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脸





挂上电话,对身边的二位说:“似乎有点进展。一个新手在新泽西靠近奥伦堡的一
条支道上发现了安吉利的车。分路巡警正在搜查这一地区。”
    “史蒂文斯医生呢?”
    “跟安吉利一道,坐在车里,还活着,别担心,会找到他们的。”
    麦克锐佛掏出两支雪茄,递给苏里文一支,见他不抽,又递给白泰尼,另一支
叼到自己嘴里。“有一个情况也值得注意,史蒂文斯医生是让人迷住了,给人牵着
鼻子走。”他划着火柴点了两支烟,“我跟他的一个朋友彼得医生谈过。彼得医生
说前两几天他开车去史蒂文斯医生办公室接他吃晚饭,发现了安吉利,手里还拿着
枪。安吉利编了一套无稽荒唐的谎言,说什么有人来抢劫。我看是因为彼得医生到
得及时,才救了史蒂文斯一命。”
    “你是怎么看穿安吉利的?”苏里文问。
    “最初是因为他敲诈几个商人的事引起的。”麦克锐佛说,“我去找这几个商
人调查,都不敢开口,怕得要死,原因还搞不清。我没有惊动安吉利本人,只是开
始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汉森被杀后,安吉利来找我,要求同我一起办案,讲了
不少屁话,什么一向对我推崇备致呀,什么渴望与我合作呀,等等。我明白他一定
有不可告人的动机,想加入此案工作。经白泰尼局长同意,我就跟他搭档合全开了。
难怪他这么巴望办此案呢,原来他自己就是作案人。最初,我还吃不准史蒂文斯医
生与汉森和卡洛尔被杀有无牵连,就利用他来让安吉利亮相。我编造了一个假案情,
指控史蒂文斯,并告诉安吉利我要把杀人罪名安到史蒂文斯头上。我估计,如果安
吉利觉得有了替死鬼,摆脱了困境,一定会心宽得意的。”
    “你的假案起作用了吗?”
    “没有。出乎意料之外,安吉利拼命袒护史蒂文斯,不让送他进监狱。”
    苏里文迷惑不解,问:“为什么?”
    “因为他正设法谋杀史蒂文斯。一旦送进监狱,就无从下手了。”
    “当麦克锐佛步步紧逼时,”白泰尼局长说,“安吉利来找我,暗示麦克锐佛
在陷害史蒂文斯。”
    “当时我们就确信这套办法是可行的。”麦克锐佛说,“史蒂文勘探雇了一个
名叫罗曼·莫迪的私人侦探。我调查了一下,得知他过去与安吉利有过纠葛。莫迪
的一个主顾被安吉利逮住了,说是贩卖毒品,可是莫迪说这是诬陷。现在看来,莫
迪讲的是老实话。”
    “因此,运气让莫迪一开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全靠运气。莫迪聪明能干。他知道,安吉利可能与案子有牵连。发现了史
蒂文斯医生车内的炸弹后,他马上把炸弹交给联邦调查局,请他们作检验。”
    “他是怕安吉利取走炸弹,所以才找了个地方打发它?”
    “我也是这样猜测。可是有疏忽,走漏了风声,一份报告的抄件落到安吉利手
中,让他知道了莫迪要找他的麻烦。真正的突破是莫迪弄到了唐·文顿这个名字。”
    “‘大老板’的意思。”
    “不错。出于某种原因,这个大家族中有人要杀史蒂文斯医生。”
    “你是怎么样把安吉利跟这个大家族联系起来的呢?”
    “我去找曾被他敲诈勒索过的那几个商人,一提到这个家族的名字,他们就惊
慌失措。安吉利一直在为该家族中的一员服务效劳,可是他贪得无厌,自己还另外
干点敲诈钱财的勾当。”
    “为什么这个家族的人要杀史蒂文斯医生?”苏里文问道。
    “不知道为,正从各个渠道去调查。”他困乏地叹了一口气,又说:“出了两
件倒霉的事:一是让安吉利甩掉了盯梢他的人;再就是未等来得及警告史蒂文斯,
告诉他安吉利的真面目,把他保护起来,他自己就从医院逃走了。”
    电话转换台上的灯光亮了,接线员把线塞进插座,听了一会儿:“白泰尼局长。”
    白泰尼一把抓过话筒:“我是白泰尼局长。”他一声不响地听着,然后慢慢放
下听筒,对麦克锐佛说:“跟踪目标不见了。”

