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的场地上游戏





  “如果他不喜欢我呢?”斯薇特兰娜问道。 
  “那也没话可说,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您愿意,我们把您的录像带存入我们的资料库。我们有很多订户,因此你的机会也很多。还有一个方案:如果您有钱方面的困难,可以拍色情片。录像带运出俄国,我们拍片只供外国的订户个人使用,满足他们的口味和要求,显然是不可能有翻版的。您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我想,无论如何您都不会白来一趟。” 
  “我期待着,”她微笑着说,“要等多久才能答复我?” 
  “拍摄之后三到四天,最长也就一周。您甚至不需要离开这个城市。我们给您搬到单独的住宅去,吃住都由公司支付。但有一个条件:外出只能由公司人员陪同。” 
  “为什么那么严格?”斯薇特兰娜感到惊奇。 
  “因为……”“马脸”回答说,“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您不愿意服侍土生土长的俄国人,而要到国外去干这种事,而且是在无权选择的条件下。每个工作都有其复杂性,就不要提多余的问题了!” 
  斯薇特兰娜把这当做应该做和可以做的一件事。退一步说,她并不会失掉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可失掉的。游游泳,扭动扭动屁股,然后休息一个星期,睡醒了就看电视、喝晚茶,还是个好女孩。换换花样也挺快活…… 
  晚上9点整门铃响了。斯薇特兰娜·柯洛米那茨对着镜子端详了一阵,抚弄了一下发卷,才拎起装有游泳用品的包,走到外面去。汽车正等着她。车并没有走很久。在黑暗中她分不清方向,可感到本应照直走的,司机却有意拐来拐去。汽车驶进高大的铁门,在林阴路上颠簸了一阵之后,停在一个建筑物的台阶旁。那里还停着两辆汽车。斯薇特兰娜刚想伸手去开门,司机连头也不回就呵斥一句: 
  “等着!” 
  不到半分钟,从里面走出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一坐进防弹“奔驰”车,就发动马达。女的好像怕冷似的,紧裹在发亮的长风衣里,绕过汽车从另一侧坐到和男的并排的前座上。 
  “走吧!”驾车人命令说。 
  斯薇特兰娜换好衣服,从更衣室走出来,朝站在游泳池旁手持摄像机的“马脸”走去。场内没有其他人,这使斯薇特兰娜更放心。她怀疑在这种“相亲”的时候,总会冒出一些公司职员身份的闲人和爱窥视漂亮的、而且脱去衣服的姑娘的人。只有一个摄像的人,这使她更加相信所介绍的情况真实可信。 
  “我应该做什么呢?” 
  “没什么特别的,蹦蹦跳跳,打打水,游游泳,要尽量表现出魅力,要给客户展示您一切最美好的东西。我准备摄像了,来吧!”说着,他轻轻地向水中推了她一下。 
  一开始她感到挺不自然,不知手脚该怎么放,想不出该如何表现自己。后来她想到自己将拥有单独的住宅、待女……想到在自己私人的游泳池尽情享乐的情景,动作便变得轻盈、飘逸、舒展起来。她甚至潜入水中让栗色的头发漂浮在蔚蓝色的水面上。看起来多么美啊! 
  “好了!”摄像的男人喊了一句,“谢谢,穿衣服吧!” 
  斯薇特兰娜从更衣室出来,驾车人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监视着她。她看到他们的汽车旁又停了一辆车。下一个竞争“土耳其王位”的人正等着呢! 
  在三楼的小房间里,四个男人正聚精会神地观看游泳池内的表演。当斯薇特兰娜·柯洛米那茨浮出水面时,尤里·费多罗维奇·马尔采夫确信无疑地说: 
  “就是她,惊人地相似!” 
  他从衣袋里取出母亲的照片看了看,又看看游泳池里的姑娘。 
  “不要再犹豫,就是她。只需稍稍化妆。身材、头发的颜色、脸型,全都合适。” 
  “太好了,”淡褐色头发、深色眼睛的男子附和着说,“您的问题解决了。送您走吧!” 
  马尔采夫默默地点头同意。 
  在“观察所”里的第三个人是个身着做工考究的昂贵西装的老头子。他一时还没看中什么人。他来这里已不是头一回了,因此知道小女神总是排在最后出场。你看,有的订户要为自己选年龄最大的。这当然不坏,因为和年幼的打交道是很冒险的事。要尽可能避免意外的情况。可这条规矩对他不适用,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耍的手段不会把事情弄糟的。他,阿萨诺夫,已经76岁,但他决不同意要13岁以上的少女。最好再年幼些。那就等着吧! 
