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树隐隐-草芯人
元宵节,一会儿压岁钱,明摆着此事她已有主张,不愿多谈。
他接过红包塞进怀里,闷闷地说:“谢谢小树!”从她手里领到压岁钱,对他来说,可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不过瞅她似乎给得很开心,他也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收到压岁钱你都不笑,小虾米,你果然没什么童年乐趣!”小树的口气无不扼腕,话头一转,她又问:“你可知陵水城的林家?”
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她恁是有本事说得这般自然,夏尘阳无奈地笑笑,回道:“知道。林家是苍国最大的几家商贾之一,林家与兵部的渊源非浅,事实上,苍国的四大兵营包括边境守军的车马粮草、后备军需,有一半出自陵水林家。”
垂目思索了一会儿,她揉揉额角,大叹一声道:“我总算是有点想明白了!”也不明说想明白什么,站起身,她神情愉悦地又道,“小虾米,接下来我们是一起喝酒呢?还是我来帮你处理那些东西?”指指书案上的帐册,她笑得志得圆满。不是她吹嘘,那几年在玉凌山上,每年都经不住妖人师父的诉苦加抱怨,那些帐册最后都是她经手的。反正都做过好几回了,也不差今日再多做一回。
“真的?小树,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忙不迭地将她拉到书案前坐下,再恭敬地奉上毛笔一支。
“你手伤了不能动,眼睛可不能闲着。帐目我来替你核,这最后一页的概要你还是得全部看一遍。谁让你是宫主呢,连自己有哪些东西都不知道那可不行。”边说着,手里的一本帐册她已翻了两三页去。
“小树,你以前做过这事,对吧?”不然不会这么熟练。
“对。”。
“小树,你翻过的这几页都已算过了,是吧?”他就知道,他的小树是无所不能的。
“是。”
他狐疑地瞅着她,发现她的心神全在帐册上,或许根本就没有听明白他说什么。他的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试探着说:“小树,以后每年除夕夜我们都一起过,好吧?”
“好。”
他撇脸笑了开来,然后单手支腮,深情款款地道:“我喜欢小树,小树也喜欢我,对吧!”
“对!”
诡计得逞,他暗暗偷笑,继续再接再厉道:“小树是我一个人的小树,小树会嫁给我,跟我成亲,小树会跟我永远在一起,小树……”他一鼓作气,将心中的愿望悉数列了出来,准备讨一个大大的承诺。
谁料……
“你刚才在说什么?”一本账册处理完毕,她“啪”的一声扔到他面前。
他受打击地捂着胸口,哀怨地瞪着她。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好吗”,魔障已然破灭,小树显然又成了聪明的小树,连跳跃的思维都恢复了。
“小虾米,你居然没问我墨牙剑的事,这真不象你!”
她竟然还敢提墨牙剑的事?想起那墨牙剑和玉楚表哥,夏尘阳觉得心中酸意更浓……
第70章 玉澍宫咋尽出傻子
夜深了,柳府下人住的小院内,一间厢房的灯仍亮着。
“醒了,醒了,菊婶醒了。”冬雪欣喜地叫着,抬头崇拜地看着小树道,“小树,你好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会?”不过是在菊婶的背上拍了几下,突然晕厥的人就醒了。
“冬雪,拿杯水过来。”盘腿坐在菊婶背后的小树先扶菊婶躺下,然后跳下床,掏出怀里的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菊婶的嘴里,又示意冬雪上前喂她喝水,自己退后一步,将瓷瓶放在床边的矮几上,说,“菊婶,你没什么大碍,是累着了,以后要注意多休息。”
“菊婶看来老喽!不过忙了几日,身体就吃不消了。吓着你们了吧?”到了京城后,难得三人都有空,邀两个丫头到她房里聊天,正说在兴头上,没想到她突然就晕过去了。
“幸好有小树在,若是我一个人,肯定吓哭了。”冬雪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再次用那种佩服到五体投地的崇拜眼神看看小树,说,“小树,你可以去当大夫了。”
“我哪能当什么大夫,你高估我了,只不过略懂皮毛而已。真有什么大病,还得找大夫才行。”小树指指矮几上的小瓷瓶,冲菊婶道,“菊婶,这药你留着,是补药,是前几日安王爷赏的。你每日起来服一粒,很快就能恢复,不出两日,保证你又能一手扛一个大菜坛子了。正月里府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多,大宴小宴不断,你在厨房当差肯定事多,恐怕得忙到十五以后才能缓口气呢!”
