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的悲剧






“你能把汽车开到这里来吗?”

“好!”中泽接过汽车的钥匙,打开了房门。白色的雾霓和刺肤的寒风立刻吹进来。

他跑到车库,把客货两用汽车开出来,然后把汽车倒在房门前。早奈美站在换鞋间把要带去的东西交给了中泽,而后中泽把这些东西放进了车后部的货厢。真渊从室内一直非常注意地看着他们把东西放在汽车上。

“好!没有忘记东西吧?四点正出发。”

离四点还有几分钟。早奈美终于在上汽车前和中泽讲了几句悄悄话。因为这时真渊进了一趟洗澡间,离开了他们一会儿。

“你感觉怎么样?”早奈美问。

“感到大概要干!”中泽顺口就说出来了,“打猎是先生提出来的,于是,他猜出了你也一定要去。要想把我们两人一起干掉,只有这个机会——”

“真渊把他的预定行动提早了吧?”

“大概先生注意到:除了把我们两个杀死做成一个事故的这个方法以外,没有其他的方法吧?在猎场上,你不要靠近我!”

“那,你怎么办呢?”

“要看先生的情况。也许根据情况,只有开枪了。否则我们两个都将被他击毙。”

“你可不能到我的身边来啊!那样的话,就给先生制造了机会。霰弹枪这种枪……”洗澡间的门卡嗒响了一声,中泽和早奈美停止了谈话。

“雨差不多停了。”往门外跑出了一步的中泽把手伸向空中说。

真渊掌握方向盘,中泽坐在助手席上,早奈美坐在后边,出发了。早奈美想起了在8月去爱冠岬的时候中泽非常客气地坐在了后边。从那时算起时间仅过了两个月,三个人的关系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在生长着茂盛的赤杨的沼泽边上的坡道上,真渊驾驶着汽车援缓地向上行驶着。四周仍然一片漆黑,灰蓝色的微光照出了石头铺的路面。在弯曲的坡道的中途,真渊停下了汽车,看了一下左前方。在那边的树木之间的漆黑的夜色里,只漂浮着微白的雾霭。就是在白天,也不能从这里看到工作房和龙窑。真渊由这里往那边看,是他在惦记着窑吧?

汽车穿过了椴松林,车灯扫过了写着“防雾道有林”的大牌子,又向左驶去,进入了二十号道有公路。真渊突然加速。

夏天的那个早晨,负了伤的中泽就躺在进入了道有公路的不很远的前边。那就像昨天的事情似地又浮现在早奈美的眼帘里。

那时候,如果不救助他,从他的身边走过去,就不会发生任何的事情了吧?可是——不,这样的假定,根本无法成立。他就是那个从海雾封闭着的水平线的那边来访的人。虽然早奈美很害怕,可是却一直在期待着了。因为这是不可回避的命运。

“能给我一杯咖啡吗?”真渊说。

早奈美把咖啡倒进了两个杯子里,连杯子带夹菜面包一起递给了坐在助手席的中泽。

“猎场上人很拥挤吧?”中泽在把咖啡递给真渊的时候,问了一句。

“不,又不是休息的日子,从解禁的日子到现在才过去了十天,还不会有多少人来这里打猎吧?”

“如果被监视员发现了,一切就完了啊!”中泽看了一下别在真渊的帽子上的那个徽章,那是北海道的狩猎登记证章,可是中泽没有。

“如果是熟悉的监视员的话,也许多少能宽容一些。不过监视员恐怕不会来吧!”

早奈美也啜着热咖啡。因寒冷和担心而收紧的身体也多少放松了一些。

你不要靠近我的身边!先前,中泽说过了——霰弹枪是——接下去,他要说什么呢?

恐怕是:霰弹枪的一发子弹里装着几百颗粒,在发射的同时那些颗粒成放射状飞出。他们常说的“射出方式”就是说的这种子弹的放射角度吧?所以早奈美在中泽的身边的话,真渊发射一发子弹就能同时打倒两个人……

由于是零星听说过知识,所以早奈美也就推测到这样的程度。

——大概先生,只想到了杀死两个人后伪装成事故的这一个方法吧?早奈美的眼睛的焦点变得模糊了,黑黑的成片的椴松的原始森林没完没了地掠过她的视网膜。

当汽车驶近厚岸的街道时,天空稍微变白了一些。雨好像已经不下了,可是浓厚的晨雾却笼罩着大地。红色的厚岸大桥模模糊糊地出现在前边。在大桥的两侧的厚岸湖和厚岸湾像被罩在乌云的下边似地见不到水面。

“能见度太差啦!”