    
    




 

 

                              第二十二章

    迪玛可真有超凡的能力。
    贾德觉得此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象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浪接一浪地
扑过来。安娜说过。她丈夫漂亮英俊,这一定也没有夸张。
    迪玛可有一张典型的罗马人的脸庞,线条分明,象雕刻的一样。一对乌黑的眸
子,黑亮的发须中夹杂着几道银丝,格外迷人。他四十五岁左右,大高个,运动员
的身材,走起路来急促而有力,活象一头烦躁不安的野兽。他说话声音低沉,充满
魅力。
    “想喝一杯吗,医生?”
    贾德摇摇头,眼前这个人已叫他神魂颠倒。无论谁走进来,都不得不承认,迪
玛可是一位神志完全正常,风度典雅迷人,彬彬有礼的主人,此时此刻,正在迎接
着一位贵客的光临。
    在这间镶嵌了华丽装饰的书房里,总共有五个人:贾德迪玛可,安吉利侦探,
还有曾经窜到公寓大楼想凶杀人的那兄弟俩,罗克和尼卡。
    他们把贾德围在中间。他同仇敌面对面了。每张脸上都现出冷酷狰狞的快意与
满足。他终于明白了在与什么人作战,如果“作战”这词恰当的话。他步入了安吉
利的圈套了。更糟糕的是,他竟然用电话通知安吉利,请他来抓自己!安吉利,这
只变了心的领头羊,竟然把自己领到屠宰场来了。
    迪玛可兴趣盎然地打量着贾德,黑眼珠子里闪着探究的光:“久仰,久仰了!”
    贾德一声不吭。
    “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把你带到这儿,不过得问你几个问题。”他微笑着表示
歉意,态度热情友好。
    贾德知道他要问什么了,脑子里思绪翻腾。
    “你同我妻子在一道谈过些什么事,医生?”
    贾德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问:“你妻子?我不认识你妻子呀!”
    迪玛可不满地摇摇头:“最近三个星期以来,她每个星期要去你的办公室两次。”
    贾德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我没有叫迪玛可的病人呀……”
    迪玛可会意地点点头:“她也许用了另外一个名字,用她出嫁前的名字,勃雷
克,安娜·勃雷克。”
    贾德小心地装出一副惊讶的神色:“安娜·勃雷克?”
    两兄弟往前逼进。
    “不。”迪玛可厉声喝止。他转过身,脸朝贾德,笑容可掬的姿态已经消失了:
“医生,如果你想耍花招,我会让你领教一下想象不到的滋味。”
    贾德从他直视的目光中,明白他是会说到做到的。生命被套上了绳索,已经是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了。他强装愤懑地说:“你想干什么,请便。直到刚才,我才
知道安娜是你的妻子。”
    “这可能是真的。”安吉利说,“他……”
    迪玛可根本不理睬安吉利的话,追问:“这三个星期来,你跟我妻子谈过哪些
事?”
    终于找到了最重要的事实真相。当贾德看见屋顶那尊青铜雄鸡时,最后一丝迷
惑不解消失了。安娜没有害他,她也是受害者。她嫁给了一个正在飞黄腾达的大建
筑公司的老板,却不知道此公的庐山真面目。此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引起
她的怀疑,觉得丈夫并非原来想象的那样,而是参预了某种黑暗可怕的勾当,无人
可诉衷肠,她便去找心理分析专家,一个陌生人,想寻求帮助。然而,在贾德的办
公室里,妻子对丈的基本忠诚感,却阻止着她说出心中的恐惧不安。
    “没谈什么。”贾德平静地说,“你妻子不肯告诉我她有什么烦恼的事。”
    迪玛可两只黑眼睛盯住贾德,在试探,在掂量:“你会交代出一些更有意义的
事的。”
    当迪玛可得悉妻子,一个大家族的头头的妻子,去找精神心理分析家时,一定
惊慌失措,难怪他要杀人,难怪他要拿到安娜的录音档案。
    
 

