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爱默经年,花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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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不用多睡会儿?”
“不了。”严婷拍拍肚子,“饿了。”转身上楼洗澡换衣服。
艾默忍不住笑了。她很庆幸嫁给了严雨。他的家人都是很好相处的人。虽然严雨的父亲曾是某集团的老总,现已经退休多年,却还是经常有人找上门来送礼让他出面帮忙搭线。婆婆那边的亲戚,多是在政治圈里打拼。严婷和洛和平现在也都是大公司里管理阶层的人物。但他们从没有歧视她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媳妇。
艾默从心底还是有些自卑的,所以她总是表现的与世无争。艾默的婆婆是很挑剔的人。但是事儿再多,面对着一潭泛不起涟漪的死水,也渐渐没有了趣味。婆媳之间的矛盾,一个巴掌拍不响。
艾默怕报应轮回。当年她用门第之差为理由回绝了经年。就算现在严家嫌弃她这个媳妇,她也没有立场去抱怨。而且严雨对她真的是无微不至。为了偿还他对她的好,她也会认真做好这个严家媳妇的角色。
她已经辜负了一个人的好,不能再辜负第二个。

6月28日:拨乱一池春水


四个人开车沿着一条正在拓宽整修的路找到一家在街角上的川菜馆子。小包间已经满了,只好和另外一家人在一个双桌的大包间挤挤。艾默拎着铝制的大水壶给大家倒豆浆的时候,手机响了。壶嘴儿一颤,一滴豆浆洒在了严雨的手背上。
“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没事没事。”严雨拿纸巾把豆浆擦掉,艾默看到他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个红印。
“真的没事?用不用我去车上药箱拿药过来?”
严雨一把抓住想要起身的艾默,注视着她的眼睛,“我说不用了。”
“噢。”艾默坐回椅子里,严雨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严婷咯咯笑着与和平耳语,声音大的连隔壁桌都听得到。“看这两个,结婚都快十年了,还蜜里调油一样。”
艾默笑笑,垂首捧着杯子吹凉了豆浆,抿了一口。没有加糖,豆浆原本的味道。因为是无限续杯,清淡如水。没有浓郁的豆气,在艾默喝起来倒也顺口。生活也是这样子吧。太过辛辣激烈的情节只属于小说和影剧,偶尔看来很震撼,让人略有期待。但是如果生活也是如此跌宕,她自认无法承受。她宁可每天都重复同样的过场,这样毫无风波的迅速老去。
一桌子的菜,基本都是辣的。艾默吃到舌头发麻,可严雨他们似乎还意犹未尽。艾默只好一个人守着那份豆花鱼较劲,顺便偷看隔壁一个身材极好的女生。应该是个模特,细长匀称的体型,典型的衣服架子,若不是内衣边角露出在tube top之外,可以算的上完美。
脑海里突然闪过在校友录照片中站在经年身边的那个女子。也是一样的修长身材,脸型略宽,和经年站在一起,很是般配。经年个子是很高的,而刘艺却已赶上他的肩膀。艾默记得自己抱着经年的时候,脸会埋在他的胸前。经年那时候喜欢叫她“小东西”,还说拉着她的手在街上走,仿佛爸爸带着孩子。
“默。”严婷捅了捅艾默,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眼神示意她门外,“豆浆喝多了……陪我去释放内存。”
艾默回头看了严雨,得到他的许可,跟在严婷身后出了包间。严婷一直在赞赏菜做的好吃。艾默只是随着她的话头讲。把自己关在厕所隔间之后,艾默才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果然,那条短信来自经年,四个字。
“已到北京”
艾默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经年还是那么执拗的人。即便已经知道她不会见他,依然我行我素的做自己决定了的事。
四个人吃饱喝足在一楼逛书店,艾默顺了一本小说。回到严婷家,就歪在沙发上读起来。冷冽的风格,写着人生的现实与虚伪,寓意颇深。艾默其实并不喜欢这样文学性很强的文字。她出国之前就是一个完全偏科的理科女生。理性,现实,不懂浪漫,情感直接简单。出国这么多年之后,已经脱离所谓中国文学太久了,连讲课的教案她都是用英文来写,略显晦涩的文字她就看不太顺。所以每一段文字,她都要重复看上四,五遍才会继续下去。
严雨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钻研的女人,装似随意的抄起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短信收件箱第一封是他自己的名字,垃圾箱,空。
中午大家都吃多了,三个人都上去午休,艾默很多年前就没有这个习惯了,继续在楼下抱着书本死磕。放在餐桌上的手机轻微的震动,她猛地从书里抬起头,眉头微皱,抓起手机按下去,心想如果经年还如此缠着她,就将他拉进黑名单。
还好,是广告。艾默听见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再坐回沙发里,却已看不下去那晦涩难懂的书。每个字都有入眼,都看的懂,念的出,却无法了解其中的意思。
她把书扔在一边,站到落地窗前,看着后院里疏于打扫的一堆杂草。隔壁的院子修了缩小版的小桥流水,还有一个刚搭起来的葡萄藤架子,在刺目的阳光下遮起一片荫凉。
这真是看着别人家的草绿。人总是不满足于自己已经拥有的,比来比去,越得不到的越惦记着。只要人类社会还存在着,就学不会知足。艾默自以为是很容易知足的人,可是现在看着别人家的后院还是会嫉妒。
严雨从身后抱住艾默,轻蹭她的脸颊,“在想什么?”
