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杏花红 作者:九月初八(晋江2014.01.03完结)
兆祥心下懊恼,这一不小心就变得被动了。虽然日常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被发现被抓住的情形,但是现在阿茶就在身边,不说别的,怎么也不能连累阿茶!想到这里,他对陈志道:“这事算我的,和白小姐没有关系,你放她走!”
陈志斜着眼笑笑:“两个都别想走!不过白小姐那儿轮不到你操心,有曹先生罩着呢!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说着上下打量兆祥一番,“敢打曹先生女朋友的主意,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阿茶这时截住他的话道:“你不要胡说!你敢污蔑曹先生,不怕我告诉他?”
陈志一愣:“我怎么污蔑曹先生了?”
“哼!你说曹先生公私不分,公报私仇!”阿茶趁他愣神的时候,往前走一步,挡在手枪前面,“这不是污蔑吗?”
陈志被她说得一愣神,也不敢冲她发火。他自然是知道她在曹先生面前的面子。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兆祥已经窜了过来,飞起一脚,将他手上的枪口踢偏了,又一脚踢上他的胸口,飞身扑上,接着两人扭打到一处。
陈志虽然瘦弱一些,到底是当兵的,兆祥又顾及着阿茶在这里,巴掌大的地方,生怕误伤到她。折腾了几下,陈志占了上风,一拳打在兆祥的脸上,将肘子抵住兆祥的脖子。兆祥恍惚中看见阿茶还在陈志身后,费力地挤出句话来:“阿茶快走!”陈志冷笑道:“您还是先顾上自己吧!”说罢一腿踢到他的肚子上,疼得他直不起腰来,额上渗出冷汗。
陈志嘿嘿一声:“敢偷袭老子,现在就要你尝尝厉害!”说罢揪住兆祥的衣领,挥起右胳膊,对着他的头又是狠狠一下。
兆祥伸出胳膊勉强挡了挡,想着这一下怕是要打出脑震荡,阿茶再不趁着这时候走,只怕自己就绊不住他了。这一拳却没有下来,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就好像在耳朵边上放了一个大炮——
直到陈志软软地滑倒在地上,兆祥才看见阿茶脸色惨白的举着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阿茶!”兆祥先镇定下来,一拉阿茶,她腿一软,靠在他身上。他赶紧从她手中取下手枪,隔着衣服擦了擦,扔到地上。这里本来是死胡同,四周是人家的后院,平时安静的很,刚才闹腾起来,也没什么人发现。但枪声太响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查看,他们得赶快离开!
他半抱着阿茶从窗户进来,又关好窗,从门前撤退。店主一直在隔壁聊天,并没有露面,也不会连累到他。这也是他们保护自己的方法。至于阿茶带来的小本,他就扔在桌上,想必店主见他们走了,自然会回来将它收好。
没有合适的地方去,兆祥将阿茶先带回到自己的家中。一直到进了家门,关好大门,他还能感到阿茶全身发抖。他心里其实也很害怕,从前秘密做的工作,并没有面对杀人的这一幕,这也是他的第一次。但是在阿茶面前,他突然就变得坚强起来。
“阿茶!好了,别担心,现在已经安全了!”他将阿茶安置在沙发上坐下,转身又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她是为了自己开这一枪的,看她现在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样子,兆祥心中一阵心软又夹杂着一丝窃窃的欢喜。他柔声安慰她道:“有我在,我一定保护你的!”
他就看着阿茶抬起头来,大眼睛里蒙着雾气,不一会儿,眼泪成串地滴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想给她擦去,却怎么越擦越多,湿漉漉地一直湿到心里。“阿茶!别哭,我在呢!”
也许是方才那一幕太危险,现在反而有一分劫后余生的豁达感慨。若刚才没有阿茶那一枪,自己恐怕不是被抓就是报销了!兆祥心想,只当自己是死了一次的,现在做什么都值了!想到这里,仿佛横亘在心里的沟沟壑壑都没有了。
他看着阿茶哭红的眼睛,白生生的脸因为哭了一场也恢复了红晕,格外楚楚可怜又娇艳动人。这一刻似乎理智都溃不成军,被情感驱逐到不知哪里的边界上再也找不到了!什么曹汝天,什么国民军!明明自己一直最渴望的就在眼前!
