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水世界 [美] 马斯·阿罗·祁利斯
高兴地迎接这个“变种”。
口中衔着带血的刀子的水手,站稳脚跟以后,把刀子收回刀鞘,走到海伦身边。
他的神情看来狂野无比。
却非常人性化。
“你回来了。”她说着,展开小心翼翼的笑颜。
“我要去追回那孩子。”他简单地交待了一声。
水手破烂不堪的拖船和如今成为海伦的居所的平底船,相并停靠着。在一个临时码头上——新绿洲环礁文明的起点——水手正用几个标示着“可乐”和“可口可乐”的瓶子,灌装油料。火烟旗憨大呆的喷射水橇就系在他的附近。
老教皇在帮他的忙。“你知道吗?”老人说:“和那些下流的家伙相比,你还不算太坏。”
水手只是看着他。
“我在说笑话,”老人向他说明,“这是友善的表示。”
“我知道那图片的意义了。”
老教皇双眉紧皱,问道:“什么图片?”
水手不答,一个劲儿地把另外的破布塞到另一个古代的可乐瓶子里。
“噢,”老教皇恍然大悟,“就是我给你看的东西!是你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我画给你看的!对r!”
水手点了点头。
老教皇兴奋地发抖了。“那是地图吗?我一直认为它是的。经度、纬度都有,只是——”
“它是地图没错,”水手说:“但是,正反调换了。”
“正反……”
“调换过了。”水手替他把话说完。一个灌了油料的瓶子里,又塞进了块破布。
“这世界……”老人眉头百结地说着,陷入深思之中。“难道南北极……倒转了?”
“你是科学家。”
“你怎会知道这种事情?”
水手朝海水的方向呶了呶嘴。“我一直在把海底城市的情况制成地图。”
“绝妙的主意!”老人说:“你确定艾诺拉背上的地图是正反错置了?噢,噢,我的天啊!太棒了!”
“把那块破布给我。”
老人靠近水手,他的表情和声调都显得诡计多端。“这就是为什么你要去追回艾诺拉的理由吗?你可以因此找到干燥陆地,对吗?”
“我不关心那个。”水手说。
老教皇点点头,他好像在极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他说:“是的,当然你不是为了那个。你只是关心那孩子……不过你口头上不承认罢了。”
水手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但是,以你所告诉我的事情来说,”老人压低了声音。“这么做倒是很值得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很好。”水手说。
教皇放声大笑,他的笑声意味深长,使得水手也得尽力做出一种似笑非笺的表情。海伦走过来了,天真犹如稚子般的老救皇容光焕发。
海伦却不像他那么兴高采烈。
她的脸上有种毅然决然的表情。“我和你一起去。”
水手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一个人去,事情反而简单些。”
几个环礁居民也围过来了。他们好像是自行成立的一个委员会。
为首的那个人先开口说:“这事情太荒唐了,追踪火烟族的行动太危险、为什么要找麻烦呢?”
水手不说话,仍然继续他把破布塞进瓶中的动作。
“你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那人又说。
水手从他的衣袋里掏出一根小而圆的“擦火棒”,擦出了一朵火焰,然后点燃一个他刚塞好的瓶子里的布条。他把瓶子随手一抛,丢在那个死掉不久唤名瘦皮猴的火烟族的喷射水橇上。
瓶身炸开了,喷射水橇跟着发动,爆发成为一团火球,把黑夜暂时照耀如同白昼。码头上的众人发出赞叹的呼声,并用手遮住眼睛,阻挡强烈的光线。
随后他们一起观看着瓶中泄出的油料,拖在喷射水橇的尾部,在水上形成了一道火线,一直沿伸向遥远的地平线,照亮了水手的去路
他正色凝视海伦,说:“如果她还活着,我要把她带回来交给你。”
他把炸弹瓶子装载在憨大呆的喷射水橇上,转了个身,循着火线沿伸的相反方向,扬长而去。
目送他的身影愈来愈远,她跳得怦怦响的心里,跃动着希望。面对着环礁居民们的批评,海伦唯有报之以苦笑。
有个女人说了:“我们正在浪费宝贵的时间。火烟族一定会回头来找我们的,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另一个男人说:“她说得没错。那个家伙只会让火烟族的报复之心更加强烈。”
还有一个男人用手碰了碰她的肩头。“忘了那变种吧!”