“醒了?”
“没你陪着,睡不安稳。”
他转过她的脸,轻吻她的唇,向窗外看去,“在看什么?”
“咱们如果有院子,我想种些韭菜,西红柿之类的,就不用整天往超市跑了,麻烦。”
“呵呵”
严雨轻笑,抬手柔乱艾默头顶的头发,“种菜就不麻烦么?”
艾默想了一下,耸耸肩膀,“也是。”
严雨看着怀里的小女子,一双亮眸如水,望着窗外不知何处。他看得出她今天一整天都有些晃神,是因为那个人么?十一年了,他将她留在身边超过十一年了,却还是敌不过他,几条短信便已经拨乱她一向的镇定沉稳。这么久了,为何她还会在意那个人。严雨不禁开始怀疑,她的心是否从来未曾对自己敞开过。
他转过她的身体,迎着她的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吻上她的唇。他用自己的怀抱和唇舌感应着她。她没有迟疑,没有抗拒,和之前成千上万次的吻一样的自然和谐。她回应着他,吮吸,轻咬,舌尖调皮的与他纠缠共舞。于是他为自己对她的怀疑与不信任从心底涌出愧疚,便更加拥紧她娇小的身躯,努力吸取着她口中的甜蜜。
“咳咳。”
楼梯口传开两声装模作样的轻咳。严雨意犹未尽的放开艾默的唇,依旧揽着她的腰身,转身看见严婷靠在扶手上,眼神飘移,抿着的嘴边隐忍着笑意。
“雨,默,要不要打牌?”严婷走下楼梯,把两副扑克扔在餐桌上,和平也从楼上下了来,冲严雨和艾默招手让他们过来。
艾默摇摇头,推了一把严雨,“你去吧。”
严雨走到桌前洗牌,看艾默又坐回了沙发上,偎在一堆抱枕之间,继续捧着书静静的读。他想起多年前在学校图书馆看到艾默的那一幅画面。阳光从窗口照进来,书架间飞舞着微尘,一头黑色长发的亚洲女子斜靠在自己的手臂上,静静的读一本乔治?奥威尔的书,和现在一样的认真表情。那时候的艾默纤瘦的身上套着一件异常肥大的淡黄色连帽衫,像一只小鸡雏一样的娇小可人。没有理由的,只这一眼,他就已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

6月28日:属于我的小女子

艾默算不上很美。眼睛大大的,身上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灵气。当她在专注的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会让你觉得她像一个孩子,心无旁骛,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她和她正在做的事。看着艾默,严雨的脑海里就会闪过一句话,“认真的女人最美丽”。
开始追求艾默的时候,严雨是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不过他觉得那也许是艾默用来拒绝其他追求者的借口。一个远在大洋另一边从未出现过的男人,是否存在都未可知,怎么会成为他的对手。退一步说,就算他是存在的,这样分隔两地的情感,本就脆弱,即便没有其他外力的阻扰又有几个能真正坚持到底。况且经验丰富的严雨对自己的成功一向很有自信。
真正和艾默走得近了,严雨才发现,她是一个多么聪慧优秀的女子。让大家都焦头烂额的科目,她学得轻松。午后的电脑课上,她公然趴在第一排睡觉,而她的朋友问她问题,她却都能讲的浅显易懂。课后的时间,她在社团之间奔跑忙碌,从舞蹈社到双语报社,从手工课到中国联谊会的义工,甚至兼职几个留学生BBS的管理。
