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渡桥迷案





  “喔,你对你的父亲还有印象么?你母亲生前从事过什么职业?”
  “我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已经死去,根本没印象。母亲的职业……我不知道。”
  “你母亲既然会弹奏琵琶,那么她是否也卖唱,或上舞台唱过评书评弹?”
  “……”尹小红欲言而止。
  “好吧,既然不便回答,那就不多问了。请你把琵琶借给我弹两下可以嘛?”
  尹小红低着头,把古琵琶递了过来。铁拐李拿起了琵琶轻轻在弦上一拨,“叮叮”的两声不和谐的弦音发了出来。接着,他又反过琵琶来向后面一看,只见琵琶后面油光明亮的棕褐色木板上,刚劲有力地竖刻着一副联词:
  指惊弦断魂依姑苏城
  舒卷图穷情托易水河
  铁拐李凝视着这几个字,一时猜不透寓意。只好把琵琶还给了尹小红,并称赞着说:“不错,这样一把古董琵琶,价值不低,音色非凡哪!以后,希望你能再给我们弹奏几遍,让我们大家都开开眼界。”说完,他们便向兰氏夫人的房间走去。
  兰氏夫人惴惴不安地坐了下来。乐所长与毛尖尖赶紧把门窗都关紧。铁拐李首先说:“不必紧张,我们反复地前来询问你们,最终也是为你女儿着想的。我们想再问一下你们家里的主要成员情况,据说你丈夫是……”
  “这个事?你们……你们恐怕已经知道了吧?他叫‘兰志恭’,是关押在上海提篮桥监狱的一名罪犯。我家里只有儿女两个,别的家庭成员没有了。”
  “是的,你丈夫原名没错,可是后来却又改名为‘赖自功’了。他为旧政府奔波卖命30多年,几乎跑遍了全国各大城市。为此请问,你在20多年前有没有跟他去过苏州?在那里接触交往的各种社会人物,或许不少吧?”
  “是的,当年我是在虎丘、阊门一带断续住过几年。可是认识的人并不多。”
  “那么你是否知道,那时当地有一座著名的‘紫荆楼’?据说里面有不少烟花名妓,当时名声在外,而且还挺‘吃香’的哩!你是否还能想起她们的名字来?”
  “哎哟哟,这可不行!我是个女人,可沾不上男人们那个‘风流艳福’啊!不过——我只知道里面有:冷冰冰、萧仙仙、朱兰兰、舒娟娟等名妓,只是没见过她们的面呢!”
  “哦,据你丈夫说,虞俊才在20多年前曾经与‘紫荆楼’里一个名妓厮混过两年多,而且私生过一个孩子。后来却不知什么原因,他竟把那个名妓给抛弃了?”
  “当年,我确实是听说虞俊才与舒娟娟混的最熟,至于私生孩子的事倒也说不清楚。后来,舒娟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死死缠住他不放,非要他明媒正娶不可。而虞俊才却说会败坏家庭门风,始终没有答应。据外边的人传说,虞俊才并不是把她抛弃的,而是在某个阴雾弥漫夜晚,将她带到枫桥边的画舫上,将她推到河里去了……”
  “啊,淹死了?虞俊才真有这么狠心,他能轻易跑得掉?当地的民众有没有见证人?还是道听途说的传闻?此事,你能不能再提供一些详细情况?”
  “哎哟,我也说不准。也许——当年那些老烟花妓女能说得详细一点。至今已经时过20多年了,要弄清这些事儿并不容易啊!——请你们不要在外边提及此事吧!”
  这时,民警小张突然跑了进来。接着他低声说:“老李,有紧急情况,苏老板刚才在茶馆外的柳树上上吊了……”铁拐李一愣,马上与乐所长、毛尖尖急忙走了出去。
  “春绿轩”茶馆门外栽着几棵柳树,柳树下边有几个石礅,不少人正在旁边围观着。铁拐李四人迅速赶到了现场,他们看到苏老板静静卷曲着身躯,紧闭着双眼侧身卧在地上。虞铁牛与几个过路人已经把苏老板脖子上的绳子解开了,并且正在紧张忙碌着为他掐人中、搓手脚。不一会,虞铁牛站起来拍着手说:“老李,所长,苏大哥刚吊上去两分钟就被我们过路人救下来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看,他的呼吸和脉搏还正常哩!另外,这里还有他的一张遗书,请二位过目。”
  铁拐李深深地长吁一声,急忙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吾与蕙莲情同兄妹,绝无淫乱歹意。今日蒙受蜚语杖笞之辱,羞颜致极。
  众口难辩,无人怜悯。鄙人自愿罢却尘世,相伴蕙莲共赴九泉!