“安王爷赏的?这么贵重的药,我怎么能吃?树丫头,你还是拿回去吧。”瞅瞅那个考究的瓷瓶,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菊婶急忙摆手推辞。
不等小树开口,冬雪拿起瓷瓶塞到菊婶的枕头下面,笑嘻嘻地说:“菊婶,你跟小树客气什么呀。这药她若是想用,肯定还有人会送,这瓶你就留着吧。过了元宵,府里就得准备烟儿小姐和太子殿下大婚的事,到时候来往的人肯定多。我看在烟儿小姐出嫁前,你是没空歇着了,吃些补药补补也好。”她回头瞄瞄小树,冲着菊婶故作神秘地道,“菊婶,你说说,小树离开我们几年,是不是突然本事见长啊!她是以前那个老是缠着你要桑果酒喝的小树吗?会不会是假的?你得帮我一起好好瞧瞧。”
小树贼兮兮地笑着,凑到她面前小声地说:“这好办!要不要我把以前你和小洛子那些事说出来听听?比如,两人第一次拉手是什么时候,我记得你以前好象告诉过我。对得上,我自然就是真的小树了。你看,菊婶在笑呢,她肯定想听。”
“不要!”冬雪羞红着脸,“腾”地站起来,扑过去要捂小树的嘴,两人闹作一团,逗得菊婶直乐。
“好了,不说,我不说,咱们别闹了。”小树嬉笑着躲了开去,整了整衣襟,正了正脸色说:“菊婶,你好好歇着。我先回逸园了,去看看少庄主回来了没,也好换小洛子过来看看。还有,你刚才说想在回苍烟山庄前,先回趟老家凉州的事,我觉得可行,到时候让小洛子好好跟少庄主说说。这里离凉州近,等回了苍烟山庄想再到凉州,那就更费时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菊婶点点头说:“好,你去吧!小洛子若是忙着,就别让他过来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冬雪姐姐,好好照顾你未来婆婆噢,我这就去将你家小洛子请来。”小树调侃地道,冲冬雪抛了个暧昧的眼色,在冬雪再次满脸通红地扑过来的当儿,开门闪身而去。
※※※※※※
离逸园不远,小树听到院门口传来一男一女的吵闹声,走近一看,原来是随少庄主去章府参宴归来的小洛子和馨园的丫鬟梅香。
借着院门口的大灯笼,瞅清梅香手里端着的托盘上的东西,小树心里有几分了然。这七八日,无论是自家设宴还是别家邀宴,府里的三位男主子经常不胜酒力,饮醉而归,梅香手里端着的,正是庄主夫人吩咐厨房准备的醒酒汤。本该是夫人院里的丫鬟的差事,可逸园这边每次都是梅香帮着送过来,这份对园内那块大肥肉的倾慕之心,连她看了都唏嘘不已。
她走上前问:“小洛子,你在做什么?”
“还不是这醒酒汤,我让她交给我就行了,她偏要亲自送进去。她以为少庄主的房间是谁都能进的吗?真是的。”常洛不满地回道。
“我刚刚在菊婶那儿,她好象有点不舒服,冬雪在那守着,你也去看看吧。少庄主这边,我守着就行了,你快去吧。”
“我娘病了?那我得去看看。”常洛慌忙向后院跑去,跑了几步又回头道,“这醒酒汤你送进去,少庄主还在书房。”
在书房?难道今日没有大醉?真是难得!堂堂三代柳家男儿,居然个个酒量不佳,这一点,实在不符合苍烟山庄尚武重勇的气势。想那根红苗正的少庄主柳云济,虽说常约人喝酒,来京城这几个月也算是齐乐坊醉仙楼的常客,不是她自爆家丑,就他那点酒量,不如约在怡香斋喝茶来得风雅些,何苦学人家江湖大侠邀朋豪饮来着。她心里轻笑,想她小树一介女流之辈,至今尚没有真正醉酒的记录,看来除了相貌突变这一条,她的酒量也属于基因突变的范畴。
“都让那小洛子给耽误了,这醒酒汤就要凉了,我送进去了。”梅香见脾气拧得跟什么似的愣小子走了,显然没将整日笑咪咪看起来没啥脾气的小树放在眼里。
小树不以为然地笑笑,侧身摊手道:“请便。”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罪的,她很乐意给人方便。当然,拒绝一个人也是没有罪的,少庄主若是不喜欢梅香的打扰,自然会赶梅香出来,她又何必当这个坏人。