  第四个人是扎尔普。他在窗口观察只不过是做样子,他知道其中的任何一个女孩他都不满意。他只要白天看到的那个,而且一定要得到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今天娜斯佳工作得特别带劲,甚至超过了定额。依照她早上的想法,午饭前15分钟她又梳洗打扮了一番。治疗的效果很明显,这使她感到欣慰,连去餐厅也换了件衣服。 
  午饭后她去散步。忽然有个个头不高的壮实的小伙子窜到她身旁纠缠不休。娜斯佳本想耐着性子和他谈谈,但没过几分钟就感到枯燥乏味,以至违背早上立誓扮演温文尔雅的角色的诺言。 
  “对不起,您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在这儿。”她说着拐向一旁的林荫小道。 
  矮个子还真讨厌,跟在娜斯佳身旁压低声音说着混账话,根本不给她插话的机会,突然又恬不知耻地挽住她的手臂。 
  娜斯佳停住脚步,本想骂他一通,但小伙子却抢先说: 
  “您愿意的话,我给您5万如何?”他的语气非常认真。 
  “愿意,拿来吧!”娜斯佳也相当认真地回答说。 
  “不,还不仅是那样。”小伙子笑着说。 
  “那我就不要。” 
  娜斯佳转身加快脚步走去,但这个死皮赖脸的“同路”人却又出现在她身边。 
  “这对您并没什么。我和您一起散步,您只要给我讲一讲,您在疗养院怎样消磨时间,您进行哪些治疗,除我之外,还有哪些蠢货向您献殷勤,然后我到您的房间去,您做自己的事,我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您甚至不用管我,我在您那儿坐到10点钟。就这些。” 
  “那么,5万呢?”娜斯佳嘲讽地问,同时开始感兴趣了。 
  “明天一早。要是您允许我晚上到您这儿来,我今天就把钱拿来。” 
  “您听着,年轻人,如果您有多余的5万,还是去请个师傅吧,您家的房子漏水了。” 
  娜斯佳沿着林荫路走了,年轻人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早上娜斯佳在按摩师那儿找到了手表,因此今天吃饭都很准时。她看到现在快11点了,便决定就工作到这儿。她把打印好的纸装进夹子,合上词典,然后走到阳台上去吸烟。 
  10月几乎像冬天一样冷。失去树叶保护的树木光秃秃的,显得格外孤苦和凄凉,正等待着初雪降临。娜斯佳感到她心里也像这些树一样孤苦伶仃。今天她的全部治疗也不过是在冻僵的、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的新年饰物而已,有什么用处呢,只不过是玩一下,也就算了。 
  娜斯佳吸完烟依旧本然地站在那里。寒气伴着轻风袭来,她耸动了一下肩膀才清醒过来。列基娜·阿尔卡基耶芙娜房里好像有客人。娜斯佳听到: 
  “这样工作是不行的。这是粗制滥造,视觉心理情绪都被破坏了。声音效果和视觉方面是不能联系在一起的。这只会破坏和谐,削弱理解力,并不能引发联想。你简直是葬送了美妙的音乐……” 
  老太婆的声音显出从未有过的苛刻和激动,娜斯佳感到过意不去,便走回房间,顺手关上阳台门。在她往衣柜里挂衣服时,听到敲门声。女邻居站在门口。 
  “出什么事了吗?”娜斯佳警觉地问。 
  “是的,亲爱的娜斯佳!”邻居喜形于色地说,“您看,我从前不是一直唠叨……要知道,人们并没有忘记我老太婆!我的一个学生来了,今天我特别高兴。走,我给您介绍一下。不要总是在打字机上敲打嘛!” 
  看到老太婆兴高采烈的样子,娜斯佳实在无法拒绝她。想必是要炫耀有突出成就的学生。一个孤独的老女人还能有什么更高兴的事呢? 
  “我稍稍收抬一下。” 
  “您这样子就非常好,娜斯佳,脸红扑扑的,好像才散步回来似的,走吧!” 