  ——苏宝根。
  铁拐李看完了纸条,将它交给了乐所长。然后他便蹲下去,捡起了苏老板掉在地上的两只布鞋。再仔细地看着他穿着白色丝袜的双脚,小心翼翼地为他穿上了。随后,铁拐李又轻轻地扶起苏老板的头部。看到他双目紧闭,嘴里轻轻地呻吟,便用手慢慢地理了一下他的分头长发。再从侧面看着他耳边绳子勒得伤痕部位时,铁拐李突然惊奇地叫着:“啊!苏老板,你怎么会有——哦!你怎么会有这种轻生的念头呢?你受到了委屈,不是可以向我们来鸣冤诉屈吗?”
  苏老板马上把头一扭,“哇”地一声哭喊起来:“屈辱存世,生不如死!……”
  铁拐李站起来,向毛尖尖交代:赶快由虞铁牛帮忙,先把苏老板护送到卫生所里去。一方面为他体检治疗一下,另一方面帮助他调整好心理,稳定一下情绪。同时也要维护他的人身安全,等待伤情和心理恢复正常以后再让他回去。说完,便转身走进茶馆仔细观察着,乐所长与毛尖尖也立即忙碌起来。不一会,铁拐李紧皱着眉头踌躇未决地走了出来。他躬腰拿起了苏老板上吊用过的那根绳子,默默地与乐所长一起向莲溪岸边上走去。
  河岸边上千万条垂柳青枝飘荡拂面,乳白色的残柳败絮沾满了衣襟袖。——这情景,是一种深情的安抚,还是一种责怪的讥讽或嘲笑呢?望远处,贵渡桥高大的身影依然孤独地矗立在水中,它仿佛也在不停地追问:你们何时才能拂去我面容上的尘埃呢?……
  铁拐李与乐所长停住脚步。他凝视着手中的绳子,脑海里浮想联翩,不禁喃喃自语:“朱管家今天透露出来的底细,一是不能排除因为虞俊才要偷偷回来获取‘珠宝’,或者是不慎泄漏了秘密,才导致了两位姨太的被杀?二是朱管家的妻子和孩子如果还活着,或许会与此案有些关联?尹小红父母的死活和身世也是个问号,而且她那把古琵琶上刻的那副联词寓意极深,似乎不象是赞誉琵琶艺术的文学用词。苏州‘紫荆楼’里的名妓舒娟娟与她私生孩子是否真的淹死了,还是传闻?这一点更值得我们进一步深入探究。另外,就因为苏老板登门送花圈这么点小事,他(她)们怎么会陡然作出这些激烈、敏感的反映?是否显得有点古怪离奇?无情的谩骂、打击或上吊自杀,到底又值不值得呢?——这出‘悲剧’一幕未落,又增添了神秘的一幕。这里面的‘文章奥妙’确实是不少呵!看来,我们只有先领会‘山重水复疑无路’上联的意境,才能鉴赏下联‘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情趣了……”


第16章贵渡桥边显露“马脚”
  清晨,乳白色纤纱般的雾霭渐渐地散去。朝霞毫不吝啬地为小镇和山水田园,馈赠了绚丽的色彩。虞塘镇西北角近在咫尺的累累古坟茔地,却被葱郁的松柏和灌木葛藤,泼墨般地遮挡着,显得那么阴暗苍茫;参差不齐的荒冢古坟、斑驳残裂的石碑,陪衬着层层叠叠的锡箔纸钱及魂幡纸的恐怖景象,更是令人望而却步。这时候,突然有两个白色的神秘身影,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一座高大的石碑后面。两个人使劲地撬动着石碑底部巨大的长方形石块,时而发出一点撞击声,即刻惊动了猫头鹰,凄惨地嘶鸣着向远处飞去……
  上午8时许,铁拐李蹲在会议室的地板上,一边仔细地看着全国地图和翻阅着旧字典,一边拿着两根绳子反复端详着。毛尖尖悄悄地走进来一看,本想再跟他开几句玩笑,又觉得不该打扰他的思路,便轻轻转身离去了。
  不一会,民警小张跑了进来,并兴奋地报告说:“老李,苏老板的伤情并不重,心情也好多了。早晨还吃过饭喝过茶呢!可是他拒绝体检,只答应在卫生所住两天就回去。”
  铁拐李站起来伸了伸懒腰,高兴地说:“这样就好,要交代卫生所内的人员和外边的群众,不许他们添油加醋地指手划脚,或乱‘嚼舌头根子’。”
  正说着,毛尖尖头上冒着汗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几根绿豆冰棒,笑着说:“快,快点吃!外边挺热的,冰棒都化得快滴水儿了,绿豆冰棒可以降火哩!”
