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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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不管那些,首先要弄清楚的是:他为什么,抱着什么目的潜入到我的身边来呢?

“复仇”这个词,不管我是否愿意接受,立刻就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中泽对自己父亲的失踪有怀疑,认为我们掌握着这个谜语的谜底,为了弄清失踪的真相而来到我们这里的吧?

于是,他认识了早奈美,并且爱上了她。不,他为了从早奈美那里问出秘密来而诱惑了她,而早奈美则中了他的甜言蜜语的圈套。我宁可相信自己的这个想像。可是,在中泽的那双看着早奈美的眼睛中正在燃烧着坚定不移的爱恋的火焰。为了回报中泽的爱恋,早奈美那边也出现了变化……轻柔而富有感情的声音、开始变得润滑的皮肤、在眉间和嘴边生出的青春痘,所有的这一切不是都明确地说明了两人的那样可怜的恋情。早奈美本来是一个单纯的女人,不论中泽多么难以对付,但是在处理意料之外的事态时,她仍然显得过于年轻吧?

中泽一早一晚地都在从早奈美的嘴里听到了关于池见失踪的“真相”吧?不,也许他已经全都听过了吧?中泽已经知道:对池见直接下手的人是早奈美。后来,是我为她把一切都处理了。

于是,中泽要怎么做呢?

在经过了一番左右为难的思考之后,他终于决定只原谅早奈美,而把复仇的目标对准了我一个人吧?而且,他以复仇的名义还能从我的手里夺走早奈美。就像我以前从那个没有抵抗能力的池见的手里夺来了早奈美一样——

不,对中泽来说,也许选择的途径是很多的。但是,下一步他将采取什么行动?我无法预测。当然,我也不知道他究竞有多少人性?根据想像,在下一个瞬间不论发生了什么样血腥的惨剧,都不是不可思议的。我现在就被迫站在了这个惨剧的边缘。

那么,我自己应该怎么对付这种状态呢?暂且远远地躲避一下这个危险,需要有一段时间考虑一下自己应该选择什么行动。

我已经设想好了“新的日记”。

我在这20多年里一天不漏地写了日记。我让早奈美读我的日记,大概是从3年前开始的吧?她也知道我是作为向妻子倾诉自己的心声而才写着日记的。

我,是想通过让早奈美读我的日记,甚至让中泽读我的日记,控制他们的心理,从他们的反应探察他们的内心活动,结果是为了自己能获得“延期偿付”的时间——这就是我的企图,可是我从前写的她仅仅以读一读为前提的日记已经起不到我所希望的作用吧:我为了能让他们相信这才是我的真实的内心世界,因此我才伪造了“纯粹只为自己写的日记”。

我给木匠桥口打了电话,委托他在7月改修厨房的时候在我的书斋里做一个暗格。我对桥口说:在10月烧窑的时候,因为有年轻的帮工进出我家,所以需要有一个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并且还和桥口说定:因为妻子讨厌这种作法,所以要对她保守秘密。

在木匠来这里做工的那个前后,我把日记变成了一个不冷不热的工作记录。那个时候,中泽和早奈美每天晚上都背着我在阳台或者在海边交流他们的爱情。随着我不断地窥视着他们两人的作爱行为,我怎么还能像以往那样继续写我的虚心坦诚的日记呢!

不久,我不再写日记了。

过了两天以后,我在另一本白色封皮的笔记本上开始写新的日记了。虽然我声称这本日记是“纯粹只为我自己”,而实际上是有其深意的,日记的内容全都是以让早奈美和中泽阅读为目的而写的。

但是,虽说如此——事实是非常奇妙的,我却真的在日记的随便一个什么地方吐露了自己的真情实意。这些真实的内心活动,反而证实了我的心就像那吊得长长的钟摆似地反复地从一端摆向另一端。

我在日记中写道:“我要把中泽干掉。我恨这个人,真可恨……”

