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焦点





  “哥哥是去调查宪一的下落的。”
  “鹈原君的下落?”室田抬起睑来,随即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他们是兄弟嘛,在鹤来找到线索了吗?”
  “不太清楚,不过在金泽市内好像找到一点线索。”
  祯子把大伯子在金泽市内走访洗染店的事说了一说。室田夫妇面面相觑,显露出诧异的表情。
  “那就是说,宗太郎在金泽找到线索才去鹤来的?”室田经理问。
  “大概是吧,又没听哥哥自己说,所以也不明白。”祯子回答。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我想起来了。报上说在旅馆里喝了有毒的威士忌死的,这威士忌好像是别人给他的。宗太郎好像在旅馆里等什么人。”
  本多接过去说:
  “是这样的。”
  “警方正在查找他的同行人。据目击者的证词,有一个戴桃红色头巾穿红大衣的女人和鹈原宗太郎一起从金泽乘北陆铁道列车去了鹤来。”
  “桃红色头巾,红大衣……那是非常摩登的装束。”夫人好像看到这服装似地说。
  “是的,有一个时期在东京常看到和美军打交道的女人的服装。”
  本多若无其事地说。祯子则不由地一怔。一瞬间,立川盯浮现在她眼前。
  “那是什么人呢?”
  “不知道。是不是和宗太郎、宪一有关也不清楚。那瓶有毒的威士忌,是不是那个女人给宗太郎的也没有确定。”
  “那么,宗太郎在鹤来的旅馆里等谁呢?”
  “是等那个女人呢,还是等下落不明的宪一,现在还不知道。总之,有人看到那个女人后来上了从鹤来开往寺井的电车。”
  “这样说来,那个女人和宗太郎一起从金泽来到鹤来,后来又上了开往寺井的电车……”夫人眼睛朝着天花板,推测道。
  “是不是和宗太郎在一起,还不太清楚,这事踢跷。”本多回答。
  “真不可思议。”夫人叹了一口气说。室田经理说:
  “那就是说,宗太郎寻找宪一君的时候,遭到了奇祸……这一事件和宪一君的失踪有关吗?”
  “警方是这样判断的。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找不到宪一的住处,这事很是踢跷。”祯子耷拉下眼皮说。
  室田经理说:
  “那可不行。凭空怀疑宪一君和令兄被杀有关,那是警方判断错误。”
  “警方为什么对什么人都怀疑呢?”夫人忿忿不平地说。
  “警察都是这样的。”室田拿起桌上的香烟税:
  “还有宗太郎走访金泽的洗染店,那又是为什么?”室田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啊,这又是为什么呢?”夫人瞅了一下丈夫的脸,歪起了头。
  “我应该早些跟哥哥联系,问清情况就好了。这件事是我不好。”
  但实际情况是大伯子瞒着祯子单独行动的。其秘密就在于此。可这话不能对陌生入室田夫妇说。
  “不,不,不幸的时候往往会这样的。”室田眯起眼睛,安慰道。从窗户里射进来的阳光,照在他的肩上。
  电话铃响了。夫人站起来走到桌子边,拿起听筒。
  “啊,是的,”回答后,把听筒拿在手里,对丈夫说:
  “威尔逊先生在大门口传达室。”
  室田经理扔掉行在嘴里的香烟,脸色很难看,嘟嚷了一声:
  “又来了!”用手掌拍拍头颈。
  “是什么事?’夫人捂住听筒说。
  “他要我弄些古九谷陶器。现在好的古九谷很少有。我回绝了,可他还是一个劲儿来找我。”
  显然是位不受欢迎的客人。
  “那回绝了吧?”夫人问。
  “不,还是见一见,没有办法,让他在传达室等。”
  “是。”夫人又拿起了听筒。“让威尔逊先生在那里等一下。”
  祯子和本多感到该告辞了。
  “百忙中打扰您。承您种种关照,十分感谢。”祯子站起身来,向室田经理和夫人施礼。
