过去帮子佩一起洗,她不吱声子佩也不说话,看了她一眼后就继续低头洗她的衣服。
两人一起洗自然比一个人快许多,一会儿功夫就洗完了所有的衣物,在晾的时候子佩低着头问道:“是小姐叫你来的?”
子矜利索地将一件褂子晾好后隔着杆子道:“是我自己要来的,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你的气还没消吗?”
“咱们做奴才的有什么资格生主子的气!”子佩口里说不气,可她的表情明显泄了底,看样子,这几个月的时间并没能改变她的想法。
瞧她那样,子矜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子佩,难道你真得一点都不明白小姐,她不会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是你误会了!“
“你说得是以前的小姐,可自从她入宫后就变了,以前咱们不也说过吗,只是被她几句话给打消了而已,可是这一次她的态度真是太让人寒心!每次只要一想到死的不明不白的锦绣我就没办法再当她是以前的小姐!”现在的子佩就像一个走进死胡同的人,任别人怎么拉都拉不出来。
子矜颇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眼:“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向小姐认错?”
她没想到这句话惹急了子佩,她用比刚才高上许多的声音叫道:“我又没错凭什么要去认错,除非你也认为锦绣的死是自找的!”
“嘘!”子矜赶紧绕过衣杆捂住子佩的嘴巴:“你轻一点,别让小姐听见!”她们所站的地方离清如的寝宫不过几丈的距离,声音大一点确实很容易被听到,可她不知清如熄了烛火却未曾睡下,她们的对话一字不拉的进了她的耳。
子佩一把拉下蒙在她嘴巴上的手道:“子矜你我是一起长大的姐妹,难道连你也认为是我不对?”
“我……”一边是小姐,一边是姐妹,她真不知如何回答才会两不相伤,最后一跺脚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一天不去认错,小姐就一天不会将你调回身边,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子佩,你听我话去认错好不好?”
子佩冷冷一笑,整个人说不出的怪异,她用手指着刚晾好的衣裳道:“你看到这些衣服了吗,明明有浣衣局她却不送非要我来洗,她根本就是在借机刁难我,认错?你要我怎么咽下这口气!”虽为奴婢,然清如在府里时向来待她们如姐妹,使得子佩心性较一般人要高要强。
听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说话,脾气比她好上许多的子矜也不由动了气:“子佩你现在怎么变得这样强词夺理,你我都是知道小姐现在处境的,宫里人最擅长的就是跟高踩低,浣衣局的人哪里还会来收衣服去洗,以前不也是绵绣和绵意她们洗的吗?”
“可现在就我一个人洗,这公平吗?”
“咱们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小姐身边又缺不了人,你叫小姐怎么再抽人来帮你!你太不知分寸了!”说到动气处子矜的嗓音也不由大了几分。
子佩此刻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脚撑不住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我以为最了解我的人是你,可为什么现在连你也这样对我,你们变了,一个个都变得好陌生!”
子矜苦劝无果之下,亦寒了脸:“是!是变了,可变的那个人却是你,以前的你绝不会这样无理取闹!”她这般不留情面的话彻底激怒的子佩,也使她的心理愈加觉得不平衡,两个人最终弄得不欢而散,且均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站在房中倾听的清如等没了声音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她与子佩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了,芥蒂已根植于她心中,很难再打开。
一直以来的左膀右臂没了一个还真是不习惯,当然她更心痛于她们之间的疏离,不过凭成以往十来年的情份,将来若有机会,她一定会为子佩指一门好亲事,让她好生出嫁,也免得再留在宫中
第一卷 相爱成恨 第二十四章 人生如棋(一)
三月初三,桃花夭夭的好时节,娇媚妖娆的桃花在宫院里随处可见,除了桃花外还有梨花、杏花等也均在这个大好时节盛放,而承乾宫中就栽着两棵已有不少年头的梨树,一夜之间开满枝头的梨花将它那如雪的花瓣,遍布在这座住着顺治皇帝最心爱女人的宫殿里。
寒冬的奔波积劳,痛失爱子的巨大打击,使这位一直享受在幸福尊荣中不曾受过伤害的女人一病不起,她时好时坏的病情紧紧抓福临的心,他甚至霸道地命太医院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治好皇贵妃的病,否则全体论罪!
也许是天可怜见,也许是命不该绝,董鄂香澜的病在这处处花香的春天真得有了起色,甚至于能喝进些清粥了,这可高兴坏了福临,他几乎每天都要去一趟承乾宫,瞧瞧她有没有比前一日更好些,失子的阴影虽还笼罩在两人之间,但已有了一丝可供透气的缝隙,再不像从前一样将人闷得发慌!若一直这样下去,早晚有一日董鄂香澜又会再度从床榻上站起来,继续享受福临带给她的荣宠!可是,这样的转机却让有些人坐卧不宁……
咸福宫
佟妃,不,现在应该称其为佟贵妃才是,穿戴着贵妃服饰的她比原先更添尊贵端庄之态,只是她此刻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一片肃容,令人望而生畏。
在她手边是一只蝴蝶形状的风筝,活灵活现的眼睛,色彩艳丽的身子,还有后面拖的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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