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奇寓所粉末之谜





半小时后,她才被杀身亡。因此,凶手没有逃出去的退路,他只能在店里呆一夜。
那么, 在早上9点,商店开门营业前,他是出不去的。开门后,他则可以混迹在早
到的顾客中溜出商店。
    “但这儿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9点时他能自由地离开商店,那他为什么
不直接去干他要干的事?为什么还要费尽周折地把尸体藏进橱窗,以保证她不被提
前发现?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确实转移了尸体。这样看来,9点时,他不能自由地
离开商店。他必须推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因为即便在9点后,他仍得呆在店里!”
    众人同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叹。埃勒里的目光迅速地在屋内扫过,似乎急于
确定到底是谁被惊得目瞪口呆,或许还露出了恐慌之色。
    “看得出来, 你们中有几位已经得出了结论。”他微笑道。“我们这位凶手9
点之后还得呆在店中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和商店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这一次,众人的神情有了差异,有的不信,有的怀疑,有的畏惧。每个人都下
意识地和邻座拉开了距离,似乎突然意识到这最后一句话将许多人都牵扯到了其中。
    “是的, 这就是我们得出的最后结论, ”埃勒里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如果我们这位神秘的凶手是店里的雇员,或者是店里的主管人员,甚至是高级行
政人员,那么一旦尸体被发现,而他不在场,这肯定会引起人们注意的。他绝不能
让人注意到他不在场,但同时,他又必须脱身去办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他进退两难。
这份备忘录,”——他向众人展示了一下那张蓝色备忘录——“是威弗先生头天晚
上留在桌上的,凶手肯定看过了。备忘录上写得清清楚楚,威弗先生和弗兰奇先生
将于第二天早上9点在寓所见面。如果他将尸体留在寓所里,第二天早上9点时,谋
杀就会曝光,警方将开始缉拿凶手,到那时,他根本就没法溜出去干他的神秘勾当,
连打个电话都会被人盯梢。因此,在他溜出去办事,起码在他打电话出去之前,他
得确保尸体不被发现。(如果没人想起查电话,电话联系倒是一种不留痕迹的联系
方式)他知道,若想确保尸体不被提前发现,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把她藏进橱窗里。
他这么做了,而且干得很成功。调查进行至此,我们终于弄清了凶手如何进店这个
小问题。我们拿到了周一的时间登记表。我们刚才说过,这位凶手肯定是店里的雇
员, 要不就是和商店有着某种其他联系。但从表面上看,所有人都像往常一样在5
点30或5点30前离开了商店。 那么,凶手一定是从货门进入店内的,这是余下的唯
一途径。
    “既然我们谈到了凶手希望推迟发现尸体的时间,那有必要再提提另外一个问
题……我觉得,这位神秘的凶手在清理现场时,不但要冒着非比寻常的风险,而且
还费尽了周折,这一点,诸位肯定也想到了吧。例如——他得把尸体扛到楼下。但
这可以理解,因为他得在早上抽出时间去解决一件暧昧的事,附带说一句,到目前
为止,我们仍未对这件事做出解释。而且——他为什么不嫌麻烦地干了许多事?比
如换新护垫,擦干净血迹等等。答案仍是一样的,因为他需要早上的时间。如果第
二天早上9点时威弗先生发现了血淋淋的书档, 他肯定会立刻怀疑到出了事,这样
一来,凶手溜出去办事的机会无疑将严重受挫。如此看来,凶手要办的事显然十万
火急——这事如此紧迫,以至于在事情办完前,他甚至不能冒险让人怀疑到发生了
谋杀……”
    埃勒里停了停,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叠纸片看了看。