  娜斯佳走进邻居的房间,不由地大吃一惊。桌子上的果盘里盛满葡萄、石榴和苹果;旁边一瓶白兰地、一盒精美的巧克力糖、一小盘切好的柠檬;一大束菊花更使她激动,那玫瑰红色和奶黄色的花瓣、赤褐色的花蕊,显得格外艳丽撩人。一位魁梧、潇洒的美男子迎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古典的东方型脸庞,一对深色的扁桃形眼睛,浅棕色的头发,这一切使他勇士般的外表增添了几分温柔和魅力。 
  “达米尔。”他自我介绍说。娜斯佳霎时间察觉到他的脸上闪现出莫名奇妙的神采,仿佛是对不应该惊奇的东西感到惊奇,但迅即又恢复了常态。 
  “阿娜斯塔霞。”她把声音忽然放低,同时模仿法国女明星的样子莞尔一笑。 
  达米尔吻了她的手。在他温情脉脉的目光注视下,她内心的冰开始融化。天哪!她能来这里有多好啊!要知道,她差一点就拒绝来了。 
  列基娜·阿尔卡基耶芙娜拿来一只干净的酒杯,斟上白兰地,递给娜斯佳。她先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这酒是上了年纪的女主人,而不是男子汉斟的,但她立即明白了,到现在她的手还握在达米尔的手中,她自己却像个脸上挂着天真笑容的稻草人呆立在那里。她羞怯地收回手,但并没有接酒杯。 
  “您完全不沾酒吗?”老太婆惊奇地问。 
  “我不喜欢白兰地。” 
  “您喜欢什么呢?” 
  “苦艾酒,最好是马提尼。” 
  “我会记住的。”达米尔说话的语调使娜斯佳身上一阵发热。 
  达米尔·伊斯马依洛夫生长在戈罗德市,从6岁起受教于列基娜·阿尔卡基耶芙娜,并表现出极大的天赋和美好的前途。可是,他从音乐学校毕业之后,没有像大家所期望的那样上音乐学院,而是上了电影艺术学院。眼下在一个规模不大的私人电影制片厂当导演。这样一来,他反倒能自由创作、大胆尝试一些他突发奇想的东西,而且有时这种独立思考创作出来的成果还能在一些电影节上获奖。说到电影节和大奖,达米尔总带有一种不屑一顾的腔调,让娜斯佳感到造作而且毫无根据:何必要那些制片厂呢?尽出那些尝试性的票房价值不高的影片。 
  “我并不为这事着急,”达米尔得意地笑着说,“制片厂是两个‘疯子’的股份。他们怀疑电影界没有重视他们的孩子们的天才,于是孤注一掷投资电影,好让他们心爱的宠儿们演主要角色。您知道,有钱人是很乖戾的。他们的钱像海水,从哪儿弄来的与我无关。您说呢?” 
  “这种尝试有什么意义吗?” 
  “说起来也很复杂……简单说吧,我试图运用我的音乐功底为电影作曲,让音乐表达的正是我作为一个导演要表达的东西。” 
  当娜斯佳醒悟过来,已是深夜一点多钟了。她想不起与生人的交往中有哪次这样舒畅。葡萄很甜,咖啡浓浓的。老太婆虽有很多顾忌,但还能侃侃而谈,显得活跃和聪敏,不时大口喝着白兰地和哈哈大笑,极富感染力。达米尔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娜斯佳,他那目光温情脉脉,然而更像燃烧着的火苗。她还感到处在这种目光的烧灼之下,一股热流已从里到外传遍全身,让她手足无措,甚至不知是怎样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的。 
  “娜斯佳,不想在睡前散会儿步吗?”达米尔望着窗外问道,“正好是月圆之夜,美极了。” 
  “好啊!”她表示同意道,同时又感到答应得过快有失礼节。这是瞒不过老太婆的,她立即偷偷向娜斯佳使了个眼色。 
  “您开车走吗,达米尔?”娜斯佳漫步走过洒满月光的花园时间道。 
  “不。” 
  “那您怎么回去呢?市内公共交通车已经停运了,出租车也难等到。” 
  “难道我没说过,我已买了一周的疗养证吗?就今天买的。早上从新西怕利亚起飞,我们的制片厂在那里。先到列基娜·阿尔卡基那芙娜家,邻居说她在疗养院,我急忙赶来,列基娜劝我在这儿住下。还行,是个好地方,而主要的是列基娜在这里。要知道,我是专门来看她的,想告诉她一些事。” 
  “好像您现在仍然在她那儿学习。”娜斯佳小声说着,同时把围巾裹得更紧些。 
  “列基娜——天才,”达米尔郑重其事地答道,“她命运多舛,可毅力非凡。你可知道,她从小腿就跛了。脸蛋很漂亮,头发也极美,惟独在一边脸上留有一块令人讨厌的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