  “不必客气,光说了些话,对您没有什么帮助。”
  室田经理慢慢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哪里的话。”祯子说。
  “千万不要泄劲。’夫人从旁温柔地对祯子说:
  “反正过些时候就会水落石出的。打起精神来。”
  “谢谢。”
  “咳,”室田喊住本多,低声说了些什么。
  好像是买卖上的事。本多低头鞠躬,记在本子上。
  “我这就告辞了。”室田走到经理室门口,鞠了一躬。
  “我送你们到大门口。’夫人说。
  “就这样吧。”经理对夫人说。
  “哎呀,不用了,就送到这儿吧。”祯子推辞说。
  “不,不,就在楼下。’夫人微微一笑,跟在他们后面走。
  下了楼,一个高个子的外国人弓着腰对传达室的小窗口说话,对方是那位守寡的瘦削的女传达员。她似乎没发现三个人从楼上下来,依然在和外国人说话。
  这简短的对话钻进祯子的耳朵里,原来是英语,祯子听了不由地一怔。
  女传达员这才发现他们三人,慌忙行礼。外国人回过头来看,嘴上挂着微笑,表明他和那位女传达员通了话。
  祯子看了那女人一眼。她三十岁左右,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而她不去看夫人,却死死盯住祯子看。祯子觉得她的视线射在她的脸上。
  请上车把!”夫人指着停在那儿的汽车,微微一笑说。
  祯子要汽车停在咖啡店门口。
  咖啡店的柜台上陈列着当地的名产——九谷赛的大盆和唐狮子,有朱红色和青色,非常漂亮。
  “有什么话要说吗?”本多紧张地注视桌子对面的祯子,感觉她有重要的话对他说。
  “上次我回东京去……”祯子说。
  “是的。”
  “我去了立川一趟。”
  “去立川?”本多用眼神问祯子。
  “这事我还没有对您说过。这是从宪一去A公司以前的履历中了解到的。”
  “啦?——”本多眼睛瞪得圆圆的。“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本多察到这事儿非同小可,两眼炯炯有光。
  “宪一以前当过警视厅的巡警。”
  “喔?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本多真的感到意外。
  “这是什么时候?”
  “一九五O年。”
  “骡,那正是占领时代,是不是y’
  “是的,宪一在立川!警察署民纪服工作。”
  “风纪股?”本多直盯盯注视祯子说;
  “就是取缔吉普女郎,是不是?”
  “是的。我见到了立川,宪一当时的同事才落实的。”
  本多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问道:
  “那么,这和这次事件有关连吗?”
  祯子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这是五十年代的事,是否直接有关,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茫然地有一种预感,似乎有一条线串起来的……”
  本多轻轻地点点头。
  “或许是因为我去了上川,印象更加强烈。我一踏上那片土地,所得到的印象与别处不同,说不定那强烈的印象影响了我的想法。”
  “这是可以理解的。”本多回答。
  “本多先生,您看到室田公司传达室那个女人了吗?”
  “见到了。室田夫人说这女人是位工人的遗孀。’”
  这又怎么啦?本多诧异地注视板子。
  “是的,看来有三十来岁。你没听到她和美国人说话吗?”
  “听到了,英语说得很漂亮。对了夫人,您的英语也很棒。”
  本多想起祯子刚才在路上给外国人指路,说道。
  “我是在学校里学的,没把握。而那个女人说的是地地道道的英语,虽然我只听了简短的对话。”
  “您的意思,那女人在美国呆过?’
