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树隐隐-草芯人
“还是算了吧,小树什么都不缺。”师父那屋子宝贝,没有一样不是价值连城的,小个的带在身边就象带个定时炸弹,摆明了招贼人惦记,麻烦!大个的搬回家里也没处能放得安生,就是送到镇上的当铺,也没哪家开得起价呀,即使开得起价,她一个小孩子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呢,又是麻烦!
唉,都是麻烦,不要也罢。
刚认识师父的时候曾收过一回见面礼,还是师父逼着她挑的,她在一大堆宝贝里挑了块最最不起眼的玉佩,揣着还是嫌麻烦,后来送了人了,幸好师父知晓了虽有些吃惊,倒也没有怪她。师父反正宝贝多,大概也不会心疼。
“你……真是个怪丫头。”撕下一只鸡腿,颜玉落漫不经心地下着结论。
知道小丫头不是矜持,不是跟她客气,那是真的不在乎,没把那些东西放在眼里。若不是她这沁竹苑四周暗藏玄机,外人根本走不进来,小丫头怕是早就怂恿她把宝贝扔到莫名湖里去了。越珍贵的东西越麻烦,也不知道小丫头是怎么想的。
不过,果然是她妖人的徒弟啊,这脾气,这气度,太合她的口味了。当然,烤出的鸡也合她的口味。
如果……如果没有离开时的那句话,就更合她口味了。
“妖人师父,您老人家慢慢享用。岁数大了,牙可不好,细嚼慢咽才助消化噢。”
“当”一声正戳中她的心窝,知道她忌讳什么偏偏提什么。虽说她的实际年龄是大了那么一点点,但相貌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出头,当她这么多年的妖人是白做的吗?
哼!臭丫头!
第05章 救命之恩绝不可忘
“小公子,你怎么跑这来了?这儿又脏又乱的,小公子还是……”
清晨,正在清扫自家小院的蔓娘,突然看见一个八九岁模样,衣着华贵,长得唇红齿白、俏皮可爱的小男孩兴冲冲地闯了进来。昨日宴后有许多客人留宿在庄内,猜想定是哪位客人的孩子走错了地方。
“我找小树!”夏尘阳也不罗嗦,打断蔓娘的话,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一对水汪汪的眼睛不停地朝四周张望。
“小树?小公子认得小女?”蔓娘向夏尘阳走了几步,不确信地问。
夏尘阳注意到蔓娘的跛腿,想到一早从烟云楼的丫鬟们那里打听来的消息,立马认出了蔓娘,遂象模象样地拱着小手道:“我从京城来,姓夏,小树三年前曾救过我的命。”
“呀!原来是……”蔓姨侧身避过了夏尘阳的行礼,惊呼出声。
昨日宴后,老庄主到烟雨楼对烟儿小姐挑明了楚公子的身份,还特意对随侍小姐身边的她和春夏秋冬四婢交待了一些规矩,说是楚公子会在庄内住上一阵子。她跟其他人一样,原以为楚公子不过是庄主近几年收的徒弟,是京城一般富贵人家的公子,没想到居然有那般显赫的家世。
昨日楚公子和闻公子先行一步到了苍烟山庄,稍晚时又来了三十几人的车马。据偷偷溜去看热闹的冬雪说,整整有十辆马车都是载着楚公子送来的贺礼,随行的还有位小公子,姓夏,是楚公子的表弟。
如果是楚公子的表弟,不也就是……那三年前树儿救起的是个小王爷了?想到这儿,蔓娘有些慌乱,手里的扫帚“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小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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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跟谁说话呢?”小树睡眼惺忪、披头散发地走出房间,边打哈欠边扣着上衣的扣子,一身白色的中衣中裤,敞开的前襟露出红色的小肚兜,格外明显。
“树儿!”蔓娘惊叫着,瘸着腿跑到小树面前,一把把小树推进门内。这丫头,都满十岁了,还总是一副男孩子习性,没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平日小院子里也就她们母女二人,难得有人来,树儿随性惯了;一时怕也是难改了。幸好,幸好,小公子还只是个孩子。
“哈哈,原来小树你也穿红肚兜啊!”夏尘阳象是终于抓住了小树的把柄似的,站在小院里大笑着说。三年前,小树取笑他是个奶娃娃,穿的是红肚兜,弄得他现在连一点点带红色的衣裳都不想穿了。小树啊小树,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夏尘阳越想越开心,笑得更欢了,眼睛眯成了月牙儿,脆生生地说道,“小树,以后你要是敢恼我,我也告诉别人去!”