我又在第二天的日记中写道:“我一边看着专心转动着转盘的中泽,一边感到今天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宁静悄悄地潜入了我的心中。这时,我突然想:把我的整个工作房都让给这个青年怎么样呢?我想把我自己的现在的状态——肉体和精神的衰退、右手指还在发展着的挠骨神经麻痹等,部全盘地告诉他,也把我至今为止掌握的全部技艺都传授给他,让他作为我的继承人怎么样呢?而且,如果他们两人真那样希望一起生活的话,那么我可以让他们结婚。”

这,不是我的虚假的真心。恐伯我从这个时候起,在内心深处产生了向池见赎罪的意识吧!中泽在工作间里工作的真挚态度、踏踏实实的工作精神、那种让人感到才能奔放的工作姿态等,大概就是这些激发我产生了向池见赎罪的意识吧?仅就工作方面来说,中泽真是一个让我打内心里佩服的好青年。但是要完全排除他是池见敦人的遗子这一点!

侦探公司寄来的第二封信,9月13日收到了。调查员走遍了清川彻在多治见的住址附近的所有地方,收集丁关于他的从过去到现在的各种情况。

清川彻,1978年5月,三年级时从歧阜县多治见工业高中的窑业专业退学,单身一人去了美国。

他到了美国后不久,便连续7年音信不通。今年的5月,他突然回国,一直守护到母亲永美子去世。根据彻的舅舅清川正治对周围的人讲的情况,彻在美国走遍了各地的窑场,后来又去了英国,在帕纳德设置在昆沃尔岬角的窑场继续学习着窑业知识。据说在这个海港小镇,聚集着许多画家和陶艺家,人数仅次于伦敦。他在这里知道了母亲生病的情况,而后相隔7年回到了日本。

关于和佐久间玄样的关系,玄祥的孙子是彻的小时候的朋友,在高中时代是同班同学。他根本就不懂陶艺,但是待人态度和蔼,现在好像在他的祖父和父亲的工作房附近建造的一座现代陶瓷展览馆里担任着营业部长。

清川彻从7月下旬起又不见身影了,据他的舅舅清川正治说,他又去各地的朋友的窑场拜访朋友,学习技艺了……

在读完调查报告的时候,我感到了一阵晕眩。中泽老老实实地工作,是理所应当的。他这小子把多年的经验隐藏起来,一个劲地装成迷上了我的作品但又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少年的样子,就这样闯进了我的家。还有他的那个同班同学,恐怕就是玄祥的孙子,他在我打去电话的时候,不知对女事务员说了什么,而把电话转给了他,并在电话前边扮演了祖父的角色。

池见敦人的失踪,仍然有一个谜。永美子一定在临死前留下了话,说真渊和早奈美把池见敦人失踪的真相掩盖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每天都在过着蜜月一般的生活。中泽在周密地调查了我的所有情况后,经过严密而慎重地布置,潜入了我的家里。他储存着危险的复仇意图,隐藏起对抗的意识,以冷静的好奇心观看着我的工作情况吧!

他的周到和难以对付,令我头痛。我感到很可怕。由于害怕,所以我打心里憎恨中泽。

这家伙一定要杀了我吧!他要报杀父之仇,还要把早奈美变成自己的东西。早奈美现在也在期待着他这样做。我的这个摆锤,又往完全相反的方向摆去。我对这个曾想让他继承我的工作房的男人,忽然产生了杀意。如果不杀死他,我一定要被他杀死。首先,我要为自己设置确实的“延期偿付”。我要诓骗敌人,将计就计,先发制人!

可是,我期待着早奈美还能偷读我的新日记,而事实正像我所预料的一样。我的原来的日记已经变得空洞无物了。肯定早奈美对原来的日记产生了怀疑。而我正想让她注意到我正在书斋里写着新的日记。可是她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发觉了我在写新的日记了。

不久,她去了厚岸的美容院。她说在美容院的前边偶然遇到了桥口,因此顺便把工程账单带回来了。第二天晚上,我立即给桥口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坦白了自己把暗格的事告诉了早奈美的情况。正像我考虑的那样,我知道了早奈美开始偷读我的新日记了。

这时,我已经在我的日记中记下了决定性的伏线。我在日记上写着:我发觉了早奈美和中泽正在谋划杀害我的事——事实上,我已经意识到有百分之几的这种可能性。)

在第二天9月16日的日记中,我宣言了。

“他们预定的行动日期,或者也许是10月25日。从而,我的预定行动日期,必须在他们之前。烧窑是10月6日和7日这两天。还要冷却两天、出窑、作品的挑选、箱子的订购、拍摄照片等等,这一切都结束,客人也都回去,整个的工作告一段落,恐怕要在10月15日前后吧!

