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妖 作者:江户川乱步





了残酷的杀人。你举起枪对准村越的胸部扣动了扳机。
    “这以后的事,就像你在日记中写的一样了。你认为只有大河原才是你最好的替罪
羊。几个钟表当然也是你拨慢的。日记上不是有那天晚上的真假时间表吗?那是你作为
凶手,在蓄谋这次杀人时,多次修改过的时间表。你能把它写到日记上也是不无道理的。
    “第三个被杀的那个赞歧画家,也如你记述的差不多。你通过村越了解到他的情况,
在杀掉村越的前一天,你编造出某种理由,让村越把他诱骗出来,这是完全可能的。而
时间一定是在大河原可能从柳宴会回来的时间以前。千住大桥附近,工场后面的1;D边
一带,到了傍晚几乎无人通过,是个十分偏僻的场所。所以,你根本用不着等到深夜下
手。
    “我把这些情况逐一作了对照,认定你是凶手再合适不过了,没发现有任何组记。
然而,这也不过是个可能性的推断,要有证据才能定论。因此,我想如果你是凶手,还
会继续杀人,所以必须有备无息。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要尝试’一下久违的冒险。
    “现在看来,那个证据我已经找到了。方才你要杀死庄司时,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
话,而这些正是我所要了解的重要情况,你却自己说漏了。你认为对将死的人讲什么都
无妨,可万万没料到会被我听到。我也因此证实了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你就是凶手。
    “同时;你还暴露出一个人的处境很危险。那就是你的丈夫大河原。因为看了你的
日记才使我产生了这种不安。你利用庄司让我看到日记,并以你的肤浅推断我会完全被
日记上的烟雾所惑迷。你蓄谋的犯罪行动的确十分缜密,但仔细一推敲,未免流露出一
派的稚气和无知。其实那已超出了实际上的必要,有把阴谋当作趣事来蓄谋的味道。写
日记也很有趣吧。你被自身设计的圈套所迷惑,并自以为是,相信我也会中你的诡计。
    ““然而,你不会不知道,让我看到日记是很危险的,给我看和给警察看一样。若
是大河原因此受到警察的审讯,一定会让你和他进行对证。到了这种地步就会真相大白。
警察署一旦认为凶手就在你们夫妻中间,并开始深入调查的话,你挖空心思策划的阴谋
马上就会破产。所以,我担心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尽管知道危险,还要执意这么干,
是为什么呢。回答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已决定在接受提审前,先干掉大河原。你只能
走这条保全自己的路。而这也恰恰是我所担心的。
    “你一方面用日记来证明大河原是凶手,另一方面又为了不使你的阴谋被揭穿,一
定要除掉大河原才行,大河原的存在对你永远是个威胁。然而想达到这两个目的,大河
原不自杀是办不到的。日记也失去了它的价值。在你没下的圈套看来,大河原最终选择
了自杀没有什么偶然。大河原一死你不仅永远安全了,而且他那莫大的资产也都成了你
一人所有。想法真是太美妙了。
    “即使退一步说,并不是凶手的大河原根本不会自杀。但你也必须让他自杀。就是
说,你要制造出一种自杀的假象,而实际去是强行的他杀,你一定作好了这种打算。而
且,连杀庄司的罪行,你也想好了要一起嫁祸给大河原。庄司和你偷情,说大河原杀死
他有十二分的可能。看完日记,比起庄司来我更担心的是大河原,所以我甚至要化装潜
入贵府。恰好也赶上了今晚发生的事情。”
    由美子被说得哑口无言,她盯着明智那不停地活动着的轮廓分明的嘴唇,似乎听得
陶醉了。她十分敬佩小五郎的智慧,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一切。她的心被这个能如此明
察秋毫的人所陶醉,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爱慕。
    “大河原今天是自己开车出去的,你正好利用这个机会作案。你知道他晚上有宴会,
所以就策划出他在归途中,绕到防空洞杀死庄司的阴谋。而且,大河原无法证明他没来
这里。尽管庄司的绝命时间和大河原的归宅时间不可能完全一致,但明天或后天尸体被
发现的时候,已无法推断死者的确切死亡的时间。若是防空洞里再扔下点大河原的随身
携带物,他就更有口难辨了。
    “但是,如果大河原真的受到了审讯,事情就糟了。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凶手,不能
做的审辩是有限度的。所以,在这之前必须使其自杀。你的心里已有了如何下手的办法,
我虽猜测不出你会使用什么手段,星我想最简便的办法英过于毒杀。在你每天晚上给丈
夫送到书房的红茶中,放一些毒药就可以了。你看准丈夫确实断气后,用小刀把带锁日
记撬开,翻到记载大河原罪行的那一页,把它放在死者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就溜出书房。
你所造成为仅相就成了大河原无言的自白,也有了自杀的起因。即大河原发现了那日记,
偷偷地拿出来看后,感到阴谋已经败露,就以自杀来了结一切。你肯定是要造成这样一
个假象。”
    “由美子,我所说的,你有什么地方需要订正的吗?”
