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天外飞仙 -卫风合集






    太好了,有炊烟就说明有了人家!

    我加快步子往下赶,到后来几乎是整个人贴着山坡在雪上滑行。快倒是快了,就是蹭了一头一身的雪。

    脚踏到实地的时候,我停住向前冲的架势,站起身直起腰。

    前面有一圈篱笆,两间竹舍,屋前还种着不知是什么菜蔬或是花草之类,虽然大雪积的有尺把深,但是这些植株兀自长的精神抖擞。养护它们的人也极细心,把积雪都给扫开了,这一片地被周围的白雪映衬的分外鲜明,翠绿可喜。

    我站在篱笆外喊了两声:“喂,有没有人哪?主人家,我想问个路啊。”

    屋里有人应了一声:“大雪封路,客人想是远道而来,定是又冷又倦,还请进来烤烤火吧。”

    这人声音清朗中正,雅致平和,绝不像是山野樵子,无知村夫。

    我又有点奇怪,我又是什么人呢?

    我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主人家都出言相邀了,我推开竹枝编的小门进了院子,小心避开不去踩着院子里种的东西。到了门前,在门板上叩了两下,那人道:“来客不必多礼,请进来吧。”

    我推开门。屋子并不多大,家什也不多,都是木制器物。件件特别,朴而不俗,直而不拙。地下铺着地席,我一踏上去,就知道底下拢着火膛底,暖融融的有如春日,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完全是两个世界。

    有个人正对着一张棋秤出神,长发挽了个髻,绾着一枝翠绿的竹枝。他抬起头来,眉眼秀雅俊逸,身上衣裳的质料非绢非绸更非棉麻之属,他微微一怔,说道:“客人从何处来啊?”

    我也愣了一下:“我……从来处来。先生缘何独居在山中呢?”

   “山居无人至,闲云自流连”,他轻轻点了下头:“这里安静的很,不大有人来,所以看到生人难免意外,客人请坐吧。”

    我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坐下来,放下肩上的包袱。

    说来有意思,虽然这包袱我一直背在身上,自己却完全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一路上也没有想起来打开看过。

   “壶中有茶,客人只管自便。”

    我欠欠身:“太客气了,多有打扰。”

    那人不再看我,又把目光投回他面前的棋秤上。

    我对棋艺只是草草知道些皮毛,看他面前摆的似乎是个残局。他思量一会儿,落了一粒黑子,然后再摸了两颗白子在手里,原来是自己跟自己下棋。这倒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法子。

    我低头看自己的包袱里面,里面东西很简单,两件叠在一起的衣裳,两个白底带蓝花点儿的瓷瓶,上面贴着签纸,一个上面写着‘生化丹“另一个写着‘定魂茶”,碎银子,铜钱,火刀火石,还有用油纸包裹的紧紧的米糕,大概是做干粮用的。

    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要紧,我翻了一下,看到包袱的最底下有一封信。

    这是旁人给我的信,还是我要给旁人,却没有送出去的信?

    信的封皮上什么也没写,信却也没有封口。我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

    信上起首写着蓉生两个字,下面也只有寥寥两行字:你记不起来往昔之事也不用着急,只要记得你要做的事情。你要寻的是狐族族长,破解掉……

    我只看到这里,忽然纸上的墨迹越来越淡,只看到后面还有死劫两个字,整张纸上已经再也没有半个墨点,居然成了白纸一张。

    我吃了一惊,把这张白纸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又看,可是这纸上却再也没有一个字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摸不着头脑,又觉得茫然。

    这信是我弄明白事情始末的唯一线索,可是才一转眼,信却不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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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怎么了?”

    我抬起头来,犹豫了一下:“这封信上的字,才看了一行,却突然不见了。”

    他看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纸,轻声说:“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想必不是这世上的东西,不见了也不稀奇。”

   “不是这世上的?”

    他低头继续看他的棋盘:“客人没听说过夜来繁花,鸡鸣化灰吗?”