“我这个人不喜欢在第二天。10月17日。如果再等下去,是危险的。我必须在那一天把中泽和早奈美同时消灭!”

他们读了我的日记,要把我的日记解释为:我和他们约定了在10月17日以前对他们自己来说是安全的,“延期偿付”期间。他们两人一定开始偷偷地商量了在我的“延期偿付”结束之前,必须先发制人击毙我。

就是中泽,也一定会不制造任何事端地等到烧完窑,等到这次龙窑的作品出来。因此在10月17日前的某一天,恐怕是在10月15日之前,就成为了我自己的“延期偿付”的期间。

我要在那个期间沉着地考虑好最确实的最安全的手段——能同时把他们两人消灭,而又能看起来认为是一个事故的手段。

在9月21日的日记中,我写了要让他们放松警惕,进一步强化自己的“延期偿付”的事情。

“我想出了一个妙计。要把中泽介绍给他们。中泽一弘是一个出类拔粹的具有才能的年轻人,是我看中的最后一个徒弟,甚至可以把他叫作我的接班人。今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将在这里和我一起工作……和我有着长期交往的百货公司的部长和画廊的经营者们,打那以后将会特别地关注中泽,一定会给他发展的机会。”

我凭着这段日记认为:从10月12日到14日这个期间,在外地的客人到来,把中泽介绍给他们之前,他绝对不会对我下手吧!在这些活动结束之后,到我预定行动的10月17日以前,他们可能把这段时间看作是他们自己的行动机会吧?

我仍然要先下手。在出窑之后,客人们到来之前,要把危险的敌人中泽杀掉,同时也要把背叛了我而与中泽私通的早奈美埋葬!

我曾经下过这样的决心。平时,我一边在考虑着实际的行动手段,一边为烧龙窑而拼命地工作着。我已经预感到:从我的身体条件来看,也许这是烧最后一次的龙窑了。

可是,多么富有讽刺意味吧!随着我拼命地工作,那行动的手段在渐渐地改变着我的心,并使我的决心变得虚弱了。也许是因为过于拼命地工作和劳累,我的右手的麻痹在逐渐地恶化。医生说过:不可过于疲劳,也不许着凉,这些都是陶艺工作难以避免的。陶土是冷的,还要加水和泥,最后要做成陶胚。

几乎没有令我满意的作品,从装窑以前起,我就已经预感到:这次将以残酷的失败而告终!

与我相比,中泽的工作情况显得精力充沛富有生气。他的制作大胆,并显示出了他的横溢的才华,造型有趣,彩绘生动。

在工作间里工作着的中泽,总是规规矩矩,谦虚谨慎。我考虑着:这个人和早奈美谋划着要杀害我等,这是我自己的一种妄想吧?我已经怀疑自己的理性。于是,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要把池见敦人的面影叠加在他的身上。而且,难道我还要罪上加罪吗?当把中泽和早奈美消灭以后,究竞能给我留下什么呢?那只能给我这个不能再工作的人添加地狱一般的无为与孤独,只能受到比过去的这7年更加沉重的呵责吧?

虽然如此,即使杀了中泽一人,也不能再恢复以前的生活了。已经在爱着他的早奈美,是决不会原谅我的罪行的。她将一直憎恨我,结果我将失去一切吧?

对,总而言之,我明白过来了,自己正处在不应该失掉一切的命运之中。结算清单终于来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与其罪上加罪,苟且生活在炼狱之中,不如以大家都希望的形式让自己退场,这样做可能更加明智吧?

对所谓“好死”的憧憬,正与在我的心中刚刚萌生的赎罪的愿望结合在一起,并在徐缓地而确实地替换着原来的杀意。

一个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