    “她只说有件事让她不愉快,但又不肯说出来。”
    “这些话十秒钟就讲完了。”迪玛可说,“她呆在你的办公室内,我每分钟都
有记载。其他时间还讲了些什么?她一定告诉你我是什么人。”
    “她说你拥有一家建筑公司。”
    迪玛可冷酷地打量着他。贾德觉得额头上沁出了豆粒大的汗珠。
    “我一直在攻读心理分析学,医生,病人心里有什么,嘴上就讲什么。”
    “那仅仅是治疗的一部分。”贾德实事求是地说,“在勃雷克太太——迪玛可
太太身上,我没有取得进展,我原打算不给她看病了。”
    “可是你没这样做。”
    “没有必要了,因为星期五她来看病时,告诉我,她要去欧洲了。”
    “安娜改变主意了,不想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贾德看着他,这次是真的不明白了:“不知道。”
    “都因为你,医生。”
    贾德心中一跳,小心翼翼地不让情绪波动从话音中流露出来:“我不明白。”
    “你很明白。昨晚,我和安娜谈了一次。她认为同我结婚是一个错误,同我在
一起不再感到幸福,因为她觉得爱上了你。”迪玛可压低嗓门,几乎象是梦中的呓
语:“告诉我,当你们单独呆在你的办公室的时候,当她躺在你的沙发上的时候,
发生过什么事?”
    贾德强制住微妙复杂感情的冲击,她的的确确喜欢自己!可是,这对双方又有
什么用呢?迪玛可正盯着他,等他答复。
    “没发生过什么事。如果你攻读了心理分析学,你就会知道每一个女性病人,
都会经历一段感情上的迁移,时刻都以为爱上了自己的医生,这种感情迁移,很快
就会消失。”
    迪玛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贾德,黑眼珠在试探贾德的目光。
    “你怎么会知道她来找我看病?”贾德以毫不在意的口吻问道。
    迪玛可打量他一阵,走到一张大书桌旁,掂起一把匕首形状的小刀,刀口象保
险刀片一样锋利。“我手下有人看见她进了那幢大楼。楼里有不少儿科医生,开始
还以为安娜想先不告诉我,然后再让我吃一惊。他们跟着她,却来到了你的办公室,
这的确叫人大吃一惊。他们发现她去找一个精神病医生,迪玛可的妻子去把我的私
事透露给一个精神病医生。”
    “我对你说过了,她没有……”
    迪玛可的声音变得温和了:“家族的执行委员会开了一个会,他们投票让我杀
掉她,就象杀掉任何一个叛徒一样。”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那姿态使贾德想起一
只关在笼子里的凶猛的野兽。“可是,他们不把我当成一个农民士兵那样随便发号
施令,我是迪玛可,是首领,是头。我答应他们,如果安娜把我们的事讲出去了,
我就杀掉同她谈话的人,就用我这双手。”
    他举起一对拳头,一把攥着那把锋利的匕首:“此人就是你,医生。”
    迪玛可一边说,一边围着贾德兜圈子。每当他转到贾德身后时,贾德便不由自
主地全身收缩。
    “你搞错了……”贾德开始辩解。
    “没错。你知道是谁搞错了吗?是安娜。”
    迪玛可上上下下打量着贾德,实在感到不可理解,说:“她怎么会认为你比我
强呢?”
    两兄弟在窃笑。
    “你算个什么?一文不值。只不过是一个懦夫傻瓜,每天去办公室,挣个——
多少?三万美金一年?五万?十万?还没我一个星期赚得多。”迪玛可越来越激动,
伪善的面具飞快地一层一层剥落,粗声粗气地吼叫着,恶习丑态暴露无遗,扭歪了
那英俊的五官。安娜只看见此人的外表,贾德却看穿了他行凶杀人的真面目,看到
了赤裸裸的真脸。
    “你们两个可热乎了!”
    “没那事。”贾德说。
    迪玛可两眼迸着火光,注视着贾德:“她对你说来,算不了什么?”
    “已经告诉你了,只不过是个病人。”
    “好吧,”迪玛可最后说道,“你亲口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你一点也不爱她。我去把她带到这儿来,让你单独同她在一起,讲
给她听。”
    贾德的脉搏激烈跳荡,这是个机会,可以救自己,也可以救安娜。
    迪玛可手一挥,三个帮凶全部退到外面门厅。他转过身,又戴上了伪善的面具,
脸上挂着温柔和蔼的笑容:“只要安娜什么内情也不知道,她就会保住命。你去说
服她,让她同我一道去欧洲。”
    贾德突然感到唇焦舌燥,说不出话来。
    迪玛可的眼里闪烁着得意忘形的光。
    贾德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