    我似乎是听说过的,那说的是夜间鬼怪出来找热闹,一到天明时分就都……啊,我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纸。

    难道我竟然是个鬼?这拿是是一封……

    “也不止是冥间,不是这凡世间的地方,也不止那一处。”那人一笑:“客人来历不凡哪。”

    我的来历,我自己也弄不明白,可是这里遇到的陌生人,例是知道的比我要多得多。

    他宽袍广袖,衣裳样子很是古雅,手里扣着棋子,那些书里写的,人口中传的高人隐士,大概就是他这一流的人物。只看他端正的跪坐在那里半天一动不动,这镇定涵养的功夫一般人可就没有。

    我正这么想的时候,忽然看到他拖在地席上的衣襟,忽然动了一下。

    我以为自己眼花,可是再仔细看,的确是在动。

    他对我一笑,说:“孩子太顽皮,让客人见笑了。”

    唔?

    他自己拉高衣摆,从底下掏出个什么东西来,手中毛茸茸的一团。我的眼晴眯了地来,这……是个什么?

    是个松鼠么?

    不过松鼠没有这样银潋潋白莹莹的毛色吧?

    窗上透进来的雪光照在他的手上,那团银毛毛更显得晶莹柔亮,十分漂亮。

    我忍不住开口:“这是?”

    那人微笑说:“这是我儿子。小和,来给客人打个招呼。”

    那小东西在他手上立了起来,尖耳长尾,朝我叽叽叫了两声。这……是只小狐狸?

    这……这人的儿子是只狐狸?那他是……

    我的目光从小狐狸身上又移到这个人脸上。他的相貌,气度,穿着谈吐都不像是个平常人,难道……难道他是个狐狸精?

    我忽然想起刚才那村信上,说是要找狐族族长。

    那信是写给我的吗?我叫蓉生?

    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找狐族?
   
    那,眼前这一人一狐,难道与我要找的人,要做的事,有什么要紧的关联?

   “客人不用慌,我这里不是什么孤坟野岭,更不是害人的妖窠狐窝。”他浅笑从容:“我不过是觉得雪深路滑,客人行路艰难,请你进来歇歇脚,绝无恶意,请客人不要见疑。”

    我倒也不是全信了他的话,只不过我猜想他是狐狸精之后,也只是有点惊讶意外,并不觉得厌恶恐惧。

   “还没请教主人家怎么称呼?”

    他说:“我姓姜,客人贵姓啊?”

    我犹豫一下,看着窗纸被外面的雪光映的一片莹白,脱口说:“我……我姓白。”

    那人一笑:“是么?原来是白公子。请用茶。”

    那小孤狸跳进他怀里,灵动活泼,十分亲热的在他身上蹭了又蹭。回过头来瞅瞅我,又转身跳下地下,朝我这边走了几步。它身圆腿短,尾巴蓬松,走一走摇一摇,步子还很不稳当,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传说中狐狸精狡猾狐媚的样子。
 
    我犹豫了一下,向那人问:“请问这位先生,可知道狐族族长身在何方?”

    他握着棋子的手停住不动,抬起手来看了我一眼。和刚才的平和疏朗不同,这一眼清亮锐利,有如剑刃般似乎能直刺入人的心底。

    我微微一凛,听得他问:“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我正奇怪,这种天气,怎么有人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呢。请问你有何事?”

    我意外之极,想不到这一路我还真是来对了!可是,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那人这么一问,我却答不上来了。

    他屈指在地席上“笃笃“点了两下,小狐狸停下来,不再朝我走近,回过头去瞅瞅那人,尾巴晃了一下,小小的身子一弓,纵起来跳到了他那人怀里。

   “客人远来辛苦,就在这儿先歇息一下吧。你要找的人现在不在这里,若有要事找她,还要再静心等待数日。你找她的缘由,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再追问了。”

    他站起身来,这人身材修长,站在那里既显得分外清逸,又说有不出的安静沉稳,一双眼清澄明亮,同时又仿若深潭,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说:“白公子宽坐,我还要去喂哺孩子,先失陪了。”

    没等我开口说话,他已经举步朝外走去,出了门,进了另一间竹舍,将门合上。

    我被晾在屋里,一时反应不过来。等了一会儿,那屋里了没有什么动静,看来我那一问,这姓姜的男子已经对我起了戒心,只是他风度倒好,既没对我追索盘问,也没有把我拒之门外,只是将我搁置起来不答理我。我苦笑,进屋这半天来,我心神不定,连水也还没喝一口,就把主人得罪了。

    并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他,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来这里做什么的,甚至那狐族的族长是什么样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给出让那人满意的答复来?