蔓娘尴尬地看着一手撑着腰一手捂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的夏尘阳,好一阵的恍惚,明明是另一个孩子,怎么象看到自家的树儿站在院里似的?两个人笑起来的感觉,还真象!
小树早就在屋里听出了院子里站着的是谁,看来小屁孩三年来过得不错,笑得还真有精神。小孩子就是会记仇,而且记性也忒好了,三年前的话一字不漏地全还给她了。
小树穿上外褂,系好衣带,边挽着头发边走到门边,对蔓娘说:“娘,您先去忙吧,快到烟儿小姐用早膳的时辰了,这里我一会儿会打扫。”
“他……”蔓娘不放心地指指夏尘阳,略带顾虑地说,“他是京城来的楚公子的表弟,老庄庄昨日还特别吩咐,对楚公子一行要特别礼遇的。”
“明白,明白,娘放心,有小树在呢!”小树腾出只小手,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那好,娘先过去,顺便去叫小公子的下人来接他。”蔓娘说着,悄悄地走出小院子。只要是树儿说没事,肯定会没事的。蔓娘自己也说不清楚,好象从小树四岁起,有些事,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听小树的。
难道是……
蔓娘的脸色有点发白,脚步顿了顿,忽然觉得自己的那条跛腿变得更沉了,令她几乎迈不开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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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树挽好头发,插好木簪,看院里的小人儿还在那里笑个不停,冷不丁说了一句:“红色肚兜有什么稀罕的,姑娘家不穿肚兜穿什么?”
“哈哈,红色肚兜,还姑娘家……咦?”夏尘阳傻眼了,喉咙象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噎着,脆嫩的笑声戛然而止。
细嫩的小手指向小树,难以置信地张着嘴,结结巴巴地说:“小树,你是……你是……”
原本他都想好了,这次硬是求着玉楚表哥带他来苍烟山庄,就是想说动小树跟他一起去京城的。他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个瘦弱可欺、喜欢哭鼻子的可怜孩子了。跟着他,小树会大有出息的,总比一辈子在苍烟山庄当小厮强。再则,他一直对小树这个救命恩人印象极好,虽只见过一次,但还时常想起。若是有小树陪着他,师父不在的时候,他在京城的日子也不会那么苦闷了。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小树居然是个女娃娃!
“刚刚还想夸你气势不错,怎么一转眼又成了小虾米了?”小树跳到夏尘阳面前,拍掉他的手指,小老太婆似地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冷声说道,“你找我做什么?现在就准备报答救命之恩啦?不是跟你说过,救命之恩不可忘,记着就行了,等需要你报答的时候,自然会去找你。可以了,我知道你还没有忘,下一次不必特意跑来告诉我的。”小手很自然地挥了挥,示意夏尘阳可以走了。
在自个儿的小院里,当然是自己做主,哪还管什么礼遇。再说小虾米的样子,看起来就象很好欺负似的。
昨日见过楚公子了,对他的身份已有九成的笃定,小虾米是他表弟,那不就有可能是……想到在镇上茶楼里听到的那些传闻轶事,不禁大叹麻烦。眼前这个还算有点可爱的小屁孩绝对是个敏感人物,还是能躲则躲,不要太熟络为好。
一腔热情被迎面泼了盆冷水,夏尘阳仰着小脸,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小树,眼睛眨呀眨呀,一副被人欺负的小媳妇模样,无比委屈地喊了声:“小树……”
小虾米真是孺子可教啊,瞧那小桃花眼闪得……
小树缩了缩脖子,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禁不住怀疑,自己三年前有跟他这么熟吗?好象也就是无意间遇上,不小心出了点意外,捞他上岸,看他瘦弱苍白,哭起来挺可怜的,长得也算可爱,难得善心、耐心和愧疚心同时大发,毫不吝啬地贡献了几尾烤鱼,还陪了他一下午。当时以为从此以后就不会再见面了,所以,似乎还有的没的说了些什么……
现在是怎么着?看他的样子,倒象是赖上她了。
不要啊,丫鬟小厮都不想做,老妈子更不愿意啊!