她慢慢地踱进院子,站在花厅外的廊下赏景,书房里隐隐传出梅香那甜腻得直掉糖渣的声音,她晃了晃脑袋,不想让自己绝佳的耳力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这几日,府里的主子们忙着拜年应酬,她这个小丫鬟倒是过得挺清闲自在。那位皇子皇孙想来更忙,初三来柳府拜年被她避了开去,前天初六太子府设宴,她说什么都不肯跟着柳云济去。算起来从那次安王府一别,她已成功走出他的视线。希望再保持几日,十五一过,她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皇子皇孙那份在他看来堪称大方的情义,还是留给那位倾慕他的柳烟儿吧,将来也好成就一段英明帝王和绝色美人的佳话。至于章府那位想取她性命者,不知何故突然消声隐匿,再无后续行动,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害人也有新年假期?她倒没什么,只是白白辛苦了“四玉”,自从齐乐坊遇袭后,无论她说什么,再也劝不动“四玉”离开她了。
一阵刺骨的寒风袭来,她冷得打了个哆嗦,眼神不由扫向西厢房后那片林子,面色有些动容,她叹道:“真傻啊!”大冷天躲在昏暗的角落,无眠不休偷偷护卫她的“四玉”,傻!坚信她是所寻之人,所以对她倾其所有的妖人师父,傻!对她全心的信任和依赖,几乎奉她的话为圣旨的小虾米,傻!谁说玉澍宫是妖魔邪道,在她看来,出的尽是些傻子……
“小树,你进来!”她正想得出神,书屋里传来柳云济的喊声。
“来了!”她回转身,掀帘进了花厅,瞧见梅香神情黯然地退出书房,绕过她身边,匆匆离开。看来一场丫鬟倾慕少爷、借送醒酒汤表露真心的戏码,又以迟钝少爷的不解风情而宣告落幕。
“小树,你又躲在外面偷懒了?”见小树进来,柳云济劈头就是一句。小丫头就是好命啊,在他疲于对付那些应酬时,她过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连他见了都眼红。
“哪有?我想少庄主有些酒意又非大醉,再来点甜点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哪来的甜点?”嗜好甜食的柳云济被说动了,“快拿来!宴上尽喝酒了,我正好饿了。”
“你没看到……不,没听到吗?我在外面都听到糖渣哗啦啦直掉。没想到见着心中大肥肉的女人,声音能甜到那种份上,小树我愧为女儿身啊!”小树捶胸顿足,口气无不扼腕。
柳云济不解地蹙眉,忽然想到两人曾经的戏言,恍然不悟,不禁莞尔。方才听那送醒酒汤的丫鬟的声音,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被小树一说,他倒是明白过来。他说呢,寒冬腊月的,那个叫梅香的丫鬟穿得好象也太轻薄了点……
“你都猜到人家的心思,怎么不拦着点?偏让她一个人进来!万一我醉得不省人事,再传出点闲言碎语,那就不好了。”他狠狠地瞪她一眼,小丫头就知道看热闹。
“我又不知道少庄主对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万一有意,我怎么能坏了你的好事。”嘻嘻一笑,她充分表明自己是很有成人之美的作风的。
柳云济挥挥手道:“那我告诉你,无意,无意!听清楚了?”
小树笑得更欢了,调皮地挤挤眼,拍拍胸脯道:“听清楚了!少庄主放心,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小树一定誓死护卫你的名声和……”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扔给柳云济,在迅速逃离书房的同时,重重地抛出最后两个字,“……贞节!”
“什么?小树,你给我回来!”贞节?他的贞节?还誓死护卫?这小丫头,把他当成什么啦!柳云济猛得站起来,作势要追出去,捏捏手里的布包,他把布包放在桌上摊了开来。他无奈地摇摇头,扬唇而笑。果然是小丫头惯用的伎俩,先是有恃无恐地把人撩拨得七窃生烟,然后再弄点你不舍得推开的东西来安抚你的怒气,自己却若无其事地闪人。京城赫赫有名的翠味斋出的密香玉酥糕,平时一日只出一笼,难得能买到,按说这些天过节正关门歇业呢,小丫头居然随手一掏就能掏出一包来,一尝就知道是今日出笼的。他就说嘛,小丫头的命好,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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