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之刃





  “应该是吧。对了,你有地图吗?”
  “有。”
  织部站着摊开地图,确认真野从电话里问到的地址。确实,好像走路就可以到了。从地址看来——应该不是大厦或公寓,而是独栋建筑。
  “会打电话到西新井分局;应该是要提供有关伴崎凶杀案的情报吧?”
  “不,这也未必,或许只是通知附近的警察局而已。而且如果是伴崎那个案子的话,应该会,说得也是。”
  中井诚的家要从商店林立的大马路再稍微往里走,是栉比鳞次的房屋当中的一间。从小小的门走进去后,一下子就来到了玄关的门前。
  真野在对讲机里报出自己的姓名…门就立刻打开了,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体格很好,脸晒得黝黑。
  “不好意思,烦劳你们特地跑一趟。我是阿诚的父亲。”男人递出名片,上面印着中井泰造。他好像是在建筑公司上班,职称是课长。
  “请问有什么事吗?”真野问。
  “是的,请先进来吧。”
  织部他们被带到一间小而舒适的客厅。旁边就是餐厅,泰造的妻子表情紧张地为两人端茶水。
  阿诚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小子说那一天他和伴崎他们见过面,而且还一起开车出去。”
  “开车?你的车吗?”
  “是我的车,但有时这小子也会开出去。”
  “车型是?”
  “Gloria ;五二年的破车。”
  没错,织部心想,这和目击者的说词一致。
  “你是说,你开那辆车载着伴崎他们吗?”
  “听说是烟火大会那天,他们找他出去的,所以三个人就驾着车出去玩——”
  “先生,对不起,我想要直接听令郎说。”
  “呃,也对,这样比较好。喂,你好好说明一下!”泰造对阿诚说。
  阿诚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快儿说烟火大会之后想要去把马子,所以我们就和敦也三个人开车……到处乱晃……”虽然语尾听不清楚——但是阿诚好像还没说完。
  于是真野催他继续说。
  “然后快儿和敦也叫我停车,我等了一会儿之后,他们就带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坐上车来,叫我开到公寓去……”
  “等一下,那个女孩是他们两个去搭讪的吗?”
  阿诚看着地上左思右想。
  “我也不太清楚。。。。。。看起来好像全身瘫软,失去意识的样子。”
  真野瞥了织部一眼。两人四目交接后,他又重新看着阿诚。
  “那个女生就是那个人吗?就是尸体被发现的长峰绘摩吗?”
  “我不太记得她的脸——只是在想会不会是她……”
  “哎呀,这个孩子的意思是说,他看到新闻报导被杀死的伴崎,有可能就是杀害川口女孩凶手的新闻报导之后,才在想会不会就是那个女生啦。在那之前,他好像完全没想到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太迟钝了,还是少一根筋,真是不好意思。”
  “现在那辆车在哪里呢?”真野问泰造。
  “停在停车场。沿着前面这条路走二十公尺左右,有一个月租的停车场。”
  “可以看看您的车吗?”
  “请、请。现在我马上开过来。”
  真野用手制止正要起身的泰造。“不,不用了。”
  “我们分局里有专家,所以我会拜托他们来看。”真野这样说完后便对织部使了个眼色。
  织部说声“失陪一下”,就站起身来。他是要向调查总部报告。
  织部联络久冢请鉴识课的人过来。当他再次回到屋内时,侦讯阿诚的工作已经进展到相当的程度。
  “也就是说——烟火大会的那天晚上,伴崎他们不知从哪里带来一个女孩坐上你的车,然后直接开到伴崎的公寓;但是你父亲叫你把车开回去;所以你就回家了。两天之后,伴崎打电话给你——说要借车,你不知道他要借车的目的。当天晚上他打电话来,第二天一早你就去他的公寓取车,当时菅野也在,但是他们两人的样子看起来并无异状。——事情就是这样吗?”
