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树隐隐-草芯人
颜玉落斜睨她一眼,凉凉地道:“人家都说了没有你就不要小鱼儿了,你还让小鱼儿去?”
“师父怎么知道?他跟你也说这话了?小鱼儿也听到了?”小树的眼神蓦地犀利起来。
“没有,没有……呃,其实是我猜的。你也知道人家事事以你为重嘛,小鱼儿当然是放在次要的位置,次要的位置就是不太重要,最重要的你都没有了,他当然会伤心难过、痛不欲生,甚至心灰意冷,自然很容易将小鱼儿忘在一边了。你看,这很容易想到嘛!”颜玉落打着哈哈自圆其说。她才不会承认,那夜她和小鱼儿一直躲在暗处偷听,某人因为太入戏说错了狠话,事后让小鱼儿好一顿数落。大名鼎鼎的杨小公子居然有人敢说不想要,那不是自讨苦吃嘛。
小树辩护道:“他只是心里怨我说的气话,不会真不想见小鱼儿的。”他只是把她看得太重,却并非寡情薄义之人。
颜玉落颇不赞同地挑挑眉。说来不怕小鱼儿伤心,以她对某人十几年的认识,那句话说不定就是他的真心话。真要没了小树,他什么狠决的事情做不出来?在他眼里,除了他的小树,什么都是不重要的……天啊,她一不小心居然收了个情痴做徒弟!看在某人一片痴心惊天地泣鬼神恶心死师父的份上,该是时候下点猛药了。
“以后小鱼儿想见当然可以,只怕,唉……”颜玉落摇摇头,欲言又止。
小树催促道:“只怕什么?”
“只怕到时候小鱼儿识得他,他却不认识小鱼儿了。你知道他临走的时候向我要了什么?”颜玉落叹口气,遗憾地瞅一眼小树,压低嗓音,十分沉痛的说,“是忘情丹!他说了,此生得不到你,活着不如死去。但又不得不苟活于人世,一是不想让你愧疚,二是舍不得,因为你还在这里。他说不如选择忘了你,如你所愿地好好活在这个有你的世上。”颜玉落说完,自己又是一阵恶寒。不亏是父子俩啊,连煽情的□力都一模一样。她再接再厉,继续下着猛药,“服下忘情丹后,与你有关的所有事情都会忘记,包括你生下的孩子小鱼儿,你们之间的情份真是要断个彻底了。算算日子,他不会已经服下了吧。唉,你又是何苦为难自己为难他呢!错过了他,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就是再多折腾几世,你也找不到这么痴情的人了。”
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小树她愕然惊呼:“师父,你知道?”
“知道什么?你我都是有前世记忆的所谓妖孽?”看着小树又一次被雷霹中的表情,某位妖人暗爽在心。哈哈,有些事她不说,那是她懒得说好不好,真当她的妖孽是白做的?唉呀呀,不要跑题,她现在在替某个情痴办事呢。她神秘兮兮地又道,“五年前你将人家打包偷运到翼州,人家一醒来要找的就是你。你知道后来为什么他乖乖回了燕京而且还耐心地守着你们的五年之约吗?”
“为什么?”小树的神志仍有点发懵。她压在心底准备一辈子也不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妖人师父居然早就知道,而且还跟她有相同的经历,那与尘阳五年前回燕京又有什么关系。
颜玉落不急于回答,反而又提出一个问题:“你知道玉澍宫前五任宫主是谁吗?”见聪明的小树一脸傻傻表情,颜玉落笑得好不得意,清清嗓子,抛出一个字的答案,干脆利落又劲爆:“我!”
“你!”小树彻底懵了!半响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回少得可怜的意识,联想到自己的经历,并不难找出更容易理解的答案,“你是说,你有这一世和前五世的记忆!”妈呀,前辈老妖孽依然高调存在,她这小妖孽还矫情什么,亏她低调隐忍地活了二十二年。
“师父,你前五世是哪里人啊?我们会不会是老乡……呃,不对,你在这里做了六任宫主,你不可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师父,你前五世是怎么样的,快说给我听听。你每世都长一个模样吗?对了,有没有哪一世运气不好,不小心变成了男人?我……”这能不能叫他乡遇故知?小树显得有点兴奋。
“现在我们来回答前一个问题,为什么阳阳小徒儿五年前乖乖回了燕京而且还耐心地遵守你们的约定。”又跑题了!颜玉落打断小树的漫天想象,硬生生又将注意力引到某人身上。
小树从善如流地问:“对啊,为什么?”该不会尘阳又是另一个妖孽?
