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在我肩膀上哭泣
梵司廷在忆童对面坐下,将菜单本子递给她,却发现她神色异常“你怎么了?”
忆童低首敛眉“没什么。”
梵司廷想了想,说“呃。刚才他说的什么未婚妻。。。。。。其实没有这回事,都是那些报纸乱写的。。。。。。”
忆童依然低头不看他,也不接他手上的菜单本。
他的手僵在半空,无奈,只好缩回手。
她忽然站起,动作之猛,连桌面上的水杯都晃了晃“嗯,我的钥匙落在病房里了,我得回去拿。。。。。。”说着不等梵司廷反应过来就快步走出餐厅。
忘了拿钥匙是事实,但其实主要是因为情绪失控,想逃。
听到他说那不是事实,她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涌起一阵自我厌恶感。是她自己要离开的,有什么资格去生气或者高兴?自己选择了逃避却又放不下,没有资格要求他亦然。她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自私的人。。。。。。
心情抑郁地回到医院,医院里来往的人已很少,忆童径直走到值班护士跟前,跟她打了声招呼便走向唐浩的病房。
房里没开灯,但走廊的灯光让房间也蒙蒙亮。
忆童经过窗户时,往房里看去,突然看到蓝色的挡帘一阵晃动,接着便看到帘后的一个黑影。
她心里咻地一紧,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瞪大眼盯紧那黑影。
帘布上的影子在动作,虽然有些扭曲变形,但隐约可辨“它”拿着一只长形的物体插入输液瓶里,数秒后,手臂放下,悉悉嗦嗦地动着。
很快,帘子被掀开,后面的人快步走了出来。忆童忙往后退,闪到转角,随即又微微探出头。
里面的人走出来了,轻轻带上门,转身匆匆离去。
她只看到了穿着白袍的背影,但是,她可以肯定,那个人是李医生。
李医生为什么这个时候来看浩哥哥?如果是为了做检查,房里那么黑为什么不开灯?
她走进病房,按下了灯的开关,掀开挡帘,望着昏迷不醒的浩哥哥,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一直握紧的手心里竟微渗着汗。
她抿唇想了一会,四周看了看,接着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支润唇膏,拔下唇膏的盖子,然后拔出输液器的穿刺器,用盖子接住顺着穿刺器流下的药液。
用拇指堵着盖子,忆童俯下身对唐浩说“浩哥哥,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从国外请那几个脑外科专家来医治唐浩?你是想拆我的台吗?”尹德明一反常态,面露怒色,瞪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梵司廷。
“我并不想拆你的台,只是,你没必要置他于死地。”梵司廷冷言,“你本就不应该不和我商量就有这样的动作。怎么说,他也是你培养的人,不是吗?”
尹德明冷笑一声“呵,是因为他没有威胁到你,你才这样说的吧?没错,是我一手培养的人,但是我也早就看出,他不能接我的手,他太过坚持自己认定的原则,和我不是一路人。”
“所以当他怀疑你的时候,你就先下手为强,甚至制造更多的袭警事件来混淆视听,掩人耳目,连他现在的主治医生也是你安排的,是吗?”
“这样的手段,对于你来说,不也很平常吗?”
梵司廷摇摇头,站起,面向透明的窗玻“其实,你应该担心的,不是唐浩,而是真正知道你秘密的人。”
尹德明吸一口烟,声调恢复平常“这个我自有分寸。我想提醒你的是,不要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不会忘。但是,我也告诉你”梵司廷回身看向他,“我不会让他死。”
第六十六章
“你。。。。。。”尹德明捏着烟的手一使力,半截香烟便被折得变了形,“为什么?你们彼此一直都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你现在要救他是为了什么?”
梵司廷并不答他的问题,拿起桌面上的文件翻看“他活着,单枪匹马也动不了你,你不用担心。”
尹德明坐下,看着梵司廷冷崤的眼神,沉着脸想了一会“。。。。。。好,这次我不拦你,但是你如果不能保证完全掌控今后事情的发展势态,就按我说的来!”