严雨是很崇敬自己的父亲的,这个经历过诸多劫难终于高高在上的老人,用生命诠释真理。而严雨惊讶的发现,在和艾默的闲聊当中,竟然经常从她的口中听到和父亲所讲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语句。她博览群书,什么都看几乎完全不挑剔。她用自己的独特思维解读这个世界,让他目瞪口呆。以至于严雨在最初认识艾默的时候,居然把她当成一个已经年过三十的女人,落得这个口舌整天被艾默埋怨。
艾默的家庭并不富裕。她十八岁就已经从经济上完全脱离了父母。奖学金,助学贷款支撑着她的生活。她以本科生的身份,做着本科生的数学助教。但是他从未看到过她在众多家庭背景极好的留学生中间,因自己简陋的生活而自卑。生活在她就是淡淡的快乐,似乎永远都是晴天。
艾默有足够的条件让自己光彩夺目。可是她却总是那个缩在人群里,不仔细寻找,便轻易消失了踪影的小女子。如果她不说,如果不是他细心的观察,他根本不会发现这颗与众不同的绝世宝珠。
严雨为自己的发现兴奋到紧追不舍,围追堵截,无所不用其极,终于看到她被困于角落。在她那样坚实稳固的防备渐渐瓦解的时候,在她人生最低潮的那段日子,他趁虚而入。就算在今天,他依然记得这个坚强的女子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出她的脆弱,颓然的向后倒在他搁在沙发靠背的手臂上的那一瞬间。她的长发贴着他的皮肤,柔滑如缎。
严婷在严雨的眼前晃动手臂,看他恍然转醒,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了十多年了还没有看够啊。”
严雨低头发牌,一脸痞痞的贱样,“那是,我还要看一辈子呢。”
艾默听到转过头,冲他隔空抛个飞吻。严雨夸张的在空中一把抓住贴在嘴边。严婷缩着脖子用手抚摸手臂,做抖掉一身鸡皮疙瘩的动作,“从国外回来的就是不一样,受不了你们两个。”
牌没打几圈儿,严雨的手机就响了好几回。这本应该是他休息的假日,却因为刚刚接手的工作还有很多需要调谐之处,忙碌不可避免。严雨放下手中扑克,上楼去书房继续摆他的龙门阵。不一会儿和平的手机也响了,通讯设备出现故障,不得已出门加班。最后只剩下严婷艾默两个女人。
艾默还在捧着书装模作样,不经意身边沙发下陷。严婷把艾默手里的书拿走放在茶几上,亲密的拉着艾默的手,“别光看书了,我们都知道你是才女。你发表的那几篇随笔我都看了很多遍。真没想到你从小吃了那么多苦,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吧。”
艾默冲她微笑,表情淡然,“我那也叫吃苦?这世上比我活的辛苦的大有人在。”
都不用说别人,就算艾默家那些还在乡下的亲戚,哪个不是起早贪黑的忙碌,却只能勉强度日。前几年姑夫轻度的脑血栓,就已经牵动了整个家。没有医疗保险,没有工资保障,男人就是全家的顶梁柱,一旦倒下,吃穿用度都成问题,更别说要缴付高昂的医疗费用。钱不值钱,几十年辛苦攒下的存款,如风卷残云,转眼一分未剩。在外地上大学的小女儿只好靠着亲戚的资助继续读书。人生疾苦,在严婷这样的娇娇女意识里只有文字描述的概念,根本没有切身之痛。
她们聊着聊着说起艾默出国前家里住了十七年的三十多平米的小屋。严婷知道他们曾经一家五口挤在那样狭窄的空间,啧啧感叹。却不知在那个年代,这已经算是很舒适的避风之湾。就算在十五年后,依然有多少家庭生活在蜗居之中,甚至在城市的快速发展拆迁之下,流离失所。
艾默从来未对生活有太高的期待。即便是和严雨住过的阴暗潮湿的车库,走廊里弥漫大麻味道的公寓,也都乐得其所。对于她来说,只要有屋顶和墙壁,只要身边是可以依靠与信赖的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