    “我们已经得出了一个大致结论,即我们正在寻找的凶手和这个商店有着某种
正式或半正式的联系。我们暂时将这个结论搁在一边。”他终于开口说道,“在开
始另一番思索前,我要提醒诸位记住我刚才的话……”
    “几分钟前,我曾请诸位注意四样具体物证,它们都表明,周一夜里,伯尼斯
·卡莫迪小姐曾到过寓所。按照发现顺序的先后,这几样物证分别是:‘本克’纸
牌,这是卡莫迪小姐和她母亲独有的嗜好;熏有紫罗兰花香的‘公爵夫人’牌香烟,
这是卡莫迪小姐自己的品牌烟;卡莫迪小姐周一下午离家时减的帽子;还有她的鞋,
这也是她离家时穿的。
    “现在,我要向诸位解释的是,这些物证不但远远证明不了卡莫迪小姐曾来过
寓所,它们恰恰表明了她那天夜里根本就没来过。”埃勒里紧接道,“‘本克’纸
牌是无可指摘的,牌摆放得很合理,所以我们暂时先不考虑它。”
    “但这些烟蒂却将使我的解释更具启迪性。这些——”他举起了展示桌上的一
个烟灰缸——“这些烟蒂是在牌室的桌上发现的。”他从中拾出一个烟头,高高地
举了起来。
    “诸位都看到了吧,这支烟几乎被全部抽完了——实际上,只剩下了印着商标
的一小截。这个烟灰缸里有10至12个烟蒂,全都拍成了这样,无一例外。
    “另一方面,我们在弗兰奇家卡莫迪小姐的卧室里发现了这些烟蒂。”他举起
了另一个烟灰缸,从那乱糟糟、脏乎乎的一堆东西中掏出了一支残烟。“诸位都看
到了吧,这当然也是支‘公爵夫人’牌香烟,但这支烟抽了不到三分之一——卡莫
迪小姐显然只抽了几口就把它掐灭了。这个烟灰缸是在卡莫迪小姐的卧室里找到的,
缸里所有的残烟都是同一长度。”
    “换而言之,”他微微一笑,“我们发现了这么一个有趣的现象,即两个烟灰
缸里的烟按理说应该是由同一个人抽的,但却抽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我们在
调查中发现,卡莫迪小姐是个神经高度紧张的人,我们马上就会对此结论做出解释
——那些非常熟悉她的人都记得,她抽起烟来一贯如此,总那么浪费,总喜欢把残
烟弄得弯弯曲曲的,没有一次不是这样。”
    “由此能得出什么结论?”一个明显的停顿。“这个结论只能是:牌室桌上的
那些烟不是卡莫迪小姐抽的;另有人抽了这些烟或把这些烟蒂放在那儿,但他并不
知道卡莫迪小姐有个老的习惯,每支烟只抽三分之一就扔掉……”
    “说到那双鞋子和那顶帽子,”不等听众们仔细琢磨他的最新见解,埃勒里又
接着说道,“我们发现,那双爱捣鼓的手又动了些手脚。从表面上看,卡莫迪小姐
周一夜里似乎来过这儿。周一下午和晚上都下着雨,她被淋湿了。离开寓所前,她
脱掉湿透了的帽子和鞋,从卧室的壁橱里取出原
    先搁在这儿的衣物换上。但我们发现。帽子是帽沿朝下被塞进帽盒里的,而鞋
子的鞋跟则从袋口突了出来。
    “为验证这两样东西的习惯性摆放方式,我们做了实验。结果发现,绝大多数
女士在放置帽子时,习惯将帽沿朝上,帽顶朝下;而且,当她们放鞋时,如果鞋上
有大的装饰扣,就像这双,她们总是让鞋跟朝下的,这样,钮扣就不会挂在鞋袋上。
但壁橱中这两件物品的摆放方式却表明:摆放者对女性的习惯一无所知。结论同样
非常明显——那双鞋和那顶帽子并不是卡莫迪小姐搁在那儿的,这事是一个男人干
的。因为男性放帽子时习惯让帽沿朝下,而且男人根本无法理解钮扣的重要性。架
上所有鞋的鞋跟都露在外面,这是因为除这双鞋外,其他的鞋碰巧都没有钮扣;那
位把卡莫迪小姐的鞋放在鞋架上的人自然也就参照先例了,如果是个女人的话,她
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我承认,如果将这三件物品单独分开,一件件来看,那么,它们确实微不足
道,毫无说服力。但如果将三件东西结合起来看,它们所表明的强大事实则是不容
忽视的——烟不是卡莫迪小姐抽的,鞋帽也不是她摆在那儿的,所有这些都是另一
个人干的——一个男人。”
    埃勒里清了清嗓子,他的嗓音尽管越来越嘶哑,但却饱含着激情。
    “另有一件非常有趣的东西和这最新的推断有着密切联系。 ” 他接着说道。
“威弗先生和我在检查盥洗室时,发现了一起狡诈的偷盗事件。威弗先生的剃须刀
刀片在周二早上失踪了。 周一下午5点30后,威弗先生用他的安全剃须刀修了脸,
然后把它擦干净,放回了剃须器内,因为这是他的最后一把刀片,而且他也知道,