  “嗯,大概……就是这样。”阿诚用细微的声音回答。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哎呀,真是有够丢人的!”泰造的脸搭拉了下来,“再怎么被威胁,也不至于要对那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掳回陌生女孩的同伴唯命是从吧?天底下哪有这种事啊!我已经这样大骂过他了。不过,听说那两个人之前好像就常干这种勾当,只是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凑巧,好像都没有幔纱蠡觯虼苏飧龊⒆硬乓晕獯斡Ω靡膊换嵊惺隆K约词箍吹降缡由喜ケㄗ糯谟幸幻ё伲约胺⑾帜歉雠氖宓刃挛牛餐耆挥邢氲交崾峭桓鋈恕!?br />   “是这样吗?”真野问阿诚。
  阿诚略微点点头。
  “那为什么你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和那个案子有关呢?”
  “因为那个……新闻报导说敦也是杀死川口女孩的凶手,我才想到可能是那天那个女孩……如果是真的,那就惨了。”
  “所以你觉得你最好应该跟警察说明,掳走女孩时你们在一起,还有你曾借车给他们吗?”
  “是的。”
  “原来是这样啊。”真野点点头看了看泰造。“我们可以请令郎到警察局去,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吗?我们会尽量让他早点回来的。”
  “现在吗?”
  “麻烦您。”真野低下头。
  “如果有需要的话也没办法。”泰造斜着眼看着儿子,“嗯,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您能去是最好不过了。”
  “那我去准备一下——喂!”
  泰造拍了拍阿诚的肩膀,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接着便走出客厅了。
  真野转向织部。“已经通知组长了吗?”
  “通知了,鉴识课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听说我们小组的人也会同行。”
  “知道了。等他们到了之后,我们再和中井父子一起去西新井分局吧。”
  “好。”
  织部点头时,阿诚的母亲开口了。“对不起。”在此之前,她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丈夫和儿子说话。
  “有什么事吗?”真野问。
  母亲舔着嘴唇慢慢说道:
  “我的孩子会被判刑吗?”
  “这个……”真野低声说着,“我们也不能说什么,这要看检察官怎么判断。刚才令郎说掳走女孩时他也在场,而且还开车,我不知道检察官会如何看待这些行为欸。”
  “果真是这样。”母亲叹了口气。“那个孩子太懦弱了,一受到威胁就什么都不敢说,总是唯命是从……”
  “他和其他两人之间的利害关系我们今后会再调査,所以如果确定他真的受到威胁的话,我想我们也会让检察官理解实际的状况。”
  母亲点点头说:“是这样吗?”
  她看起来放心多了。
  “我们先去外面等啰。”真野站起来;对织部使了个眼色。织部也站起来。
  “你觉得中井诚的话如何?”走到外面后,真野问织部。
  “我想大致可以相信。”织部率直地回答,“那卷录像带里也没有中井,所以他应该不在强暴长峰绘摩的现场吧。”
  “那弃尸呢?你觉得他有参与吗?”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也很低。如果他有参与的话,应该就不会打电话过来了吧。而且只要抓到菅野,所有的事都会真相大白的。”
  “是啊——大体上我也这么觉得。”
  “有什么细节是你很在意的吗?”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啦!”真野不再说下去,只是抿着嘴笑,“他的父母好像想尽办法要让自己儿子罪被判轻一点呢!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有所隐瞒吗?”
  “应该还不到那个地步,只不过感觉在避重就轻。”
  真野这样说时,就看见巡逻警车和货车正朝这里开来。警车声并没有响起。
  就在差不多同一时间,玄关的门打开了,中井父子走了出来,泰造身穿西装。
  在泰造的带领下,织部他们朝向停着Gloria的停车场走去。
  Gloria停在最角落。因为是五二年的车型;所以织部觉得外型很复古,但是车子保养得很不错,看不到烤漆有刮伤的痕迹。
  鉴识人员很快就展开作业,中井父子不安地看着工作人员的一举一动。
  同行的调查人员当中,有一个叫做近藤的刑警,他走到织部面前,小声地说:“虽然找到车子很令人高兴,但是另一边好像碰到了麻烦事。”
  “另一边是指长峰吗?”真野放低音量问道。
  是的,近藤点头。他注意了一下中井父子,然后又继续说道:
  “今天傍晚,警视厅的公关室收到了一封信。你知道是谁寄来的吗?”
