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妖 作者:江户川乱步
大家都乱哄哄的,是不用担。心有人会注意到的。如果仔细推敲的话,认为他这样做风
险很大。那么,他也可能在两个小时或更长一点的时间内,分二、三次把表拨慢。
此外,必须拨慢时间的手表还有三块,丈夫的,我的,还有庄司的。丈夫的就不用
说了,而我的表也很少或,常常扔在桌子上,所以想在我的表上做文章是不成问题的。
再就只剩下庄司的那块表了,然而,奇怪的是那天早晨庄司的表突然不走了。
这一情况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件发生后的翌日早晨,庄司说他的表不知为什么突
然停下不走了,要到修表店去修,我这才知道他的表坏了。能说这是偶然的吗。在当时
我并没有想什么,而现在看起来,我怀疑是庄司洗澡的时候,凶手把表的零件给弄坏了。
如果说在司的表在这个时候坏是偶然的巧合,那未免有些超出寻常。
如果说茶室的收音机和庄司的表在事先都被弄坏,B本式住宅里的三个钟在外出前,
也分别拨慢二十分或二十五分,到傍晚相反又前进的话,那么,傍晚丈夫@来以后一定
要做手脚的钟表只有西洋论的四个座钟,他自己的表以及我的表。丈夫一定是从五点回
来开始,在洗澡、吃饭,一直到七点进书房的这段时间里,拨慢了这几块表。他进书房
时是七点,但这是拨慢后的时间,实际的时间是七点四十五分。正如刚才说的,如果外
出前已把钟拨慢了十分,这时再拨慢三十五分钟就可以了。洗澡、吃饭的这段时间,大
家都忙忙乱乱的,趁大家不注意把表拨馒三十分左右,也许是轻而易举的。
到七点以后,实际上的时间和伪造的时间就形成了四十五分的时间差。于是,丈夫
在村越的房间听完的八点四十分到九点的小提琴演奏,回到家以后,又在同一时间里听
了一次。常理上认为不可能的事就这样成为了现实。
后来的这次假放送,在我们家里所有被提前的钟表上,都是从八点四十分开始的,
而实际的时间是九点二十五分。结束放送后,在当晚适当的情况下,丈夫又把西洋馆的
四个座钟,我的表,他自己的表拨快四十五分。这样,整个阴谋便大功告成。
写到这里,有关姬田和村越事件的大敌情况已真相大白。至于村越的朋友那个画家
的溺死一案,其中似乎没有太大的阴谋。因为事出紧迫,也许还没有来得及预先制造假
象。
画家事件有两种可能:一是在十二号的晚上,也就是村越被杀的前一天傍晚,村越
受到了丈夫的胁迫和指派,和那个画家在千住大桥边散步,当走到无人通过的大工厂后
面时,他把画家推进了水里。然而,一定说是这种情况似乎也有些牵强附会。丈夫如果
威逼村越去杀画家,会使村越产生自己也可能被杀的怀疑,所以这样做是冒险的。由此
看来,我认为仍是丈夫亲自赶到千住把画家干掉的。
通过村越,丈夫肯定十分熟悉画家的脾性,也许还见过面。丈夫想除掉他,一定是
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悄悄地把他诱骗出来。和他一起到他喜欢的千住大桥边散步,然后
趁机把他推进河里,我想这并不是很难做到的。
那么,十二日晚上,丈夫可能作案的证据是什么呢?这里有一个奇怪的偶然情况。
那天,司机突然感觉到肚子痛难忍,没有去出车,是丈夫自己开车出去的。丈夫平时就
喜欢自己开车,这也是他引以炫耀和自豪的。司机肚子疼不能为他开车,他像盼着这个
机会似的,自己驱车走了。他这种嗜好和魔术的兴趣有着共同之处。
十二日的晚上,在柳桥饭店有宴会,丈夫回来时已过了十二点。从柳桥到千住大桥,
一查地图方知道两地近得出乎意料,乘车的话也就需用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左右。丈夫
在宴会结束后,绕到千住干完他所要于的事再回到家里,是有充足的时间的。如果事先
和画家约好,或是早就知道那天晚上他在于住大桥一带散步,根本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
解决问题。从千住回来不用绕走柳桥,可直接走青山。无论从柳桥还是从千住,回到住
宅所需的时间都差不多。如果扣掉其中的时间差,用三、四十分钟也是可以干掉画家的。
我把大脑里想出来的都归纳到这儿,也许还遗漏了一些细小的环节。