第二天早上,自己没准还得用它。威弗先生周一晚上很忙,所以忘了带新刀片。周
二早上,他很早就到了寓所——其实是8点30,因为弗兰奇先生9点就到,他得在老
板来之前处理完一些事情并准备好报告。他打算在寓所刮脸,这时他发现,昨天傍
晚还搁在那儿的刀片不见了。请允许我解释一下,弗兰奇先生没有备剃须刀,他从
不自己刮脸。
    “刀片为什么不见了?显然是有人在周一夜里或周二早上赶在威弗先生来之前
使用了刀片。可能是谁用了它?只有两个可能性:弗兰奇夫人或杀害她的凶手。弗
兰奇夫人可能把它当作某种切割工具使用;凶手可能用它剃须。
    “两个可能性中,第二个当然更站得住脚。请记住:凶手受条件的制约,不得
不在店里过夜。他呆在哪儿最安全?当然是在寓所里!如果他在黑乎乎的楼道内游
荡,或者躲在什么地方,他都不可能获得寓所提供的那份安全感——因为夜班员整
夜都在楼内巡逻。注意——我们发现有人使用了刀片。这自然令人想到了剃须这道
程序。为什么不呢?我们知道,凶手是店里的雇员或行政人员,上班时,他得收拾
得体面些。既然暂住在寓所里,为什么不趁这机会刮刮胡子呢?这家伙显然是个冷
血杀手,这件事不仅没有否认这一点,反而使我们对此更加确信不疑。刀片为什么
不见了?显然是出了些问题。是断了吗?为什么不可能呢!这把刀片反复用过多次,
已经很脆弱了,将剃须器合上时如果用劲稍猛,刀片很可能就会绷断。我们姑且假
设是这样,那么,凶手为什么不把坏刀片留在那儿?这是因为凶手不仅是个奸诈的
恶棍,而且,从某种意义上看,还是位出色的心理学家。如果将一把坏刀片留在那
儿,人们想到的肯定是前一天它还好好的,绝不会理所当然地以为它前一天就断了。
如果刀片消失了,引起人们怀疑或回忆的刺激物也就不见了。被改变之物对大脑产
生的刺激要比失踪之物产生的刺激强得多。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是会这么想的。
说实话,我觉得取走刀片之人干了件正确的事——在他看来,这是明智之举。事实
证明,他判断正确。若非我追问此事,威弗先生几乎就已经忘了这把失踪的刀片。
而我之所以追查此事,则是因为我一直本着一种公正无私的态度对待这次调查。”
    埃勒里说着,微微一笑。“诸位也明白,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假设和多少
有些无力的推理,但如果将我在过去10分钟内所介绍的那些零碎、模糊的事实结合
起来,我想,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有人用刀片刮了脸,刀片
断了,那人就把刀片拿走了。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把刀片只是发挥了它的合理用
途,并未移作它用;这进一步说明,凶手是个男人。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暂时探讨
到这儿,接下来,我们将思考另一个全新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看,它也是整个调
查中最重要的问题之一。”
    听众席上发出一阵唏唏簌簌之声,那是身体和椅子发出的摩擦声和急促的呼吸
声,但所有的目光却始终驻留在埃勒里身上。
    “诸位可能认为,”他的声音平静、冷酷,“牵扯在这个案子中的不只一人。
你们可能完全无视香烟这一确凿罪证,仍执着地认为,即使鞋和帽子不是卡莫迪小
姐搁在那儿的,她仍有在场的可能,另一人——一个男人——在放置鞋帽时,她可
能就在边上站着或干着别的什么事。我立刻就能证明,这个观点是错误的。”
    他扶着桌子,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女士们,先生们,请问哪些人有权力进入
这套寓所?答案是:五把钥匙的持有者。他们分别是:弗兰奇先生和夫人,卡莫迪
小姐,玛丽安·弗兰奇小姐,威弗先生。奥弗莱赫提值班室的那把值班室钥匙看管
甚严,如果有人动了它,奥弗莱赫提或日间值班员奥山姆肯定会知道的。但据他们
反映,没人借过那把钥匙,所以,我们不必将值班室钥匙考虑在内。
    “总共有六把钥匙,但目前我们能找到的只有五把,弗兰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