梵司廷睨他一眼,似笑非笑。
校园里的千里香开花了,朵朵柔白镶嵌在青翠的椭圆小叶间,浓郁的香远远可闻。忆童伸手轻抚而过,感觉枝叶在掌心划过。她环顾四周,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本以为不会再来这里了,但如今,脚下踩着的正是自己踏过无数次的圆溜鹅卵石,只是心境却截然不同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不再单纯快乐,心境不复平静顺畅,只有越来越多的迷惑,茫然和猜忌。。。。。。莫非这就是成长索求的代价?
她抬头望向天空,阳光让她微眯上眼。
如果有一天,所有的疑惑都得到解答,一切都曝在这澄亮的阳光下,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她能否看得清自己眼前的路。。。。。。
从远处跑来一个男生,喘着气在她跟前停下“忆童,你来了!不好意思,让你等了那么久!我们的教授一直在唠唠叨叨的,硬不让我走。。。。。。”
忆童轻笑“梁教授是吗,我知道的。。。。。。其实是我不好意思才对,你忙着你的毕业论文,我还麻烦你。。。。。。”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吴科连声打断她,随后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忆童抿唇微笑“其实我也很想念这里的同学。。。。。。呃,那个化验结果。。。。。。。”
“哦,你让我化验的东西结果还没有完全出来,其中有些物质成分比较复杂,我得借用特殊的仪器才能作分析,估计还要等几天。。。。。。”
忆童暗忖片刻,说“那好,等结果出来了,我再来。”
吴科偏头望着她,不解地问“那个,你为什么要。。。。。。”
“嗯,是挺重要的事情”忆童看看表,“那我不打扰你了,麻烦你了。。。。。。”
吴科看着眼前的人,容貌如昔,笑颜依旧,为何却让他觉得,不一样了。。。。。。
护士在特护病房进进出出,将各种纪录表、分析表、化验表等交给病房里的三个金发碧眼的年长医生。他们正站在唐浩的病床前熟练地操纵着各种仪器,对唐浩的身体进行细致的检查。
病房外,忆童来回踱步,时不时焦急地探头往里面看看。检查了这么久还没结果吗?还是说浩哥哥的病情确实棘手,连从国外请来的专家也束手无策?
她越想越急,双手不停地摩挲,嘴唇咬得泛白。
梵司廷再一次走近她,安抚道“你别急,他们肯定有办法的。你先坐下好不好?”
忆童看看他,又转头看看病房里的人,便随他在长椅上坐下。
当梵司廷说他请了三个外国专家来给唐浩治病的时候,她着实惊讶。她原以为,他与浩哥哥水火不容,没料到在关键时刻竟是他伸出了援手。。。。。。这么想着,她不禁看他一眼,正碰上他注视的目光,便又连忙躲开。
两人都沉默着。忆童交握着手,显得很坐立不安。
梵司廷看看她,忽然打破沉默“你不用担心,他们对这个很在行,一定能让他好起来的。”
忆童点点头,勉强挤出一笑“谢谢你帮忙。。。。。。”
“。。。。。。只是谢谢而已?没有更实际一点的?”看着她疑惑的样子,他轻笑“一个医生一百块,三个,三百。”
她愣了,怔怔地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呆呆地应一声“哦”便在手提袋里掏钱包。
他按下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定看着她“傻瓜。”
他掌心透着的热熨着她的手背,熟悉的感觉由手上延漫到心底,胸口痛了一下。
病房门被推开,里面的人鱼贯而出,两人忙迎上去。医生们颇有信心地表示唐浩的情况并非想象中的不乐观,让忆童稍稍舒了一口气。
看着她微缓的表情,梵司廷也宽了心。
不久后,梵司廷接到电话,说唐浩在治疗中四肢有了动作,看来是要恢复意识了。于是他立刻拨通了忆童的号码。
这一头,忆童正心不在焉地看着书,接到了他的电话,把书一甩,噌蹭噌地跑下楼,匆匆忙忙地套了双鞋,跑出门外。
正值下班高峰时刻,路上有些堵,忆童坐在车里急得不得了。
她心跳极快,心中沉积的阴霾终于裂开一丝逢,探入一线光。
浩哥哥终于要醒过来吗?!他终于能睁眼看她,和她说话了吗?!