    由美子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五郎的脸,像个很乖的孩子似的点点头。不知是什么
原故,她的脸上现出了轻松愉快的微笑。
    武彦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小五郎,他简直被搞糊涂了,大脑里一片空白,不知自己该
想些什么,说些什么。然而,他对由美子的迷恋却丝毫也没有改变。他的心里萌发出一
个奇怪的念头:杀了小五郎,和由美子逃到遥远的地方,或是和她搂抱待一起死去。但
他还不具备让这个念头付诸于实施的胆量。
    “由美子,你蓄谋的阴谋充满了无知和幼稚。若不是受到大河原对侦探小说和魔术
爱好的影响,以及耽读于那些藏书,是构想不出来的。
    “可是,自古至今的犯罪者,如果说他们还有一些小聪明的话,那也常常是愚蠢、
浅陋的聪明,叫做犯罪者的幼稚也好。但是,作为这种愚笨幼稚的蓄谋,你策划出的圈
套,的确可以说很精彩。如此有条不紊的圈套,我见的还不多。
    “凶手本身用望远镜看着自己犯罪,相同的广播节目能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同一时间
收听。由于这两种情况都是不可能成立的,所以你也认为凶手会绝对安全。而且,你还
制造了大河原强烈的杀人动机,而自己却没有让人可抓的把柄。无论是哪一次凶手,认
为是大河原干的都非常合情合理,毫无牵强附会,你构成了多重犯罪阴谋。我佩服你的
狡猾,由此,我想起了中国的‘幻术’一词。你编演了所谓的幻术,简直可以称得上是
世界最优秀的幻术师。
    “可是,你杀了这么多人,却还看不出是为什么。如果说杀死村越是因为他是你的
同谋,你担心秘密被泄露,所以要除掉他,这似乎说得通。但从村越的性格来看,他不
会泄露秘密。因此说,杀他也只能被看作是无动机的。你连续几次无动机杀人,不知其
原因何在。我甘败下风,请你自己来谈谈。
    “在我多年的侦探生涯中,还从未遇到过无动机连续杀人这样奇怪的案件。你也许
具有特殊的性格。当然,你不是疯子,在你的内心深处一定隐藏着他人无法想象的不可
思议的动机。由美子我想听听这究竟是什么,听听你真实的坦白。”  

     化身
  
    十年来,几乎被人们遗忘的防空洞和地下室截然不同,给人的感觉完全像个自然的
洞穴。倒放在床上的手电筒散发出的漏斗型的光圈,照在水泥天棚上。在淡淡的折射光
下,男女三人的姿势完全不像是在一般的室内。有蹲着的,半蹲着的,形态各异,使人
不由得产生一种无法言表的感觉。
    对于小五郎的这些精辟推断和指责,由美子俯首贴耳地接受了,没有作任何辩解。
这个美丽的怪兽浮现出一种爱恋上名侦探的娇羞,悠静妩媚地望着小五郎沉默着。
    “杀了三个人,又两次杀人未遂。你既是名门闺秀出身,又是显赫的贵夫人,生活
条件十分优越,又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可为什么要恣意妄为干这种蠢事呢?我想亲自从
你这里听到其中的原因。这里虽是个奇怪的场所,但反而适合于讲述这令人费解的杀人
动机。”
    隔着漏斗型的光幕,小五郎和由美子互相都看不太清晰。由美子还是盯着小五郎不
说话。她严然如一个玲珑剔透的美丽蜡人,身体也一动不动。
    防空洞里没有一丝寒意,但由于洞内空气不很流畅,使人感到有一种郁闷的窒息感。
耳朵也有些轰鸣。
    “不是三个人哪。”
    一阵许久的沉默之后,由美子突然说道。小五郎没有马上领会其中的含义,但他没
有说话,由美子像受到催促的继续说道:
    “七个……大概是这些。”
    她像数自己有几个朋友似的,语调很平稳,但也包含着无可奈何的意味。在这原始
洞穴一样的黑暗之中,她似乎讲起了神秘的天方夜谭。