  “不,不对,这是和美国兵打交道自然而然学会的英语。”
  这是一种非正规的、幼稚与老练相混合的毫不在乎将下流的语汇说出来的英语。
  “我明白了。”本多把眼睛瞪得大大的。“那是过夜生活女人使用的英语,换句话说,是吉普女郎的英语。”
  “我想是的。”祯子脸红了,说道: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这些古普女郎在占领时代的立川有的是。因此,我总对完一在立川时的事放心不下,偶然在心理上产生了影响。”
  “嗯,”本多交叉起胳膊。“这倒挺有意思。”
  “当然,这次事件和宪一在立川时期有无关连,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女传达员也许出身于吉普女郎,如果是的话,或许是在立川,或许是在别的地方,因为吉普女郎在日本各地都有。”
  “那倒是,”本多探出身子说:
  “这事一调查就会弄明白的,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到此为止。夫人,我去调查一下那个女传达室员,行吗?”本多的眼睛发亮了。“对了,与宗太郎在北铁道的电车同行的那个女人头上蒙着桃红色的头巾,穿红色大衣,恰好是吉普女郎的服装。这可不像您说的是偶然的。”
  当夜,祯子刚钻进被窝,本多打来了电话。
  都什么时候了?一看表,将近十二点。
  本多在电话里的声音似乎很兴奋:
  “今晚太晚了,我不上您那里去了。关于那个女传达员,我打听到一点儿有趣的事儿。”
  “是吗?”祯子想问他究竟是什么事。
  “详细情况,明晚见了面再说。有些事不到明天是弄不明白的。”本多说到这儿将电话挂断了。
  
  逃亡
  早晨八时祯子醒了。
  昨夜,本多在电话中提到女传达员的事,闹得她心绪挺乱,到半夜一点多还没睡着。事情似乎有点眉目。那个操着。下流的、夹杂着低语的”英语的女传达员,以及在北陆铁道的电车中和鹈原宗太郎同行的、戴桃红色头巾,穿红大衣的吉普女郎,在祯子的脑海里反复地出现。本多说弄明白了,她总觉得很怀疑。再说十二点多特意打电话来,也令她不可思议。
  她和本多在咖啡店分手时已经下午四点了,从那以后八小时,本多在调查女传达员吗?
  洗完脸回来,被子已收拾好了。暖炉台上放着茶水,糖梅。旁边放着一份晨报。祯子坐在藤椅上,摊开报纸,这是一份地方报纸。
  她的目光被社会版左侧的大标题吸引住了。标题占了两行:
  “鹤来的毒死事件,侦查进展困难……
  依然未找到有力的线索”
  祯子读着报道。
  “关于十二月二十日在鹤来发生的毒杀事件,所辖警察署成立专案组,竭力侦查中,至今尚未抓到有力的线索。侦查渐趋困难,被害者鹈原宗太郎(四十一岁),(东京都港区赤级青山南可XX号XX商事公司营业部销售科长)因何种目的从东京来鹤来,至今尚未搞清,向工作单位查询,答称不是公务,其遗孀也提不出什么线索。
  又,鹈原氏在加能屋旅馆休息时,曾说‘我在等人’。在鹤来附近一带进行侦查,未发现可疑的人。警方认为也许是鹈原的借口也未可知。鹈原宗太郎来鹤来的目的仍是个谜。
  此外,二十日下午六时,在北陆铁道鹤来站下车的鹈原宗太郎,同行者有一个二十三四岁盛装的妇女,是否与事件有关,尚缺乏判断材料,又据目击者证词,该妇女又乘上六时四十分开往寺井的电车。警方在这方向又进行侦查,未得到任何线索。总之侦查工作遇到了障碍。
  据米田侦查主任称:侦查极为困难,原因在于被害者鹈原宗太郎是与当地毫无瓜葛的外来旅行者。但警方正全力以赴,务使事件早日解决……”
  报道未提及祯子所想象的大伯子来鹤来与宪一的失踪有关。警方丝毫没有触及,或许是对报社埋下伏笔。
  然而,侦查工作是否像报上说的那样遇到了困难,还是表面上说说,实际上正在加紧进行,祯子也难以判断。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侦查确是“困难”。
  想到这里,祯子希望尽早与本多会面。昨夜电话里说,明天晚上见面,是因为公司的工作呢,还是白天作进一步调查?祯子一时也搞不明白。
  “早上好!”女招待送了早饭来。
  “今天早晨很冷,说是中午要下雪。”女招待把早饭放在暖炉上说。
  怪不得,从回廊上的玻璃窗往外看,外面乌云低垂。
  祯子吃了一点儿,便放下了筷子。
  “不再吃一点吗?”
  女招待劝她。祯子说没有食欲。也许因为心情紧张,她不想吃饭。
  本多说今晚来,可是祯子等不及了。
  十点多,祯子给办事处打了个电话。办事处的人说:
  “还没来。他说今天有事,要晚一点儿来。”
  祯子想,本多又去调查了。她对对方说:
  “本多先生要是来上班了,请告诉他回一个电话。”
  打完电话后,祯子心慌意乱地过了三个小时。如果本多不来电话,过的时间还要长。
  “我是本多。”?