一直连续不断地写呀写,我已经很疲劳了。
从小五即来访的翌日晨,就开始写这个日记,把时间都浪费到这儿了。现在已是十
八日的晚九点,整整花费了两天时间,写满了日记的一半。
两天来丈夫都外出作事去了,所以我有充足的时间详细地写出我内心的秘密。从结
婚到现在,我第一次写这么长的东西。也许是被侦探妖怪给迷住了,是这个可怕的妖怪
迫使我写出这些推测的。
这种推测除了大河原的妻子,我想任何人都无法推断。丈夫精通侦探小说和犯罪记
录,十分了解如何犯罪以及犯罪的手段。他同时也是个狂热的魔术迷。而我,他的妻子
则受其影响,习惯了他的这些手法和技巧。而且,作为妻子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的丈
夫,了解他的性格和思维方式。所以,只有我才能够理解异想天开的丈夫,以及他奇怪
的想法。
这是多么狂妄的圈套,多么肆无忌惮的欺骗哪。这种高明的手段,把人们普遍认为
是不可能的事,变成了现实,而又要像小孩子的恶作剧,身为实业家的丈夫,再没有比
他更讲现实的了。作为一种解脱,他既爱好具有悬念和虚构色彩的侦探小说,又迷恋魔
术的虚幻。这次杀人阴谋的策划也渗透出他两种性格。他一如既往地爱着我,却以不可
动摇的意志杀掉了他的情致,与我私通的男人,这是他现实主义性格的一面。而策划出
上策的,把不可能之事变为现实的阴谋,又包含着一种幼稚的冲动,表现出了魔术爱好
家的性格。
奇怪得很,不知为什么我虽然觉察到了丈夫的残酷阴谋,但我对他并不感到害怕和
憎恶。相反,对他那钢铁一般的坚强意志感到敬畏。他的稚气也引起了我的同感。我过
去爱的现在仍爱着的男人被他一个个地杀掉,我竟不感到有丝毫的愤怒,连我自己也感
到不可思议。这也许是因为我还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人们常说的真正的爱情是什么的
缘故。我曾一时爱过很多男人,但我对丈夫的爱是至高无上的纯洁的爱,而对那些青年
男子的爱不过是肉体的爱罢了。我的性格似乎很奇妙。
时至今日,我没有要把丈夫的罪行告诉给任何人的愿望。到死我也做丈夫的同谋,
永远隐藏这个真实的秘密。这也许是令人费解的作法,我现在更加强烈地爱着犯了杀人
罪的丈夫,爱他那坚定不移的钢铁般的意志。多么奇怪的心理呀。
尽管把这些情况写到了带锁的日记上,但也不是十分保险的。如果这种担心真的发
生了,马上就烧掉它。
似乎还有许许多多想写的东西,可实在太累了。急急忙忙地写,不知不觉中手指磨
起了水泡,疼得写不下去。
防空洞
庄司武彦看完这令人不寒而栗的日记后,不知如何是好,这事太重大了。怎么看待
日记上的这些情况,又怎么来处理这事呢,他苦思冥想了很长时间,仍是一筹莫展。他
很害怕见到由美子夫人。到了晚上,不管是主人大河原还是由美子,以及外出的其他人
都会回来。尽管他很不愿意马上见到这些人,但在吃晚饭的时候,大家都要见面,他想
回避开这个时间。他把日记本用报纸包了好几层,挟在腋下。如有一时不在手里,都感
到很危险。
离开了家,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神宫外苑。此时已是暮霭
黄昏,苑内的柏油路宛如一条条幽美的曲线。走在树荫下的人们像一个个影子似的,来
回穿梭。他心事重重地在苑内的小路上徘徊着。天渐渐地暗下来了,小路两旁的路灯闪
着冷清的光。
将近两个小时,他仍没有理出一点头绪。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是些什么古怪的想
法。如果尊重夫人的意志,就把日记上的情况永远隐瞒着,可是,武彦还没有如此的胆
量。在对法律和道德的惧怕之下成长起来的他,没有这种勇气。他自己更想不出好的办
法,因此想和谁商量一下。他心里基本有了谱,他要找的人就是明智小五郎。
私人侦探明智小五郎是法律的朋友,他维护法律的尊严,但他不是法律的奴隶。他
也不是官方的警察。他一定能想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稳妥解决方法。可是如果这样,由美
子日记前半部的情事问题,就非暴露不可了。不仅如此,武彦自身那羞于人知的爱欲就