再说,他们也就是一面之缘,救命之恩嘛,其实……其实也是有水份的。
“小虾米!”放柔声音,换上一张不逊于对手的、同样天真可爱的脸,准备改用自己最擅长的怀柔战术。
“夏,我姓夏,夏尘阳!”太好了,小树总算愿意理他了,小树说过的方法还真管用,桃花眼继续努力闪啊闪。
“是,小虾公子。您看啊,这里是下人们住的地方,您身娇肉贵的,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
“小树能来,我就能来。”急迫反驳,没有听出“小夏公子”与“小虾公子”的区别。
装作没有听到有童声插播,小树继续苦口婆心地说:“小树也就是个庄里的下人,自然不能与您这般显贵的客人私下里多来往,这不合庄里的规矩。若是被老庄主和庄主知道了,小树怕是没办法在庄里呆了。三年前,小树若是说了什么不当的话,小虾公子千万别……”终于说到重点了,三年前好象说得有点多,小虾米不会到处乱传吧?
“那是小树跟我的秘密,谁都不会说。”赶紧保证。小树和他有秘密噢,想起来就不错。那时候,小树不但救了他,还做很好吃的烤鱼给他吃,又送了他东西……
嫩白小脸突然变得通红,一直红到耳根。
“小……小树,我得走了,我会再来……再来看你的。”夏尘阳低着头结巴着说完,然后慌不择路地急闪而去。
咦?轻功练得蛮不错的嘛,三年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人说走就走,小树也懒得细究原因。是麻烦,走了就好。只是,屋里床下那个装零碎物的小酒坛子里,好象还有件属于小虾米的东西忘了给他。
算了,不管了,以后找着机会再还他便是。她摇摇头,捡起地上的扫帚,在院子里练起她自创的“群魔乱舞”的扫地功来……
第06章 比景更美的是美人
苍烟山庄的东苑是庄里平日招待贵客的地方,占地极广。苑内又分成几个独立的庭院,每个庭院里,楼台亭榭,小桥流水,均错落有致、清幽净雅。其中,烟霞楼位于烟霞院内,地势最高,是东苑景致最佳的楼宇。登楼远眺,云雾缭绕的苍琅山峰、近处的苍烟山庄以及山下绵延数里的苍琅镇,皆能尽收眼底。
苍烟山庄的柳家,历代当家人都严守祖训,柳家男儿均远离朝堂,不得入朝为官、封官拜爵。柳家一向尚武崇文,几代后辈又都资质甚佳,武学精堪者颇多,人才济济,老庄主柳临山和现任庄主柳月生更是其中翘楚。
柳家男儿虽然没有人违背祖训涉足朝堂、建功立业,但闻名前来苍烟山庄拜师学艺的人不计其数,其中有真心求艺的,也不泛借学艺为名势图与柳家接交、寻求庇护的。柳家门下弟子众多,遍布各地,柳家男儿虽不在朝堂,但朝堂内外均具有很大的影响力。而且苍国九朝以来,有八位皇后出自柳家,此显赫家世殊荣,苍国已没有哪个家族可与之相较。柳家的支系旁亲开枝散叶,人丁众多,均聚居苍烟镇,以苍烟山庄为中心,依山建宅。但近几代来,柳家的嫡传人丁日益单薄,到少庄主柳云济这一辈,只剩柳云济和柳烟儿两人。
然而,柳家门下弟子虽多,能真正拜在历任庄主名下的并不多,历任庄主对亲自收授弟子都极为慎重,因此名下弟子人数屈指可数,但个个资质不凡,皆为人中龙凤。
此时,幽静的东苑象是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丫鬟、小厮们来来往往,显得极为繁忙。被派到东苑的人都知道,前个晚上入住烟霞楼、烟云楼、烟月楼的三位客人,是柳管家一再交待要小心伺候、不得怠慢的贵客。
五年前,庄主柳月生收来自京城的楚公子和闻公子为徒。两位与其它柳家弟子不同,除每年会定时来苍烟山庄小住几日外,庄主柳月生一年里也有数月会亲自进京授业,这是其他弟子想都不敢想的际遇。两位每年来苍烟山庄,均是入住招待贵客的东苑,楚公子更是每次必住烟霞楼。这让好多下人们私下里也不免议论,以京城一般商富人家子弟自称的楚公子,究竟与柳家有怎样的渊源,可以获得家世不凡的柳家如此多的礼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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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师兄,六师兄,方才你们觉得西苑的风景如何?”柳云济也就十五六岁上下,秉承了柳家儿女一贯的好样貌,他翘着二郎腿懒散地靠坐在檀木椅上,语带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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