他的语气中包含了足够的性暗示——他的鼻息里更有着令人作呕的鱼腥味,海伦光火了。
她愤而把男人的手打掉,就像那是海鸥的粪便似的。接着,她给了他重重的一个耳光。清脆的响声,回响在整个小小的环礁。
站在人群中间的海伦说:“怎么样?大家又想溜走吗?我们在此地不过才刚刚起步,你们又准备重来,再建另一个叫做……新新绿洲的环礁城吗,你们迟早必须有一种认知:这种地方永远不能做为我们的家园,我们无法再居住于如此的地方了!”
她从众人之中挤出来,走到大执法和教皇面前。大执法皱着眉头,救皇的脸上却有种密而不宣的笑意。
“他们或许懦弱,”大执法对她说:“但他们没有错。他此行无异于自杀。”
“我要追随他。”
“你也等于自己在送死。”
她无奈地摇摇头:“我不在乎。我不能……不能再开溜了。要我躲在后面等待,我也做不到。”
教皇靠近了些,目光炯炯有神。这个老疯子到底在高兴什么呀?
他凑到她耳边低声地说:“噢,亲爱的,我们是不能留在后面,徒然等待的。”
第二十五章
晨光红艳一如他乘着喷射水橇,追逐于其后的一列火线。他只希望发动液足以维持,使他得以跨越一座一座的浪头。他的视线保持着笔直,正对地平线而去,期待着那儿出现一些什么——在火烟族猛攻环礁城之后,他们的藏身之地仍然成谜。
水手心里只有一个单纯的念头,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勇往直前一样,他低语着:“艾诺拉,我来了,我来找你了。”
除了风、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听见他说的话。
或许,被锁在某处囚室中的臻子,借由颈背那儿发出来的“叮铃”之声,也昕到了他的心意吧!
他们把她从冰冷的牢房拖到这间又大又丑怪的房间里来了。不过,它并非全然丑陋——至少,艾诺拉好喜欢挂在天花板上那盏迷人的大灯笼.一些亮晶晶的小玻璃片从灯笼上垂吊下来。但是大部分的图画——老教皇曾经教导她说:用类似这些怪异的色彩组合成的图画,叫做”艺术绘画”——都很恐怖。还有,地板上覆盖着的,竟然是一种可怕的橘色的布。
她被那卑鄙的金发日耳曼人丢在地板上。她旁边有一张看来软锦绵的大椅子,盖着吱嘎作响、冷冰冰的塑胶布。
日耳曼人监视着她;鼻孔里插满了管子的医生也在一起。前一天,医生在她的手臂上刺了一针,让她难过极了。整夜里,她高烧不断,发烧的程度比那一次海伦说她得了一种叫做“疟疾”的疫病时,还要厉害。是海伦照顾她,使她度过了那次灾难的。
她全身仍然冷汗直流,胄部仍觉得恶心。医生给她插针的地方,既酸又麻.还出现了乌青。有时候她还会在自己无法控制的情况下,发出病态的哀鸣和呻吟。
“闭嘴!”日耳曼人说:“不是为了回答问题的话,就闭起嘴来。”
“他来了,”艾诺拉静静地说:“他会乘着风来,来这儿救我。”
“闭嘴!”日耳曼人说。
“恐怕她是身不由己,”医生说,“她无法完全控制自已的行为能力。因为她受了我的‘照顾’。”
“是你说过她会对我们挖心掏肺的,”日耳曼人很不客气地责斥医生。“但我们听到的只是些胡言乱语,没听到什么答案。”
医生耸了耸肩膀,笑得有气无力的:“我恐怕医药在水中世界,是一种不太确定的科学。”
火烟族的首领从一间相邻的屋子,像旋风般地刮了进来,他已换了一件色彩缤纷的袍子,紫、黄、黑、金,拼凑在一起。每一块布片都是一段珍贵的过去。它们的拼凑并不协调——艾诺拉认为非常可怕,但足以耸人听闻倒是真的。
“我看来怎样啊?”祭司的眼睛——一只跟睛——灼灼生辉。“尽管放心大胆地讲吧!”
“像个国王一样。”医生说。
“战斗之王。”日耳曼人加了一句。
“祝福你们两位,”祭司得意非凡地说:“我自觉像是希伯莱的教宗!”
