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在我肩膀上哭泣





  “。。。。。。我会认真考虑的。”梵司廷声色淡然,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我会尽快给予答复。”
  男人眼神一闪,心中暗自度量他的话,脸上依旧是热络的笑“好,那,我就等梵总的消息吧。”
  他起身辞别,梵司廷唤来华叔送客。待男人走出客厅,梵司廷从木纹壁架上取下一瓶酒,旋开木塞,倾入酒杯,啜一口,紫红的醇液映得他的脸愈加沉暗。
  华叔走进来,看到梵司廷眼色冷峻似冰,想必与那人有关,便问“少爷,这何盛树来是为何事?”
  梵司廷再饮一口,冷然道“他想让梵氏来助他攀上市长之位。”
  “哦?怎么个助法?”
  “他也不简单,有钱有权,但拼政绩,他斗不过凌庭儒,所以,想借我们在政府里插的人,在财务帐上做凌庭儒的手脚,给他挖个暗坑。”
  “他这个人,向来喜欢使暗招。”华叔冷嘲,“那,少爷的意思是。。。。。。”
  梵司廷不语,端着酒杯在沙发上坐下。
  “一直以来,何盛树明的暗的也帮了我们不少,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互相利用,但他若当上市长,对于梵氏来说也不无裨益,大哥应该会帮他这个忙。。。。。。”华叔说着,忽然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试探地问道“少爷,是不是在意凌小姐。。。。。。”
  梵司廷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拿着酒杯的手却明显绷紧了。
  华叔了然,却也一时语塞,想了想,说“也许,凌庭儒不当这个市长未必不是好事。少爷你想,以何盛树的为人,就算凌庭儒当上市长,他能当得安稳?何盛树会善罢甘休?他也必定还会找上我们。倒不如现在就把凌庭儒隔除在外,免得凌小姐今后为她爸爸提心吊胆,同时也可避免你们之间再生矛盾。。。。。”华叔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梵司廷,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让少爷心里好过点,“再说,大哥肯定会帮何盛树,到时少爷你就更为难了。。。。。。”
  梵司廷缄默,眉头却拧紧了。这些他也想了,但那是她的爸爸,倘若他真的那样做了,他还能坦然面对她吗?
  抬腕看看表,梵司廷将酒杯放下“我出去了。麻烦华叔你帮安排一下明天的会议。”说着,穿上外套,快步走了出去。
  华叔长叹。少爷选了她,就是选了一条注定坎坷的路。。。。。。
  冬日夕照铺洒,将校园染上一层暖暖的橙红,教学楼外墙的青蓝玻片上映着丝丝浮云,校门前耸立的铜色校标熠熠耀光。三五成群的学生挎着包,掖着书,谈笑着来来往往。
  身着粉蓝针织衫的女孩小跑出来,束成马尾的黑发在脑后轻摆。她停下,左右张望,看到了倚在车旁的高挺身影,嫣然一笑,向他走去。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因为要赶着完成那幅海报,所以。。。。。。”忆童微喘着气解释。
  “没关系。”梵司廷扬笑望着眼前微泛潮红的笑颜,抬手捻去沾在她刘海上的纸屑,随后倾身在她嫩白的颊上轻印一吻“走吧。”
  雅致的餐厅里荡着宛转的钢琴乐音,酒杯轻碰的叮当脆响偶尔可闻,晕润的灯光映得镂格桌布上的银器澄亮,轻脚慢步的服务员端着托盘穿梭于雕花墨色餐桌之间。
  忆童小口吃着东西,抬眼时,发现梵司廷静望着自己,完全没有动过碟子里的食物。
  “怎么了?怎么不吃?”
  “嗯。”梵司廷应着,却也只是端起了高脚水杯,喝了口水。
  看他眸光甚深,若有所思,眉心间隐约泛起细纹,忆童放下了刀叉,试探地问“嗯,是东西不合胃口,还是。。。。。。”
  看到她眼中的担忧,梵司廷忙抚慰地笑笑,“没事,别担心。”
  忆童半信半疑,探究地看了他一会又低下头。
  “忆童”梵司廷忽然唤了她一声,她连忙抬起头。
  “如果。。。。。。有一天。。。。。。”
  “嗯?”看他欲言又止,忆童微倾着身子,圆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有一天,我和你的。。。。。。”在那双清澈透亮的黑眸注视下,他喉间一梗,说不下去了,垂眉敛色,淡淡一笑“算了,没什么。”
  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不好再问。忆童重新拿起刀叉,对着碟子时却开始发愣了。
  两人走出餐厅,上了车,梵司廷正欲调转车头,忆童拉住了他的衣袖“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好。”梵司廷有些意外,因为她从来没有主动让他陪她去哪里或干什么,他还一度担心她是不是觉得跟他在一起很无趣呢。
  车子在一条食街的转角停下。车门才打开,一阵阵的香味便窜入鼻中。忆童显得有些雀跃“这儿的灌汤包和串烧丸子很好吃的!你一定要尝尝!”