    小五郎仍是不动声色。在旁边呆呆地听着谈话的庄司武彦,也隐约地觉察到了什么,
一种恐怖之感冲击着他。他感到自已被带入防空洞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犹如是场噩梦。
    半蹲式地倚在那里的由美子,像突然间变成了通俗故事中的恶女人,神话中的女妖。
而一身黑色装束的明智,则像个虚构的捉妖英雄。
    “小五郎先生想听,我就说。”
    由美子换了一个姿势,在水泥床边坐下,眼睛仍没有离开小五郎。武彦从未见过由
美子像现在这样妩媚诱人。她的美已远远超出了人世间一切称之为美的东西。
    身穿黑色紧身衣裤的小五郎,双手抱在胸前,默默地看着由美子。由美子像讲述虚
构的童话或故事似地平静地说: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如果小五郎先生知道,就奇怪
了呀。我和普通的人不一样,为了掩盖这种不同,我才学会了制造假象,戴假面具。
    “我六岁的时候,被母亲很严厉地叱责过一次。那时,父亲已不常回家了。我只偶
尔在家里见到他。母亲是个十分善良娴静的女人,对于父亲的荒唐行为从不反抗。是个
温顺得过头的人。这样一位老实贤淑的母亲都被我给震怒了,她瞪大了眼睛,声音也有
些颤抖,狠狠地教训我。多亏了当时还很年轻的奶妈种田帮我说好话,才好不容易地劝
阻了着实气怒的母亲。
    “母亲叱责我,是因为我杀死了黄营。这只黄营养在有紫线装饰的、戴头缨的很干
净的笼子里。是我养的鸟。那时,我还没有好朋友,所以在世界上我最爱这只美丽的小
黄骛。越来越爱,爱得无法忍耐。我常常打开笼子的上盖,把手伸进去抚摸它,轻轻地
抓住它的身体。后来,我就把它从笼子里拿出来捧在手上,舔它的头、小嘴、脊背。有
时,黄写唤地一下从我的手中飞跑了,在屋子里吧嘈吧培地乱飞。我就高声地叫来种田,
然后是书生他们来,才七手八脚地把黄营给我抓住。这样的事有过二、三次。
    “在最后的那一次,我终于把它给杀了。黄营看起来很大,可是,也竟能被摄进一
个孩子的手中。在我的心里,我感觉着它身体上的温暖和脉搏轻微的跳动,真是可爱极
了。我把它紧紧地搂在手中,久久不愿松开,终于杀死了它。这件事被母亲发现了,她
十分吃惊,狠狠地教训了我。
    “虽然我还一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坏事,就受到了简直是天地倒转般的怒叱。
我很不理解大人们为什么要为这事叱贵我。我还不很懂‘杀’的含义。当然,我做梦也
没想到‘杀’是世界上最大的恶事……而且,就是现在,我也实在不理解杀为什么是坏
事。因为大家都这么说,我也就只好这样认为。我和大家不一样,我从心里不能理解大
家说的事。
    “母亲如此动怒是有道理的。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有弄死干净小虫的习惯。和大家
一样,母亲认为这是非常坏的习惯。她认为这种恶习不改,渐渐要发展是很不得了的。
所以就想趁着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时,狠狠地教训一顿,让我吃到苦头而不再那么做。
    “我小的时候,是个很喜欢小虫的女孩儿。小虫是个很干净,很可爱的小东西。而
且,我一旦感到它可爱就非弄死不可。这同吃美味佳肴不是一样的吗?吃就是爱吧,那
么杀不是爱吗?弄死小虫,大人们说是残酷无情的,可是对幼小的我来说,还不懂什么
是残酷的。大人们看来是残酷的事,可我认为它是爱的顶点。所以,我和普遍人不一样
呀。
    “由于黄毒的事,我知道了在大人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