  难道是……织部张大了眼睛。
  “没错。”近藤的视线从织部移到了真野身上,“就是长峰寄来的。限时专送。”
  “内容是?”
  近藤停顿了一下后说道:
  “请让我为小女复仇,等我雪恨之后,一定会来自首的……他就是这么写的。”
17

  负贵侦办伴崎敦也凶杀案的所有警员们敬启:
  我是前几天在荒川发现的尸体——长峰绘——的父亲,长峰重树。有一件事我一定得告诉各位,所以便写了以下这封信。
  我想各位应该已经知道了,伴崎敦也就是我杀的。
  动机或许也不用我再赘述,就是为小女复仇。
  对于丧妻多年的我而言,绘摩是唯一的亲人,是无可取代的宝贝。正因为有她,再苦的日子我都撑得下去,而且还能对今后的人生怀有梦想。
  伴崎敦也却夺走了我这无可取代的宝贝,而且做法凶残疯狂,让我完全感受不到他的任何一丝人性。他把小女当作牲畜对待,不,甚至可说只是当作一块肉来处理。
  我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情形。因为那彼着人皮的禽歉,把蹂躏绘摩的样子全都用摄影机拍了下来。
  你们可以了解我看到录像带时的心情吗?
  就在我感到悲伤难抑的时候,伴崎敦也回来了。对他来说,这应该是最倒霉的一刻。但是对我来说,这是最棒、也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我一点也不后悔杀了他。如果你们问我这样就雪恨了吗?我只能回答,并没有。可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我觉得我应该会更不甘心吧。
  伴崎未成年,而且他不是蓄意杀死飧摩的,只要律师辩称他是因为喝了酒或是嗑了药,而无法做出正常的判断,法官就有可能判一个轻到不行的刑期。这种优先考虑未成年者的自新机会,然而却完全无视被害人家属心情的主张,我是可以预见的。
  如果在发生这件索子之前,我或许也会赞成这些理想主义者的意见。但是现在,我的想法不同了。遇到这种事之后,我终于明白了。曽经做过的“恶”,是永远无法消失的,即使加害者改过自新了(现在的我可以肯定的说: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这里是假设),但他们所制造出来的“恶”仍然会残留在被害人心里,永远侵蚀着他们的心灵。
  当然我也明白,不管有天大的理由,杀了人就要受罚。我早已有这个心理准备。
  但是现在我还不能被捕,因为我要复仇的对象还有一人。我想警方也应兹知道那个人是雄了吧。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要复仇,而在那之前,我并不打募被捕。不过复仇完毕之后,我会立刻去自首的。我也不会请求量情减刑,即使是被判死刑也无所谓。反正这样继续活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只不过,我希望警方不要对我的朋友、亲威做不必要的严格调査。我没有共犯。这全都是我独自思考、独自行动的,我并没有和任何人定期联络。
  以前我们父女曾经受到各方的帮忙,因为不想打扰到他们,所以我才写了这封信。
  希望这封信能顺利送达调查第一线的各位警员手中。
  长峰重树

  信纸总共有八张,虽然是手写的,但是字迹很工整,看起来并不像是情绪激动时所写的文章。
  织部他们和久冢调査小组的成员们,聚集在西新井分局的会议室一角。所有人的手上都拿着一张A4的纸,那就是长峰重树来信的复印件。
  透过笔迹鉴定,已经确认就是长峰本人所写的了。从邮戳判定是在爱知县境内投递的。只不过到目前为止,长峰和爱知县之间找不到任何关连。
  “很强硬的文章呢。”坐在织部旁边的刑警喃喃自语,“写这种东西过来,我们也很困扰啊。我可以体会他的心情,但是我们也只能遵从上面的指示行事而已。”
  “但是,这样就可以确定杀死伴崎的凶手就是长峰重树了。课长他们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是指?”
  “应该会通缉吧?”
  “应该吧。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