  拉着愣了神的梵司廷下了车,走过一个接一个的小店。油红翻滚的麻辣烫,嗞咋作响的烤肉串,热气腾升的灌汤包,色香味俱全的特色小炒,盖儿咕咚跳的瓷煲盅汤。。。。。。每一个店里都摆满了桌,坐满了人,甚至挤到了店外。吆喝的,划拳的,拚酒的,聊天的,埋头大块朵颐的,各寻乐趣,好不热闹。
  梵司廷很少来这些地方吃东西,也不知哪家的味地道,任由忆童牵着手在狭窄的过道里穿梭。他看她巧笑倩兮,瞳光闪烁,似是很好心情,自己也顿觉郁气消散,胸臆舒坦。
  “这里虽然不能跟那些星级酒店、豪华餐厅相比,但这的东西味道大都比那些地方的要好。”忆童边说边买,“我也不常来,但馋的时候想到的总是这里!呵呵。。。。。。”
  等两人逛出来,手里已提了好几个食品袋了。在一张长石椅上坐下,忆童急急地催着梵司廷快尝尝。
  “好吃吗?”
  梵司廷点点头。
  忆童笑了,心中暗舒一口气“那就好。”
  其实从餐厅里出来她就饱了,可他碟子里的东西几乎没怎么动过。她知道他有烦心事,但多少也得吃点啊。他总是那么忙,处在高位,无论多累多倦,人前人后都得挺直腰板,挨得起、扛得住。她知道,这些他肯定不会对她说,她也不能为他分担什么,只希望他能吃饱睡好,在她面前不用强颜欢笑。
  看他很给面子地吃着她买的东西,忆童心窝暖暖的。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累了烦了,要说,跟我说,好吗?”
  梵司廷停下动作,侧过脸,看她阖上了眼,睫毛轻颤,唇角一抹浅笑。
  他俯首,亲一下那樱唇。
  她一怔,睁开眼,俏皮地皱皱鼻子“呵呵,丸子的味道。”
  天沉蒙阴暗,像覆了一层不透气的厚膜,灰色的云块凝固似的悬着,偶尔旋过的冷风撕裂了它的边缘。秃枝上的一片黄叶,瑟瑟抖几下,飘落在一双白色鞋子上。
  忆童抬脚轻轻一抖,落叶便归于黄土。忆童微微颦眉,望着院子里的萧索轻叹,这冬天什么时候才过去呢?她已经开始想念那满园春色了。
  她走进大厅,看到正整装准备外出的凌庭儒“爸爸,您要出去啊?”爸爸最近真的是很忙啊,总是早出晚归的。
   “嗯。”凌庭儒应着,脸色沉暗。
   “爸爸,怎么了?”看他神色异样,忆童忙问。
  凌庭儒嘴角抽动,本想扯出一笑说没事,但心中悲恸难忍,拧眉沉默了好一会,才哑声道“童童,记得宁总吗?”
  “嗯,当然记得。”忆童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急忙问道“他怎么了?”
  “。。。。。。他,过世了。。。。。。”
  他一身黑衣,胸戴白花,站在长垂的黑色帷幕旁,面无表情,对来者机械式地重复着鞠躬动作。身后是苍白肃然的花圈与挽联,黑框中逝者容颜祥和,已远离尘世中的纠葛,永眠安宁。
  来吊唁的人在他眼里只是一抹抹晃动的黑白影子,他看不清颜色,听不见声响,仿佛一副抽离了灵魂的空壳,空落落的,也沉甸甸的。
  没有悲痛欲绝的捶地嚎哭,也没有绷紧牙关的强忍暗泣,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女人在他面前悲泣,男人拍着他的肩膀说节哀顺变,他没有任何回应。
  转身走出灵堂,伫立在院子里。这儿,已经好几年不见了,似乎一切如旧,又似乎一切皆变。
  从口袋中摸出烟盒子,发现里面已空了,手一紧,烟盒子便在掌中扭曲变形,空洞虚无的东西都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的吧。
  走了,都走了,只剩他自己。
  他长嘘一气,甩甩头,转身欲走回灵堂,看到了身后的她。
  她望着他,唇张了张又抿紧。
  虽然早已知道这样的情形无可避免,但它当真发生时,她心里还是泛起阵阵酸涩,为逝者,也为他。
  宁枫眼下带着淡淡青影,深藏凄怆的双眸凝视着忆童不语,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沉哑得让她心头一紧“我留不住他。我千方百计想延续他的日子,他却选择了自杀。。。。。。他就这么恨我吗?”说着嘴角竟扯出一笑,却是万般的无奈与哀戚。
  忆童因他眼中隐忍的凄楚而眼圈泛红。她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只轻轻摇头,哑声道“不是的。。。。。。他不恨你,只是不想你因他而受累,是以他的方式来给你解脱。。。。。。”
  “解脱。。。。。。这样,算解脱了吗?”