他们两个人看来和艾诺拉一样感到困惑,“希伯莱”和“教宗”这两个名字对她而言都没有意义;但是对于祭司显然相当有价值。他在他的两个喽啰面前转呀转的,好像一个穿上了新衣服的女孩子。
“说真的,”祭司慷慨大量地说:“我要祝福每个人,包括我们这位小朋友 怎么样?我们的小客人还好吗?”
医生走向胆怯的艾诺拉。“她仍然满嘴胡言乱语地说着她那个鱼类朋友。我的治疗产生了不幸的副作用。”
祭司皱起了眉头,他的好兴致都消失了。
“大家都集合了,”日耳曼人告诉他说:“我想,一定都很不安分了。”
祭司朝艾诺拉呶呶嘴,说:“这个应该让他们很快乐,”他又提纲挈领地交待了日耳曼人一句话:“你知道你的任务吧?”
“噢,是的。”
祭司在艾诺拉身旁蹲下了。“等这件事完毕后,亲爱的……我要把你介绍给上主。”
他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他那件五彩缤纷的长袍扫过,把医生、日耳曼人和艾诺拉都留在后面了。医生正在调整那些气体罐子的指针;日耳曼人朝着艾诺拉微笑。那笑容并不令人感觉愉悦。
她不知道他们对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谁又是“上主”呢’
不管是谁,她非常肯定的是:她根本不想见到他。
艳红的晨光消逝之后,晨雾弥漫着。这样的天气,使他的速度迟缓下来,火线铺设而成的道路看来缩短了许多,没入了雾气之中。不过,这已经不太重要了,因为从远处开始传来了一些声音,还出现了一些朦胧的人影。他驾着喷射水橇,朝那个方向驶去。
不久,它出现了。它耸峙在晨雾之中,犹如一个巨大的海怪!天杀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一艘船!
海神哪!这是他——或者说,是水世界的任何人——生平所仅见的最大的船——这艘从古代留下来的大船,高度超过老教皇的风车塔楼十倍有余。它昂然翘首,当他向它接近时,它像个锈迹斑驳的妖怪,横亘在他头部上方。
他熄灭了引擎,跳下水橇,进入水中,靠近船底。海水拍打着船身吃水线的部位,好像舔舐着一个伤口。他开始踩着船身上一个个因为生锈之故而形成的洞孔,当做攀登的阶梯。
好像是爬了一辈子,他才爬到了顶上。船体的弧度是如此地锐利,以至于到了最后,他简直等于是头下脚上地在爬行。他听到一具引擎在他头顶上发出“噗、噗”的声音,好像什么昆虫在叫似的。
这艘船是静止的。所以,那是什么声音呢?什么引擎?他耸耸肩,抛开这个问题,继续沿着生锈的船壳爬行。最后。他十指抓住了船头凸出的尖端,翻越了过去。
接着,几乎是水世界所有的火烟族都冲着他跑过来.要捉拿他,嘶喊着要干掉他。
他既迷惑又惊慌地侧卧在甲板上。他很奇怪他的秘密出击怎会泄露的?下一刻,他会不会死掉呢?
但是随着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嘶喊声仍继续着,却没有一个意图杀害他的火烟族冲过来拉住他。他仍悬在原地,引擎的噗噗声愈来愈响了。
这时他从船首一个锈孔往里面偷窥,看见其中有上百个——或许更多个火烟族,在甲板两侧散开来,分成两队,各执一条极粗绳索的一端,用力拉扯着,好像在玩一种古代称之为“拔河”的奇特游戏。
他们似乎并没有看见水手的头部从船侧冒出来。他们太忙了,被他们的任务分了心。
当那“噗、噗”的引擎声愈来愈大,成为一种怒吼的声音,在他头顶和背后扩散开来时,他立刻明白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了。
他仍留在最初停留的地方,伸头隐约看见它突破了浓雾——正是不久前他和他的三桅船曾经给予致命一击的水上飞机。当它俯冲而下时,他用手指抓住一些锈孔。和船首贴得很紧,让自己看来很小。水上飞机落在甲板上,它们发出的声响足以震惊世界。
他从小孔中得以窥见飞机的指示塔是用那根粗绳所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