“你是,我是,他不是!”“啪”的一声,颜玉落不客气地敲了一记小树的额头,直接否决她已明显露在脸上的无端猜测,难得认真地道:“因为我给他讲了一个六世妖人的故事。”
“六世妖人?就是妖人师父你的故事?”小树暗暗佩服自己,四岁时就知道叫妖人师父,敢情人家有个更响亮的类似名号。她不解的是:“为什么他听了你的故事就会这么做?”
“等你听完故事就知道了。”颜玉落肯定地说。到时候,小树你要怎么做呢?她还有他们,非常非常期待。
……
半个时辰后,说故事的颜玉落已经口干舌燥,闲闲地坐在一边等着某人的反应。听故事的小树脸色凝重,眼神更是忽明忽暗,犹如被醍醐灌顶过,正处于天人交界之境。
突然,小树跃下窗台,径直往楼下走去。
什么状况?不该是这样没反应的反应啊?颜玉落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问道:“去哪里?”
小树清清淡淡地答道:“回房间!”
“做什么?”别说是睡觉,那样她绝对会昏给她看。
“收拾行李!”小树回头,冲颜玉落眨眨眼,粲然一笑道,“当高调的妖孽,去燕京抢亲!”
她就说嘛,这才是应该有的正常反应!颜玉落心里暗呼,阳阳小徒儿,你头顶那朵最心心念念的桃花总算要开了!
第88章 玉澍宫柳烟树是也
燕国京城燕京是座千年古城,在澍国时期名为燕州,澍国末期,成为当时的异姓诸候王北夏王的封地。后来发生了著名的戊申政变,未代澍国皇帝正弘帝薨,澍国政权落在未代澍帝的妃子颜贵妃以及北夏王、西苍王手中,三人各自加冕称帝,澍国自此灭亡,天下形成南、燕、苍三国鼎立之势。燕州自那时起改为燕京,成为燕国都城。
三百年前的这段历史,在三国各自的官方正史记载中均语焉不详,倒是一些私下流传的野史秘闻里,关于正弘帝的死因、关于南国初年空虚的国库、关于戊申政变的前因后果,都有不同版本的记载。经过两三百年的不断演绎,如今能听到读到的那段历史已成了众说纷纭的神秘传说,因为带了太多猜测加杜撰的色彩而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原貌,真实的历史究竟如何反而变得更加不为人知。
这不是小树第一次到燕京,五年前随师父游历的那几年,曾来过两次,在城内的辛玉庄也住过些日子,对燕京城她并不陌生。
马车辘辘,踏过两丈余宽的青石板路,大道两旁矗立着两排威严的巨兽雕像,每只间隔丈余,一直延伸到大道尽头高耸的城墙下。远远的,城墙上方拓写的硕大的“燕京”二字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幸好赶到了!见已接近城门,小树提了十几天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颜玉落瞅瞅她,不动声色地说:“别着急,才刚过未时。”心里却偷偷笑开了,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赶人家走呢!