  “或许,亲情的羁绊,无所谓解脱不解脱,但是。。。。。。他是爱你的。。。。。。”
  宁枫沉默。风夹着雨点轻刮,脸上,身上,便染上丝丝寒意。
  他低头走近她,说一句“肩膀借一下”便将头靠在她颈侧。
  她站着没动。
  雨沾湿了两人的发。
  衣领间滑落温热的一滴,她知道,那不是雨。
  也许,这雨是飘进了别人的眼里,所以看着他们的安星,眼里才会带着浓浓水雾,猛然转身时,泪就潸然滑下。
  
                  
第五十九章
  水晶吊灯将宽敞的走廊映得通亮,走廊两旁整齐站着统一着装的服务员,领头的是酒店经理。他时不时瞧瞧走廊的另一头,颇为紧张。眼见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大步流星走来,经理一凛神,站直,做个手势,服务员齐刷刷地颔首鞠躬“欢迎下次光临”。
  梵司廷朝他们轻轻一点头,脚步不停。经理望着他们的背影,暗舒一口气。上头特地吩咐过了,这些客人他可怠慢不得。
  走到电梯前,梵司廷对身后的人吩咐几句后,与梵易天、华叔,还有另一名男子走进了观光电梯。
  电梯门关上,缓缓滑下,透过透明的玻壁,城市的景貌尽收眼底。
  “你转告何先生,他要的文件三天后必到。”梵易天对男子说。
  男子连连点头,迭声道“好、好、好,我会的。”他看向梵司廷,脸上尽是讨好的笑“这次多得梵总帮忙,相信何先生必定会感激不尽!”
  梵司廷没说话,只唇角微扬,淡淡一笑,眼底却蕴着冷意,让男子不禁噤声。
  他望着远处沉思,而梵易天则不动声色地探究着他的神情。
  相隔几米的另一条电梯滑道上升上一架电梯,里面站着五、六个人。当两架椭圆电梯交错而过时,两方的人在视线相碰的一瞬都怔了一下。
  隔着两层玻片,梵司廷与宿鹰对视着,两者皆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波动起伏,眼中却都暗潮涌动。
  电梯一上一下,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梵司廷收回凌厉目光,问华叔“他身后的那个人是肖旭?”
  “是。”
  “看来,肖旭是找上他们了。”梵司廷凝视着对面的摩天大厦,眼里琢磨意味愈深。
  是吗?有趣!梵易天似笑非笑地抬头望了望。
  梵司廷刚迈进办公室,雪雅就过来报告“他们又来人了。”
  梵司廷闻言,眉头微蹙“这次又要查什么?”
  “查缴税。”雪雅恼怒地说,“这些人真是阴魂不散!一会要查这个,一会要查那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们这是游乐园供他们消遣啊!”
  “他们现在查的都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梵司廷冷道,打开文件箱,翻找着记录本,从中抽出几本递给雪雅“谨慎点对付。他们若是执意要找茬,拿这个应付。”
  雪雅接过,翻看了一下“那以后呢?任由他们一直这样胡搅蛮缠下去?”
  “呵,我还没有这么大方。”梵司廷笑笑,“放心,他们来不了几次的了。”
  待雪雅走出去,梵司廷拨通了一个号码“你好,尹先生。”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纸张摩擦的沙沙细响。唐浩一手支着额头,拧眉翻看着税务局送来的文件。
  毫无破绽。梵氏的工作做得可谓是滴水不漏。这倒是值得学习的地方。
  他自嘲地笑笑,将文件轻甩到台面上,听到有人敲门便应一声“进来。”
  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