“阿茶!”他说出声来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想抱抱你,让我抱抱你!”
阿茶突然就止了哭,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却腾地红了。兆祥轻轻地将她拢入怀中,发觉她并没有反抗的意思,不由手臂用力,将她紧紧地抱住。
“阿茶!”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仿佛大声了就会打破眼前的温馨,“我不是做梦吧!”他将头低下,嗅着阿茶颈部的幽香,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似乎在空气里漂着,心仿佛浸透在温柔的花蜜中,“我的心跳的好快,它好快乐!”
他感到阿茶环上自己的腰,听到她轻声地说:“我也是,阿祥!”
仿佛流浪已久的心突然找寻到温暖的归属,刚才血腥的一幕似乎是遥远不可及的过去,这一刻,平淡的房间似乎也放出异彩,兆祥目光所及之处,只觉得处处都是天堂!阿茶说:“我也是,阿祥!”
两人依偎良久,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却依然双目相对,兆祥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他的阿茶,一双漆黑的妙目中,熠熠地闪着两个自己。
他觉得心又开始咚咚地跳个不停,眼睛不由向下,看着阿茶红润的嘴唇,仿佛一朵含苞的玫瑰,致命地诱惑着他。“阿茶!”他哑着嗓子问道:“我想亲你,让我亲亲你——”
不待阿茶反应,他已经贴上她柔软的嘴唇。那一瞬间的触碰,仿佛体内有火山引爆,炸得他头晕目眩,除了嘴唇上的柔软感触,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了片刻,意识才慢慢回到他脑中,他才发觉自己紧紧地抱着阿茶,咬着她的嘴唇,浑身发热一般战栗着,欲望似乎一条游龙般在身体里穿行——
他抓住最后的理智,强行松开双臂,将阿茶带离他的胸前。只觉得自己心中柔情万丈,却不知怎么表达,只会轻轻唤她的名字:“阿茶!阿茶!”
他意外地发现阿茶的眼眸中笼着一丝愁云,心里一沉,难道是自己孟浪,惹怒了阿茶?忙问道:“怎么了?”
阿茶带着忧虑无措地说:“胡小姐——胡小姐——”
他立刻明白的阿茶的心思。原来她以为望真依然是自己的未婚妻,所以才会这么忧虑地看着他。他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在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着你了。期间分开那么长的时间,也许曾经淡忘了这种感觉,但是,每一次的重逢,就像重新点燃的火把,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没有胡小姐,我只爱你,阿茶——”
他看见阿茶的双眸渐渐聚起异样的神采,等他的话音落定,她眼中蒙上一层雾气。又要哭了吗?但愿这次是高兴的眼泪!他俯头亲吻她的双眼,感觉舌尖流连着微咸的气息。他听到阿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知道是什么时候,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从来不曾淡忘过,每一次重逢,只会增加一分——我只爱你,阿祥——”
最后这句话仿佛是催化剂引爆了他每一根血管里的快乐的炸弹,将快乐的因子送到他身体的每一寸!原来阿茶只喜欢叶兆祥!原来阿茶从未曾喜欢曹汝天!
曹汝天?
这个名字终于惊醒了恍若在梦中的兆祥!方才失手杀了陈志,虽说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是陈志曾说起,是曹汝天命令他保护阿茶的!那么,阿茶依然会有危险!
既然手头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周胜海也已经撤离北都,他也准备撤离,不如就趁现在,带着阿茶一起走!到了南都,曹汝天的势力小一些,想必不能干扰到他们。
想到这里,兆祥认真地看着阿茶,问道:“这里危险,跟我回南都!”
阿茶眼圈还是红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坚定地点点头:“嗯!”
事不迟疑,说走就走!兆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证件、现金,装进一个小公事包;阿茶则只带了一只小手提包,但是也够了。周末最晚的一班火车是八点,应该能赶上!
“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
不会这么快吧!
兆祥深吸一口气,看向阿茶,见她也望着自己,眼神几分慌乱。咚咚地敲门声又响起,有个人在外面喊道:“叶先生!叶兆祥!在不在啊!”