“我才不急!”小树嘴硬地回道。她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看怀里睡着的小鱼儿,轻轻地揉揉他的的头,耳根却不争气地泛起可疑的红晕,泄露了她微窘的心思。
“不急就好。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让小鱼儿多个娘嘛!”小树忌讳什么,她就偏说什么。这一点她也是跟某人学的。两人斗嘴斗了十几年,这半个月来她这当师父的总算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了。
不等小树说什么,有人先抗议了。小鱼儿突然睁了睁眼睛,含糊不清地嘟囔:“我只要树树,不要别的娘。”他伸出胖胖的小手摸摸小树的脸,眯着睡意朦胧的眼奶声奶气地道,“树树乖,快去把阳阳抢回来。”说完,眼合上,小手垂下,咂巴咂巴小嘴又睡过去了。
见此情景,小树和颜玉落不由面面相觑,继而对视一眼,齐齐地轻笑出声。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应该是到城门口了,外面隐隐传来吵杂的人声。
“你决定了?”看着小树头上那支消失了五年的发簪,颜玉落努努嘴问。五年前第一次见到这支发簪时,对某些事她就更肯定了,不过自那日起,小树再也没有用过它。
知道颜玉落意有所指,小树伸手摸摸发上的簪子,认真地说:“师父,你说过它是南国宫中之物,或许与我娘的身世有关。以前我不相信所谓的命定之说,很多次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其实想想,我那时的回避太刻意,反而说明我信了!如今,我依然不愿意相信,如果万般皆由命,那人本身又算什么?我宁可接受另一种说法,命之所系乃是心之所向,心的选择成就了命而不是命左右了心。以后我仍然不会主动去探究它的秘密,但如果有一日秘密被揭开,无论事实如何,我都会坦然接受,再也不会逃避。就象……我很喜欢这支簪子,所以我要戴着它;我很喜欢师父,所以很高兴成为玉澍宫的妖孽;我很喜欢苍烟山庄,所以我承认我就是柳烟树;我很喜欢小鱼儿,所以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天下帮他夺了又如何;我很喜欢尘阳,所以……”
人影攸闪,颜玉落眼睛一眨,发现怀里多了个熟睡的小人儿,刚刚还慷慨成词的某人早已失了踪影,车帘晃动,阻隔了隐约传来的尾音:“……我要去抢亲!”
如此积极固然很好,只是,那丫头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啊?玉澍宫的名声已经被前两世的她毁得差不多了,她可不希望在她之后再出一个搅得天下大乱的女魔头。
马车外,跃出马车的紫色身影脚下几回轻点,稳稳地落在车队前的一匹白马上,她的视线扫过紧闭的城门和三三两两陆续回转的行人,皱眉问道:“青玉,出了何事?”
与城门守卫交涉未果的青玉闻言急忙上前禀道:“回主子,他们说为保护安王爷和苍国六公主的大婚安全,皇上有令,未时至申时两个时辰内只能出不能进,要想进城得等到酉时。”
很好,今日果然是她命里的劫数,到了酉时黄花菜都凉了,她还进什么城抢什么亲啊!小树抬头看看修成几丈高的城墙,又看看城墙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守卫,暗自狠狠地咬牙,不就成个亲嘛,搞什么弄得这般紧张,真是的。不能打草惊蛇的硬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有这个!”急中生智,小树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举着它道。瞧这玉佩刻有“燕”字又是尘阳的母后所赠,应该有点份量吧,不知道能不能当路条用……
为首的守卫官向她走近几步,看清她手里的玉佩,突然脸色一变,回身手一挥,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守卫们跪倒一片,城门随之吱吱呀呀在她面前敞开了。
这是什么状况?虽然心存疑惑,但小树无心多想,只要能进城就好。她回头扬声道:“师父,我们辛玉庄见!”轻轻一提缰绳,白马奋蹄,驮着她向城内急奔而去。
青玉她们正准备跟上,被马车内的颜玉落唤住:“让她一个人去,我们到辛玉庄!”
抢完亲自然是要成亲,她当师父的要忙的事多着呢!不过幸好,她已经早有准备。
※※※※※※
燕京城内,从六公主暂居的驿馆到安王府,途经的几条大街上人头攒动,热闹异常。
人群里,三四个年轻书生边等候着车嫁队伍经过,边东拉西扯说着八卦,说的最多的,自然是今日大婚的新郎官安王爷。
“安王爷当年在苍国的时候风流着呢,每日设宴行乐,花天酒地,府里更是养着数十美姬。”一个尖脸书生压低嗓音道。
身边圆脸的胖书生闻言反驳:“不可能,那肯定是误传。听说安王爷性子极好,说话都温声细语的,平日只喜好待在府里饮茶抚琴、呤诗作画,很少出门,是个风雅的性情中人。除了苍国的六公主,他才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呢!若不是他这般痴情,那六公主早过了适嫁之龄,哪会苦等他到现在。”
另一个书生挑了挑他的八角眉,故作神秘的道:“说到痴情之人,你们知道当今皇上为何至今没有大婚?”
或许提到的人物太敏感,另三个书生虽然极想知道,但谁也没敢接下话茬。
见没人回应,八角眉的书生有些尴尬,正犹豫着该说还是不说,旁边有人忍不住了,插嘴道:“为什么?”
书生们奇怪地转头,发现原来是位穿紫衣的姑娘,听声音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戴着帷帽蒙着面纱,让人看不清样貌。一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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