“可是,这样的天气,适合打猎啊!因为野鸭看不到猎手的影子,所以就不警觉了!”

“常言说:早晨宜打猎呀!”

“喔,在拂晓的这样昏暗中,远处的东西,看起来要比实际近。在看到的时候,就可以认为已经进入了射击距离。对刚学打猎的新手来说,无疑是一个容易打的条件吧!”

这两个男人看起来只是在淡淡地谈论着打猎的话题。

汽车驶过了没有汽车往来的厚岸大桥。又驶过了安睡的厚岸镇的中心大街,进入了国有公路。然后折向右边向东行驶。

如果沿着这条厚岸湖北岸的四四国有公路一直向东行驶下去.就可到达根室。这条国有公路与根室本线铁路平行,只不过有时靠近铁路,有时远离铁路,再往前行驶,能隐约地看到河面宽阔的水流平稳的河流。这条河就是别寒边牛川。这条河发源于根训原野,向南流淌,来到厚岸湖的旁边后又沿着湖岸向西流去,而后再流入厚岸湖。

周围渐渐地明亮起来,能看出流动着的晨雾了。天空也许会逐渐地放晴。汽车来到了别寒边牛川大桥,从桥墩往左前方的河岸驶下去。在水边,叶子已经枯黄的芦苇高高地耸立着,非常茂盛。芦苇的高度约有三米吧?另一侧是生长着水曲柳的沼泽地,没有铺沥青的道路像把成片的芦苇和水曲柳林分开似地一直向前伸延着。

坐在前边的两个人突然闭了嘴不再说话。车里的空气立刻变得凝重起来,早奈美感到呼吸困难,拼命地忍受着生理性的无法摆脱的强迫念头。

汽车向上游行驶了几分钟后,前边出现了一块约有十二平方米的被自然地踏实的地面。道路到这里就消失了。再往前走,就是一片芦苇荡,沼泽泥柳垂在河面上。

真渊把汽车停在了这块平地上。两个人同时下了汽车,走到车后去。真渊在迷彩裤的下边穿着一双特别长的到大腿根的长胶靴。中泽穿着向真渊借来的一双略短一点的长胶靴。

中泽从汽车的顶架上把橡皮船卸下来,用脚踏式气筒充了气。这只橡皮船虽然有点脏了,但也是迷彩色。真渊也开始往下卸着东西。

早奈美在汽车里穿着衣服。她把先前因车里热而脱掉的皮夹克又穿上,还戴上了那顶带着兔子耳朵的用粉红和白色的毛线编织的帽子。她在把猎靴的带子系上时,突然在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如果我说出:我在这里等他们呢?……如果杀害的对象只是中泽的话,那么真渊也许会放弃今天的计划吧?因为他的目的是“要把两个人同时消灭”。

不,绝对不能这样地决定。作为次善之策,真渊也许先把中泽一人击毙,而后再对早奈美选择其他的机会吧?

就中泽来说,如果真渊只是一人的话,那么将会采取什么行动呢?对!中泽将会消灭真渊吧?因为他已经知道真渊要干掉自己。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只能先对真渊射击。结果两个人都将被射中……”

“走吧!”早奈美说着。自己必须在他们恶斗的现场。自己应该在那里。决不允许自己逃离!

中泽把橡皮船扛到河边,放进了水里,然后往船上安装推进器。真渊把打猎用具放到了船上。早奈美也帮着往上放。因为天气太冷,所以不活动身体就有些受不了。

三个人乘上了这只全长约有二米的橡皮船。坐在船后的真渊发动了推进器,开动了橡皮船。这一带的河水流得很急,水量也很丰富。橡皮船在溯流而上。

周围已经变亮。雾,也变薄了,在河面上和芦苇中漂荡着。天空发白了,被一片雨云覆盖着。现在的时间是四点四十五分,到日出还有四十分钟。

早奈美用全身的力气抵御着刺骨的寒气。她感到耳朵痛了,脚指失去了知觉。由于寒冷,她的精神的一半已经麻痹了——大概航行了二十分钟了吧?

他们来到了一处与另外一条小河会合的地方。真渊把橡皮船靠在了岸边,停止了发动机。

“到了。下来吧!要把船藏好!”在真渊的催促下,早奈美从船上下到沼泽地上。芦苇长得很高,有的倒伏了,有的枯黄腐烂了,地面意外地滑。

“在这里打吗?”