听着声音,不像是警察!兆祥镇静下来,看看房间,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幸好还有落地的窗帘!他示意阿茶躲到窗帘后面,又将公事包收起来,这才开了门。
兆祥望着门口的人,几分惊讶,问道:“小刘,你怎么会——”
作者有话要说:
☆、意料之外(一)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教育部的守卫小刘!兆祥几分惊讶,问道:“小刘,你怎么会——”
“哎呀叶先生原来你在家!太好了!”小刘抹了抹额头道,“韩总长急着见你,说务必尽快找到你!我还担心你不在家的话,上哪儿能找你去!叶先生,赶紧去见韩总长!他在办公室等你!”
兆祥皱皱眉头。韩庆友从来没有这么急的找过自己。是公事?是私事?和刚才发生的事情有关吗?
他对小刘道:“谢谢你辛苦跑一趟!我会马上赶过去的!”小刘平日得他照顾,和他相处的不错,听了这话,也不多说,点点头,先下楼去。
兆祥重新关上门,沉思一会儿。阿茶走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是陈志的事发了吗?”
他安慰道:“没什么。你不要担心。是韩总长有事找我。”
如果韩庆友的确是为了公式或私事找他,他于情于理都该去见见他。若是为了陈志的事,他更不能逃避!因为逃避反而暴露,反而跑不掉!
只是阿茶——他不放心阿茶回日安医院,若是被曹汝天发现什么,将她扣住,就麻烦了!
可是,陈志死了,阿茶若消失不见,岂不是自己暴露自己?
但是,让阿茶独自去南都,兆祥又实在不放心。若没有陈志这事,也许还罢了;现在,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他嘱咐阿茶道:“我去去就回来,看看是什么事情。你先留下,等我回来,我们再商量。”说罢,还加了一句道:“放心,有我在,决不能让你出事!”
兆祥是打定主意,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把一切扛下来,也不能叫阿茶有事!因此他笃定地说,决不能让阿茶出事!
周末的行政楼十分安静。兆祥给门口的小刘打了招呼,径自走到二楼的教育总长的办公室。推开门,见韩庆友正皱着眉头看着桌子上的文件。
“韩总长!我来了!”兆祥走近办公桌,瞟了一眼文件,见上面圈了几个红色的圆圈,还有些红色批注,估计是国民政府下来的。
韩庆友抬头看见兆祥,哈哈一笑,道:“不好意思,打搅你们年轻人的周末了!”说罢,站起身来,将手头的文件递给他,道:“紧急公文,中午送来的!”
兆祥见韩庆友举止如常,先放了一半的心。想来是为了公事找他。他接过文件,仔细阅读,原来是一份取缔学生罢课游行的密电:
——学生激于爱国愚诚,时有开会集议、游行演说、散布传单、抵制日货j□j,即经会同剀切劝导。一面通令军警恪遵明令,严重取缔。如有不服制止者,即行逮惩。
——严切责成校内之事,应由各校校长负责。校外之事,应由军警遵令办理
——并经派员驰往查看,倘有不逞之徒,从旁煽惑,即依法严办。
——
兆祥心中冷笑。国民政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早就未对它抱有什么希望了。这份密电只是明目仗胆地将政府的真实想法暴露出来,倒没有出乎他意料的东西。他不漏声色的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韩庆友点点头:“东边由于青岛的缘故,闹得特别的凶。各州县都安排了人手督促此事。我们部也要配合督促。不论如何,总要做做样子,不能叫人捏到错处。因此,要与其他部门一同派人参加巡视。”他望了兆祥一眼,“我推荐了你去,趁着年轻,多与内务部、行政院的人接触接触,说不定能有更好的前程!就是时间紧了点,明日一早走!你准备一下,明天早上九点直接到行政院去集合!”
兆祥心里彻底放松下来。韩庆友开口在前,他要说不去了,反而令人生疑。反正只要不是陈志的事发了,其他的,都好说。
接下来韩庆友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兆祥惦记着阿茶在家里着急,听得心不在焉的。终于等到向韩庆友告辞,急急忙忙赶回家。
到了家门口,他边轻轻敲门边小声说:“是我,兆祥!”
阿茶很快开了门,面上还带着惊虑的神情。
他随手关好门,拉着阿茶的手说:“不是什么大事,是我要去胶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