    忽然外面传来轻微的簌簌的声响,有人正踏雪而来。

    我站起身走了两步,推开窗向外看。

    山坡上银雪如素,就象一张洁白无瑕的白色画纸,有道人影踏雪疾行,转眼间就到了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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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远近就只有这一户人家,那人到了近前,果然停住脚步,顺手捋一捋被风吹乱的头发,伸手推开篱笆的门。

    隔壁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那只银雪色的,象团毛球儿一样的小狐狸箭似的扑出去,两个纵身跳进了那人怀里,叽叽的不停叫着,蹭蹭挨挨的好不亲热。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乖乖宝贝儿,你想我了没有?我可想你呢。”他从怀里摸出个红色的猱皮缝的小球递给那小狐狸:“特地给你订做玩具,喜不喜欢?”

    小狐狸扑着球跳下地,在雪地里滚啊滚的玩的不亦乐手,用实际行动表示它十分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它我就觉得心里平静安宁,隐隐有点甜蜜。

    这小东西真可爱。

    这一家都是狐精么?也是,这种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寻常人可住不了。就算是住,也是一般的猎户樵夫之类。刚才那姓姜的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凡间人物。

    但是若说他是什么精怪……又觉得是贬低了他。

    院子里那个人转头朝我看过来,他穿着件青色袍子,同样是十分单簿。相貌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轮廓秀美,乍一看脸倒有些雌雄莫辨。他愣了一下,朝我摆摆手:“喂,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还没说话,那个姓姜的男子在隔壁屋中说:“你不冷么?先把衣裳换了再说话吧。”

   “我姓莫,”他笑着挥了榨手:“待会再聊。”

    真奇怪。

    看着他进屋,我说不出来心里到底那种怪异的感觉应该怎么形容。

    这个人…我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他,可是却觉得一点也不陌生。

    和刚才那个男子相比,他显得放旷不羁,眼神,笑容,举止,都坦荡荡的不加掩饰。

    “姜明姜明,你想我不想?”

    他声音清脆,隔着一扇门也听的清楚。

    原来先前那个男子叫姜明。

    我慢一拍才反应过来,他们。。。。。。他们的关系,似乎很不寻常啊?

    不过,那不关我的事,我只想在他们这里找出狐族族长的下落。

    死劫,是谁的死劫?我自己的?还是那写信的人的?又或是别人的?

    那封信的信纸还在我的怀里,但是纸上已经没有字迹了。

    我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忽然有个东西咚的一声从一边滚过来,碰到了我的脚,又被弹到了一边去。

    是那个红色的皮革球。

    我伸手捡了起来,球上还沾了一点碎雪,因为屋里温暖,那点雪迅速变成了水珠,沾湿了手。

    这东西做的精巧异常,外面的皮革颜色红艳可爱,里面不知道填充了什么,捏起来既柔软又有弹力。

   “叽叽。”

    小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屋里来的,正朝我又抬爪又摇尾,看起来是想让我把球还给它。

    我觉得十分有趣,捏着殊晃了两晃:“想要回去啊?自己过来拿吧。”

    它犹豫了一下,步子轻悄的没有什么声音,走到了我的跟前。

    我伸手轻轻摸了摸它。柔软的银色狐毛,摸上去柔滑的象片云朵,带着一股暖意。

    小狐狸似乎很享受被人这样抚摸,仰起头来一副快乐状,蹭蹭我的手,然后轻轻一跃跳上了我的手掌。

    我轻声问它:“你的名字叫小和吗?”

    它居然点了点头。

    而我居然一点也不觉得这只狐狸通人性懂人言有什么骇异之处,仿佛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