再也掩盖不住了。但想到事件的严重性,他也顾不了许多,决心抛弃这些杂念。
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急忙坐上一辆出租车来到了采女街的瑰街公寓。此时是七点三
十分左右,明智幸好在家,他被请进了一楼的会客室。
武彦没作任何说明,首先打开了报纸包,把带锁日记推到小五郎面前,说:
“这是大河原夫人的日记,写着非常重要的情况。请您从这儿一直看到最后。”
他说着翻到了日记的五月五日。
“好长啊,我会看得无聊吧。好的,我还是先看看吧。”
小五郎说着换了一个轻松的姿势,倚在安乐椅上读了起来。
武彦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目十行的明智小五郎。对小五郎来说,看书是不成问题的,
他快速地浏览着。这时他的助手小林送咖啡来了。武彦和这个温和的少年很投机,他们
是好朋友。但考虑到不该打扰小五郎,所以他只朝小林笑了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小林也知道些事件的情况,他好奇地凑到小五郎跟前,看了一会儿日记,然后又不声不
响地走出了的会客室。
小五郎在看到一半时,用右手不停地搔着蓬乱的卷发,这是一种“名侦探的兴奋”。
武彦感到小五郎是第一次在日记上读到这样的故事,平日他那笑眯眯的眼睛,闪着异样
的光芒。那目光中既有惊奇的恐怖又有难以琢磨的欢喜。
大约三十分钟左右,小五郎看完了日记。他拿起桌上的纸和笔,迅速地在日记上抄
下了一些什么。这时,他的脸上又浮现出平日那和善的笑容。他看着武彦说:
“看到日记本上的锁扣弄坏了,你一定没钥匙吧?也就是说,你是趁由美子不在,
把日记偷出来的。”
“是的。”
“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个日记的?”
于是,武彦把前些天他到由美子的房间去,看到她慌慌张张藏日记的事从头到尾说
了一遍。小五郎的眼睛猛地一亮,手又习惯地放在了头上。他的脑海里一定又闪现出了
什么新的念头。
“你最好是物归原主,把日记再放回原来的抽屉里。其实并没有这个必要,但我们
还是不要失礼。”
小五郎像打哑谜似地说道。后来才明白这话包含着深刻的喻意。可是,武彦此时感
到很莫名其妙,他搞不清“没有必要”和“不要失礼”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脑子里
想的只是一个问题:如果把日记送回去,被弄坏的锁扣怎么办。
“那锁扣儿虽然弯了一点,并没有断,弄直就行了。我来做给你看。”
小五郎一眼就看出了武彦的心思,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走进隔壁的房间,取来一
个大工具箱。只见里面的工具十分齐全,有小锯、小锤子、小铁砧、宽刃小刀、钻、钳
子。螺丝刀等,简直是个万能工具箱。他把工具箱放在桌子上,像个匠人似地修起锁别
儿来。
名侦探的长手指令人吃惊地灵活。他用钳子一点一点地把弯曲的锁别儿弄直,又用
小锤、铁砧呼略了几下,日记上的锁别儿竟恢复了原样。
“这就可以了,如果仔细看可能会看出来,不过,即使看出来也没关系。我们悄悄
地修好再放回原处,已经表明了我们的礼貌,这就够了。”
他把日记本递给武彦,仍说着武彦不太理解的话。
“那么,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日记放回原处就可以了吗?不用再作什么
了吗?”
武彦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你就当没看过日记。这对你来说也许很困难,但你尽量做吧。一切都交给我好了。
我什么都不告诉警视厅,这次我要亲自干,一定找出真凭实据。由美子的推断的确很精
彩,但不过是结局的种种猜测,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现在,我还有精力,早就想尝
尝冒险的滋味了。”
小五郎要冒什么险呢?
“那我今晚就把日记放回夫人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