“喔。上边还有猎场,可是最好在没有其他猎手的地方。”

河面约宽三十米吧?对岸也生长着茂密的芦苇。这里,既没有野兽,也没有人影,除了雾之外,也没有什么动的东西。

真渊和中泽扛着橡皮船进了岸边的芦苇丛中,把橡皮船藏到了芦苇丛的深处。他们回来后开始组装猎枪。

他们把子弹带缠到腰上,把子弹装入了带子里。

“好,让我们去放野鸭媒子吧!就放到那边吧!”真渊用手指着上游说道。

这种绿色头上有个扁平的嘴的长约三十厘米的褐色的塑料野鸭,真渊准备了十四只。他们两人每只手里各抓着几条连在假野鸭身上的带铅坠的绳索,一直走到五十多米远的上游。在那里,他们把几只假野鸭抛向了对岸,又让几只假野鸭浮在了离岸边不远的河里。浮在河里的假野鸭虽然不很稳定,但是不会倒下去。

从上游回来的真渊,又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小型录音机。

“在日出的时刻,请把这个开关按下去!”

——再过七八分钟就到日出的时刻了。

“放在哪里呢?”

“放到船那里吧!在磁带转起来以后,就那样放在那边吧!”

“录音机一放出声音来,野鸭会立刻就飞来吗?”

“这可就难说了。有的时候会立刻就来,可是也有的时候等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也不来啊!”

早奈美按照真渊嘱咐的那样拿着录音机去了橡皮船那里。把手指放在按键上后,她回过头来看着他们。能透过那枯黄的芦苇丛看到他们两人背着短枪的身影。他们两人又并肩往上游走去。

真渊在距假野鸭漂浮着的水面约三十米的地方站住,而后钻进了右前方的芦苇丛中。他好像在那里单腿着地,做好了射击的准备。中泽也在距真渊约二米远的地方同样地伏下身子。因为真渊从衣服到帽子着了一身迷彩装,所以一旦隐藏在哪里,便和那里的环境溶为一体。而中泽的那一身浅棕色的夹克衫还比较容易发现。

早奈美看了一下手表,现在的时间是五点二十分。万籁俱寂,多么安静啊!水停滞着,听不到一点流水的声音。只有偶尔吹过芦苇丛的微弱的风声——在早奈美的耳朵里,只有她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天气是这样的冷,把她的精神和感觉几乎都冻得麻痹了,可是却又紧张得什么地方出了冷汗——还有四十秒,就应该放录音了。

男人们没有动。

早奈美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按下了放音键。

“嘎,嘎”的野鸭的叫声在这一带响起来。把录音机拿在手里,声音更加响亮。早奈美把录音机放在了橡皮船的船边上。她一边听着放出来的野鸭的叫声,一边观察着动静。这两个猎手都单腿跪在那里,身子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还没有野鸭立刻飞来的迹象。

早奈美缓缓地向着他们那边走去。

——不要往我的身边来啊!否则,那将成为先生消灭我们的机会——中泽的话,又出现在早奈美的脑海里。在中泽和早奈美两人进入了真渊的那支短枪的准星里的瞬间,真渊真的打算用一发子弹击毙他们吗?在那一瞬间,中泽也——不,中泽将在那之前射击真渊吧?

早奈美一边用手分开芦苇,一边向前快步地走着。她明白自己应该先采取的行动。那就是把自己置于真渊的身边。真渊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像在责备她不应该到他这里来。可是,早奈美不顾他的暗示,一直向他走去。

是的。如果自己靠得真渊很近,那么他就不能同时把中泽和早奈美收到自己的射程以内,另一方面,由于早奈美的妨碍,中泽也不能狙击真渊了吧!

早奈美来到真渊的身后约一米的地方,在那里弯下了身子。

“把帽子摘下来!那个颜色太显眼。”真渊带着怒气地说。早奈美照他说的那样把帽子摘了下来。

男人们让右膝着地弯着左膝,手右横握着猎枪。两个人都戴着皮手套,真渊戴的那只有手的手套的食指剪掉了,右手指露在外面。他的这根手指正钩在扳机的保险卡上。

他们都盯着河面,保持着发射的姿势。假野鸭一直在水面上晃荡着。录音机放出来的野鸭的呜叫声也在反复地播放着。在芦苇丛的上方,只有云在流动着,根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