  铁拐李急忙接过来冰棒吃着。小张翘着嘴巴,吃着冰棒说:“我发现小毛这段时间,越来越会揣摩老李的心思了,而且配合的更加默契了。我要是能象他那样聪明就好了!”
  铁拐李笑着说:“你小张也一样聪明机灵嘛!对了,天气慢慢变热了,我正要问你,你说这天气有冷有热,有风雨有雷电,这是不是地球自身运转和环境因素造成的?”
  “当然是了,我在学校读书时,就懂得这些基本常识了。”小张回答。
  “哦,那么月亮围着地球转,地球围着太阳转。这两条轨道,不是也形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圆圈了嘛,它们对气候有没有影响呢?”
  “有啊!而且它们的影响还是主要的呢!太阳黑子的出现,会使地球上的气候反常;月亮运转盈亏,会使海水潮起潮落。而农历八月十五日,引起钱塘江大潮的景象,更是气势磅礴、壮观无比了!”
  “对啊!我们不能只盯住地球表面的自然现象,去探究气候的原因,更要考虑太阳、月亮的影响。同样的道理,我们现在要侦破这起谋杀案件,你说咱们光盯住虞沁园这个小‘圈圈’行不行?是不是也该从省内、省外,这个大‘圈圈’内去找找内在的联系?”
  “啊呀!你说了半天天文地理、自然环境和温度气候,原来是在启发我们办案呀!”
  “对啊!所以,我说你和小毛一样聪明懂事。这几天,从案件调查掌握的情况来看,虞沁园内的人员和外边的人,就有五、六个是去过苏州,或者是住过苏州的。在这个外围的‘圈圈’里面,或许也有一个谜。我们不能排除有人在唱‘双簧’,或玩弄‘提线木偶戏’的伎俩。所以,我要打电话给苏州市公安局刑警队。请求他们协助,先调查一下有关的基本情况。”说着,他便走向桌边拿起电话筒,使劲地摇起了电话铃。
  乐所长快步走了进来,他边擦着汗水边低声说:“老李,贵渡桥上刚才来了一位考古学家和他的夫人,现在正在岸边上拍照和画草图呢!据说,还是某大学的教授。可是,近日没听说有人要来考察呵,你说——这会不会是虞俊才,或是他派回来的人员?”
  铁拐李一听,马上非常敏感地问:“奇怪呀,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考古?要严密监视,同时需要伺机接近他们,暗访查证一下。但是可不要轻易暴露我们的意图。乐所长,你在暗处观察等待着,随时准备接应。我与小毛,先到他们对面去看看。”
  在阳光的照耀下,贵渡桥的水面上闪着耀眼的亮光。河岸左边柳树下,站着一位头戴白色礼帽,身穿白色西服的60余岁老人。他的身材中等,面部精瘦,鼻梁上架着一副宽大的墨镜;脖子上挂着一架高档照相机,手里还拿着夹板,正在对着拱桥画素描。他的老夫人,并着腿坐在后面的草地上,一声不吭。只见她的头上,戴着西洋式白色宽檐遮阳布帽;帽檐下有一圈半透明的白纱,严严地挡住了面孔。身上穿着一条宽松的白色连衣裙,手腕上挎着一个雪白色皮包。从她发福的体态,和宁静的举止来看,年龄似乎有五十余岁了。
  河岸的对面,铁拐李与毛尖尖正在拿着渔竿,休闲地垂钓。他俩一会儿哈哈大笑着将活蹦乱跳的鲫鱼拽出水面,一会儿又兴奋地喊叫着:“咬钩了,快要上钩了!马上就要钓到一条大鱼啦!……”
  可惜,半个小时熬过去了。任凭他俩垂钓得多么有乐趣、收获有多大,却始终没引起那对老夫妇的注意。无奈之下,铁拐李只好独自先从桑树林里走回去忙碌了一番。不一会,他把乐所长安排在桥头等待着。自己却装着好奇心极浓的样子,走到那位老教授跟前问:“请问老先生,您是美术家,还是摄影家?以前,曾经来过这里吧?”
  “哦,不,我是考古学家,是南方大学的教授。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我是个垂钓手。请问,您知道这座古桥的历史吗?为何对它这么感兴趣呢?”
  “唉,这座古桥的历史悠久了,人们往往只记得一些传奇故事。而详细的历史情况,一般人是不会在意的。我就是专门来考证,好好研究一下的。”
  “喔,听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