心里狂喜难抑,但被堵在半路着实让她焦急。她探出头前后看看,估摸着路程,实在按捺不住,干脆下了车,小跑往前。
口袋里的手机在响,她忙接起。
“喂?”
“忆童,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在路上。堵车了,我正走着,过了这段,我、我再坐计程车,你。。。。。。”
电话的另一头,梵司廷正想说话,却听到一阵急促尖锐的刹车声,接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后便断了电话。
忆童坐在唐浩的病床前,紧握着他的手,欣喜万分地看到他的睫毛偶尔颤动。身边的梵司廷却是紧锁眉头望着她缠着绷带的小腿。
当时听到那一声刹车声,他的心立即提到了嗓眼,冷汗直冒。但他看不见,听不到,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恐惧让心冷了一半,连胃部也隐隐作痛。
幸好,她只是被一辆后座载着钢材的摩托车碰倒了,没有伤及筋骨,但是小腿被落下的钢材划了长长一道口,好不容易才把血止住。
她上了药,缠了绷带,就直冲唐浩的病房,匆忙走动间,绷带透出微微的红,让他担心不已。
忆童只沉浸在浩哥哥即将苏醒的喜悦中,完全顾不上自己的伤,也看不到他的担心焦灼。
天色暗了下去,已近黄昏了。忆童一直守在唐浩身边,俯着身子对他说话,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梵司廷站起,走到室外,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着十几通未接来电。他看了一眼,把它塞进口袋,回过头望了她一眼,背靠在墙上,带着隐隐倦意,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忆童往医院跑得更勤快了。梵司廷总是在一旁劝她注意休息,但她哪里顾得上。看到浩哥哥的生理机能一点点地恢复,她满心欢喜。
天下着蒙蒙细雨,忆童走出家门,打开蓝色雨伞,走进雨中,正准备前往医院。只见一辆小车驶了进来,在她跟前缓缓停下。
梵司廷下了车,快步走过去。
忆童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来。。。。。。”
“给你送消炎药。医生说你的伤口有些发炎,要吃消炎药。”他把手中的一小盒药递给她,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眉头不禁拧起“下雨天,你要出去?去医院?”
“嗯。”
“你的伤口还没好,要多休息。。。。。。”
忆童摇头“不碍事,又不是很严重的伤。医生说今天要给浩哥哥做刺激神经的治疗,我想去看看。。。。。。”看到他的发顶被蒙上了一层水珠,她把伞往他头上挪了挪。
不知是否是伞遮了光,她觉得他的脸色有些阴暗。
“你在家待着,我去医院看看,再回来告诉你结果。”梵司廷伸手欲将她轻推回屋。
“不麻烦你了,你那么忙。。。。。。”忆童移开身子,“而且我想去陪陪浩哥哥。我要和他说说话,他能听到的!上次我就看到他有回应了!真的。。。。。。”
梵司廷沉默了,看了她一会,沉沉地开口“好吧,我送你过去。”
忆童坐在车子里,不时偷偷瞄一眼正在驾车的梵司廷。他一言不发,两眼望着前方,脸绷得紧紧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撇过头看车窗外一掠而过的景物。
这样坐在他身旁的情形是那么熟悉,眼前浮现靠在他身边,和他谈笑的情景,那仿佛就在昨天。本以为能就那样直到永远,可惜不能,本以为再也没有交集,事实不是。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事情是能顺着人意进行的。。。。。。
想着想着,她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她累了,很累,回国后就没睡过好觉,还天天守在医院里提心吊胆。
他侧头望着她,看她柔白的侧脸,睫毛下的淡淡青影,头随着车子轻晃,一下下碰在车窗上。他伸手过去,将她揽过来,让她靠着自己。凝黑的眸注视着前方,带着深深的落寞。
当忆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悬吊着的灯。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揉揉惺忪睡眼,环视四周。待意识渐渐清醒,她才意识到,她是在一间卧室里,是梵司廷的卧室。
她怎么会到这来了?她不是应该去看浩哥哥的吗?
忆童一骨碌跳下床,赤着脚走到门口,一打开,就看到了正想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